余泽可不像雷欧一样理所当然地一个人独占了套间, 事实上他刚进门就被表面恭顺的执事给狠狠地抵在了墙角。
还没等余泽感受清楚后背冲撞到墙面的痛楚，乌诺那掩藏在阴影中的脸就露了出来，他的吻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下，而男人晦暗阴郁的眸光也透露出他极为恶劣的心情。
乌诺的瞳孔深处揉杂着最复杂晦涩的感情，他整个人就像是处在冰与火的边缘, 他一边想要保有自己仅剩的理智, 一边又忍不住渐渐加重了右手抵在墙上的力度。
如果这是他原本的躯体, 那么这面墙估计早就裂开了。
余泽眯起眼沉默地看着乌诺, 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也没有做，因为他察觉到了乌诺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
更贴切点说就是, 乌诺压抑不住怒火了。
余泽不傻，他甚至对乌诺为什么会突然发作这件事一清二楚，因为这个男人占有欲太强太强了。乌诺就像是只野兽, 霸道从容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早在之前自己盯着雷欧之时, 他就发现乌诺的情绪不太稳定, 所以在雷欧递来那杯红茶后, 余泽明明有无数种更好的解决方式却还是选择亲吻乌诺。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安抚的吻根本无法阻止乌诺的妒火，最多只能让乌诺暂时憋着所有的怒气，直到关上门后再骤然爆发。
“离他远点。”过了许久, 恍若蛇类低语的声音终于在屋内慢慢响起, 乌诺的手撑着余泽身侧的墙壁, 他将这个狡猾的小子堵得无处可逃, 那手背上暴出的青筋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危险至极的氛围。
“离他远点。”乌诺几近喃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埋藏着最深沉的黑暗，他抬起余泽的脸逼迫着对方正视自己。
余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乌诺。他有着深邃英挺的五官，利落矫健的线条，同时还代表了整个宇宙极端的力量和权势。就是这么一个散漫不羁的家伙被他逼成这副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就连余泽自己都觉得是造化弄人，乌诺或许真的倒了八辈子霉才被绑在他身边吧。
如果可以，余泽也想应下男人一遍遍提出的要求，但是世上根本没有如果这个选项。
“乌诺，别太天真了。”余泽哑着声音说道，回应他的是男人猛然砸在墙上的拳头，急速的拳头以分毫之差擦过了他铂金色的发丝，乌诺那凡人的指骨慢慢流下些许血迹。
临出门前屋内的窗帘已悉数拉上，男人的脸完全蒙在朦胧的阴影之中，他半闭的瞳孔中仿佛有暗潮涌动。
乌诺的确是在嫉妒，或者说是在愤怒。余泽想要杀诸神，没关系，他对此无所谓；余泽想要救亲友，没关系，他乐得帮忙；余泽想要找出神明弱点，这也没关系，他甚至甘愿化身执事陪在他身旁。
但这建立在余泽身边只有他的基础上，他还没心胸宽大到看着自己的人撩拨别的家伙。别说雷欧只是一个位面的贵族，就算他真的是死亡之神，乌诺完全忍不了余泽用那样的神情去对待他，即使是逢场作戏也不行。
乌诺觉得自己没当场发疯已经是脾气转好了，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一万年前……哈！
“余泽，你要清楚一件事。”乌诺嘶哑的声音渐渐带上了陌生之意，他粗粝的指尖抵着墙壁，一字一顿地说道：
“掠夺是上位者的通病。”
“而我，恰好立于上位者的顶端。”乌诺这具身体明明是灰色无机质的瞳孔，此时余泽却从那瞳孔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猩红之色，那是比凝固的血液还要暗沉的存在。
“我无法容忍你染上别人的味道！”男人话音刚落，覆在余泽腰侧的手就猛然收紧，下一秒他就顺势将人甩到了宽大的沙发上，屋内的气氛顿时愈加紧张。
“你要杀主神我来帮你杀，所以不要再去碰那个叫雷欧的家伙！”乌诺阴郁着脸靠在沙发上，沙发凹陷下去的程度诉说着他如今拼命忍耐的状态，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他都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
“乌诺，我满打满算活了不到百年。”余泽听到男人压抑的话语，顿时坐起了身。他垂下眼向后扯了扯男人硬质的黑发，将他的头颅微微扭转过来对着自己。
