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道山岭,下面那个镇子就已经是匈厥的国境了!”魏先生勒马停在一处岗岭,马鞭指向远处一个城镇,身后众人也都勒马停在山岗之上极目眺望远方。
李楚随天道盟群雄策马驰纵南北,来到塞外之地,数日来又有几处天道盟的人马汇聚,如今已经集结了百余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以这些人的战力足可抵挡一波千人规模的军队。
“道长,为何他们好像面色悲愤,这是为何!”李楚见魏先生醉丐等人义愤填膺作泣血枕戈之状,从未见过他们这般悲愤,才向身边的一平道长问道。
“这里十几年前曾是我国西北边疆大城涂城的一个附属城镇,当年在这里我靖王军在你父亲靖王的指挥下与蛮鞑子大战,大获全胜,可也死伤了不少军士,他们大多都参与了这场战役,所以今日重返故地,都想起了当年惨烈的战况,心情才会这般波澜!”一平道人说道。
一路来李楚与醉丐等人交谈甚多,关于自己的身世,之前从上善师祖口中便略知一二,现在已经完全知晓。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是皇室宗亲,李楚还是很意外。不过他从来对这血脉没有什么概念,虽然吃惊可也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说这里便是自己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李楚的内心也泛起波澜,人人都说他父亲是一个英雄,在他的心中也不自觉的对自己父亲升起崇拜之意。
“哎,只可惜物是人非,如今这里却都连同北方十三州全都划给了蛮鞑子。”一平道人哀叹道。
“道长,为何这城池已经属于蛮鞑子,可你看那城里似乎连个住户都没有,而且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完全是一个荒废的空城!”李楚奇怪问道。
“哼,这些蛮鞑子世代游牧为生,不喜生产,只爱抢掠,这些城市交给他们被他们杀光抢光之后也全都舍弃了。想当年这些城池在我们手中之时何等繁华,如今却落得这般破败的田地,真是可恨至极!”醉丐在一旁说道。
李楚这才知晓原委,蛮人野蛮凶残,这一路来他们也遇到了几伙蛮鞑子的小队抢劫附近村庄,他们的马神骏健壮,他们的弯刀锋利无比,他们的骑术精湛无比,来去如风,干那些抢掠之事如家常便饭。那些蛮鞑子也颇有经验,见到天道盟众人打扮疑似江湖之人,倒头便逃,即便是群雄也追他们不上,看来曾吃过大亏。
一路来他看到了许多废弃的山村小镇,荒无人烟,残破不堪。可想而知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时常受到骚扰,苦不堪言,所以许多都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南方谋生存,才留下这一座座空城。
李楚是常听人讲述战争的可怕,如今亲眼所见战争遗留的后果,心中也不禁十分沉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定要发生战争,那战争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走吧!”魏先生一声令下,众人收敛心情,扬鞭策马,迈入了蛮鞑子的地界。
众人风尘仆仆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于第二日清晨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李楚第一次踏上草原,放眼望去一片绿色,也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他一向居住在山林之中,和曾见过如此辽阔之景,那一望无际连绵如浪的草原,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那湛蓝宽广的天空更让人的心仿佛都沉静下来。
策马驱驰在这天地之间,豪情万丈,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轻啸,那是发自心底的自由。
不知道这样淳朴原始奔放的环境怎么会孕育出那些野蛮的民族,但转念一想,似乎正是这样未被改造的原始,才培养了匈厥人那样原始的天性。
“我们便在这里安营扎寨吧。”魏先生率领众人来到一处矮丘之后,这里地势较高,视野极佳,又有遮蔽,是个行军中上佳的营地。
“这几日我们便再此等候,据情报,郡主一行两三日内便会途径此处,我们此行的任务便是在暗处保护郡主顺利到达蛮鞑子大王子的营地。”魏先生说道。
众人纷纷下马,埋锅造饭,操办扎营之事。天道盟群雄大都军旅出身,干起这些熟门熟路,大家相互配合,有条不紊,很快一个小规模的营地便搭建完毕。
连日奔波,众人也都疲惫,吃了饭便入营休息,那些坐骑也都被圈起来,满地都是青草,任由它们啃食。只有醉丐受魏先生之命率一个五人小队,外出侦查警戒。
吃了些干粮,李楚也不觉有何疲惫,见魏先生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在帐外沉思,便走过去想与他聊天,魏先生见多识广与他交谈总会受益匪浅。
“先生!”李楚礼貌的坐在了魏先生一旁。
“原来是少主公。”魏先生自从告知了李楚的身份便一直称他为少主公,以表对靖王的追思与感恩。
“先生你在想什么?”李楚问道。
“我在揣摩那平王的心思。”魏先生说道。
“我听道长说,这位郡主就是平王的女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人父母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女儿嫁到异国,还是嫁给野蛮的匈厥人!”李楚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与那匈厥国大王子扎坦达成了约定,只要愿意将他的大女儿嫁到匈厥国,便愿意奉还十几年前我们割让的那西北十三州。”