“穿越的百年间，我见证的实在太多太多。无论是学识、兴趣亦或是情感，只要你想，漫长的光阴能让你将一切都从头来过。你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再深厚的爱意也会随着悠久的时光褪去，一时的激情更是不值一提的玩意儿。而你如今所谓的掠夺，也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我对你不是没感觉，你爱上我我更没意见。但是我的处事方式你别插手。”
“因为即使有一天我们腻味了，离了你我照样还是要活下去的。”
余泽用冷淡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语，他的回应非但没使乌诺退却，反而让男人情绪爆发的更加凶猛。
乌诺瞳孔中甚至流露出荒谬之色，他在想这小子怎么敢一边说着“不是对你没感觉”，一边说着“腻味”这种绝情的话来？余泽简直是个矛盾集合体，总是鲜明地划分开理智和情感的界限。
“还继不继续了，不继续就爬起来。明天的主题似乎是舞蹈，我不想因此搞得行动受限。”
余泽的这句话成了点爆乌诺的最后一小撮火星，乌诺气得都笑了起来。
“你竟然还要和他跳舞？”乌诺拔高了声音，他的心中慢慢涌起一阵暴戾来，他突然想不管不顾地将余泽带回自己的神殿，看这小子还怎么出去跳那劳什子的舞。
然而乌诺心里的恶念还没蓬勃涌出，他就又因为余泽抿紧的唇角而猛然心软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只会和这没心肝的小子越走越远。
“明明是老子该生气，你还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乌诺无奈地垂下眼盯着余泽，那侵略性的视线仿佛能将人连骨吞噬殆尽。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吐出了这句话，躁动的空气终于平和了些许。
“唔……你要习惯这一点。”余泽任性的话语诡异地磨平了乌诺蔓延的戾气，他实在拿这个小家伙毫无办法。事实上余泽天生执拗而疯狂，稍有不顺心大概会选择和你一拍两散。谁叫先坠进去的是他乌诺呢，余泽可以不见他，他却没办法狠下心来远离余泽。
“该死的！”乌诺万分暴躁地说了一句，最后又憋屈地选择吻上对方的薄唇。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个恼人的小子。
“你追过那么多人，怎么不追我试试！”乌诺想清楚了，他如今根本没办法让余泽诉说爱意，那就这么慢慢追下去吧，总有一天余泽会发现，什么雷欧什么死神，怎么比得上他乌诺万分之一！
“不是你在追我吗？”余泽轻轻露出一个笑容，懒懒散散地回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能和乌诺开任何玩笑了，余泽甚至能从对方肌肉的颤抖感受到男人压抑的感情，或许乌诺的情感太过深沉太过汹涌了，以至于他根本就无法忽略。
余泽知道自己在试图磨平乌诺的棱角，但乌诺何尝不是在磨平他的野心呢？这种变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顶多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乌诺注视着余泽微变的表情，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慢慢扯出了一个恶劣笑容。
“我告诉你，事到如今你就算想退后也没有路了，你注定只能和我在一起。”乌诺已经被余泽逼得几近发疯了，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怀疑自己的神经还正不正常。
“……”余泽嗅到了危险的气氛，他当机立断地用力翻过了身。按乌诺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他第二天还是要去参加舞会的，哪能陪着他瞎折腾。
“睡觉吧。”余泽一本正经地从沙发上离开，直接背过身假寐了起来。
乌诺挑着眉视线紧紧锁住余泽，最终他没太过挣扎就接受了这个结局，反正他和这小子来日方长。对于余泽这种理智优于情感的做派，乌诺实在又爱又恨，但余泽的妥协也勉强压抑住了他的火气。
罢了，既然这小子都愿意退一步了，他就姑且让那个雷欧多活两天好了。
“小鬼啊……”乌诺情不自禁地将右手覆在眼睛上，几近呢喃的声音就这么从寂静的屋内传了出来。
“有时候羁绊太深，情感太深，即使是神……”
“也会承受不住的。”
在乌诺看来，余泽其实活得太短，所以不知道那悠久的光阴根本不是他口中磨平一切的良药。这光阴更像是一壶酒液，越漫长越能沉淀出的猛烈的酒水，只是那盖子紧紧塞着还未开封罢了。
一旦开封了，便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同理，浸透在光阴下的爱情也一样。他现在疯狂的心跳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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