“只是一门和亲,便能换回十三州领土,那王子是傻子吗?”李楚也不相信天下会有这等好事。
“其实那十三州自从落入蛮人手中,早已荒废多年,他们习性抢掠为生,这十三州已经被他们抢光,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多少价值了,反倒是还给我们,待我们将这十三州兴旺繁荣后,他们便又能来此抢掠,这便是那些蛮人的如意算盘!”魏先生道。
“而对于我们来说,失去的土地能够收回当然是好事。”魏先生接着说道。
“那既然对双方都有利可图,那郡主的安全想必有所保证,为何我们还要来此护她出嫁呢?”李楚不解道。
“据我们盟中兄弟的情报,那匈厥国二王子阿古台似对这郡主十分钟情,想要半路将郡主劫走,这次和亲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可偏偏朝廷只派遣了一个千人小队护驾,不知那平王是没有收到情报,还是另有别的原因,对郡主出嫁这种大事并不十分重视。我刚刚便一直在思索那平王的心思。”魏先生道。
“或许是他大意了。”李楚说道。
“呵呵,那平王何许人也,能从众多王爷之中脱颖而出十几年来控制皇权掌控天下,那份心机绝不是常人能想,少主公,这世上之事往往很多并不是如表面那样简单,只要你设身处地用心去揣摩,便能看出端倪。你心智聪慧意志坚定,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成就绝不会在你父亲之下!”魏先生望着李楚,目光中充满期望。
听魏先生也没能琢磨出此事背后的玄机,李楚更不会知晓了,他心性单纯,胸无机谋,虽说步入江湖后成熟许多,可这军国大事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
当初初心想着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侠,可慢慢发现那江湖之中并非自己想的那般单纯,正义也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正义,想要去改变,却越发觉得自己的渺小,而现在再说这些更有些荒唐,如今的江湖都已经土崩瓦解,那些幻想中的江湖梦也跟着支离破碎!
“先生,您曾追随我父亲,那你知道我父母真的是我师……是狱火魔刀杀害的吗?”李楚听魏先生提到他父亲,便随口问道,在他心里一直不愿相信杀害他父母的人是他的师父欧阳云。
“哎,你已长大成人,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知晓的好。你父母的确是被欧阳云所杀。”魏先生说道。
李楚一时黯然,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但是后来我们调查出,这件事情极其复杂。你父母虽被欧阳云亲手杀害,但据说欧阳云当时处于疯狂的状态,我曾见到他在战场杀敌之时如疯魔一般的模样,有人见到他行凶那会儿也是那般,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把狱火魔刀。”魏先生说起往事,音调也有些低沉。
“狱火魔刀,我师父曾是水涧阁弟子,那魔刀不是水涧阁之物,他又是怎么得到的那把魔刀?”李楚疑惑的问道。
“这十几年间我们也一直在追查有关欧阳云的下落,也得知了许多秘密。这魔刀是魔教教主烈无焰给他的。然后他便离开了水涧阁,修炼魔刀功法。欧阳云失心丧志,也都是因被那魔刀控制的结果!”
“又是魔教!可魔教为何要将刀给我师父,还引诱他杀害我的父母呢?”
“因为魔教的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在暗中布置,那个人就是当今大国柱,平王!”魏先生道。
“平王?”李楚越听越迷糊,不曾料到这后面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你一定觉得奇怪,可当你现在回看过去便会发现,这一切布局就十分合理了。”魏先生回忆道:“当初几个皇亲之中只有平王和你父亲靖王文才武略十分优秀,你父亲被封为大将军奉命征讨蛮鞑子,而平王的任务则是守卫京城,你父亲屡创战功,因此国内威信还要高上一些。但那平王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野心勃勃,韬光养晦,暗中布局,他应该是早与魔教联手,设计引诱你师父欧阳云,利用欧阳云去除掉对他威胁最大的靖王殿下,那这个世上便无人能够超越他的地位了,这样他才能够大展身手,将自己的野心一步一步付诸实现,所以才有了他今日的权势!”
“所以说,你父亲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魏先生说完,看到李楚眼中有泪,安慰他道:“皇家的权力斗争自古便如此,你父亲身为其中一员,一定会在这样的旋涡中生存,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少主公,你现在已经知晓了一些,想要为你父亲报仇吗?”
“魏先生,身为人子,若不替父母报仇是不是便是不孝?”李楚问道。
“佛家也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这个世上的诸多道理许多都是自相矛盾的,世人总是纠结于此,更有护道者彼此争论的面红耳赤,可千道万法又哪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那我应该怎么办,还请先生教我!”李楚虚心求教到,每次想到为父报仇这个问题,他的心中总有些犹豫,无法坚定心念。
“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决定,不过你记住,无论作何选择这个世上都没有对错之分!”魏先生说道。
李楚思考着魏先生的话,心中仍旧一片迷蒙,但他不急,今日想不通还有明日,相信总有一日自己会给自己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