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做了后悔,可不做会更后悔。劝人向善往往演变成逼人向善,可你的心里明白,他的心里也懂,都已经抬起脚走路,可方向由人选。
李楚挣脱出红灵儿怀里的时候,心跳的很快,这种感觉让他不安,以为是自己真气差乱,急忙运转真气调息,却于事无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再敢去看那双魅惑的眼睛。
随着真气的运转虽抑制不住心跳加速,却让他不再眩晕。径直走到魁梧乞丐身前,那乞丐正自顾自豪饮,对临近的李楚丝毫不加理会。
看见魁梧乞丐扬起脸庞,黑发散开,露出一张锋利的脸庞,最明显的是一块铁罩挡在他的左眼之上。
“啊!原来他是一位眼疾患者,所以他才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李楚终于自认为猜想到了他成为乞丐的理由,对这乞丐又多了几分怜悯。
“这位大哥!”李楚半躬上身,庄重说道:“每个人都有不幸的经历,但我看大哥气宇不凡,绝不会因此颓丧,他日绝对能够出人头地,做一番事业,小子多嘴,还请大哥深思。”
李楚言罢,转身而去,留下身后一阵飘渺轻风,感觉像是一个出尘的高人借一个少年之体前来普渡众生点化众生。
那魁梧乞丐也不知听没听见,但喉咙却始终没有停止滚动,一口一口把酒不停地倒进肚中。
“大笨熊,等等我!”红灵儿连忙追去。
“姑娘你的马!”酒楼掌柜也追出店门呼唤。
“先替我照看着!”红灵儿的声音传来,随后一锭银子飞进掌柜的怀中。
“嘿!这两人有意思,莫非是菩萨转世来施舍我这个穷苦人嘛!”掌柜笑呵呵的回到酒楼。
李楚走在街上,感觉脖颈铁链被一扽拉直,知道是红灵儿追了上来,刚刚平静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竟不敢再去看红灵儿或是说上一句话,他内心深处在告诫自己千万小心,这绝对是她又在使一些奇怪的手段折磨自己,这一回如论如何都不要上当,想到红灵儿的这些阴狠手段,浑身惶悚,竟然压抑了心中的悸动,李楚一见有效果,更是努力回忆妖女的残忍手段。
红灵儿随后跟上,望见李楚面目狰狞扭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行善失意心中烦闷,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刚刚出格的言语举止,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怎么了竟然有些不像自己,想到刚刚那一幕,俏脸又盖上一层绯红。
二人并排而行,谁也不说话,各怀心事,也没心思留意热闹的街市,漫无目的在繁华人流中前行。
恍然间,来到一处极为热闹之地,李楚也被一旁阁楼上的嬉笑吵闹声吸引,抬头见一个鎏金牌匾挂在阁楼中央,上书凤香楼三个大字。
“这家店铺生意可真红火啊,人多的屋里都做不下了,阁楼阳台走廊还站着这么些人!”李楚望见阁楼上樱红柳绿花枝招展站着众多姑娘,心中感慨。
“小色鬼!看什么呢!”一旁的红灵儿脸带怒容喝道。
“你瞧这家店生意有多好,不知是卖什么的。你看那些女客,一个个笑的那么开心,穿着打扮也都很潮流奔放,莫非这是一家绸缎铺子,这种设计还真是前卫!”李楚打量了一下红灵儿,“不知道这衣服穿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我肯定比她们都好看!”
红灵儿一听让自己穿那些衣服,一下子气炸了,照李楚屁股狠狠一脚踢去,骂道:“你穿上才好看,你全家穿上都好看!”
李楚被一脚踢了一个大踉跄,差点跌进门里,捂着屁股嘀咕着:“不穿就不穿呗至于发火吗?”
一个满脸涂满厚厚胭脂,一脸春风的老鸨站在门外,一见李楚往门里奔,正要上前相迎,却猛然瞧见他脖子上的铁链,立刻察觉到此主有异,又看到身后的红灵儿,心中猜到大概,偷偷像李楚使了个眼色,暗道:“小伙子你也太大胆,新娘子就在边上,你也敢往这门里闯,我看你是色心冲昏了头,改日,改日,改日你来妈妈我一定给你找两个姐姐好好侍候你!”
李楚看着老婆子在门外对自己挤眉弄眼,不明其意,看了两眼也不理会,目光落在了牌匾下两幅对联:
莺声燕语进帐一片春色,
颠鸾倒凤闭眼天上人间。
李楚驻足凝望这一幅对联,品味着其中妙意:“闭眼天上人间,蛮有意境的!”
“兄台也喜欢吟诗作对?”忽然一个模样俊朗风度翩翩的书生打扮的青年站在李楚身旁说道。
李楚脸色一红,连忙摇手道:“不懂不懂,只是觉得这对联写的还工整。”
“兄台谦虚了,往往来此地之人都是只染烟花不解风情,如兄台这般有心境去体会花间妙语,实如凤毛麟角,如兄台不弃,愿与兄台结为知己!”那书生说着抱拳躬身而拜。
李楚被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出于礼貌也只好拜了一拜。
“你看这对联,上联借景抒情虚实如幻,生动形象让人如临其境,仿佛四季如春,再看那下联在现实与虚幻中转换,借物喻人更描绘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合欢情爱,真是睁眼风雅闭眼如梦,似在人间,魂游天外。”
“此地青青姑娘对这些风雅之事颇有灵性,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兄台何不一同前往我们畅所欲言可好?”
李楚见这人如此热情不知如何是好,不好拒绝,回头看了看红灵儿,见她正怒目望着自己,心下一哆嗦,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连忙摆手推拒。
“呦,这不是付公子吗,怎么才来,青青姑娘都等急了!”老鸨见这书生在门前跟李楚扯个没完,生怕生意吹了,连忙上前打岔,倒是给李楚解了围。
“我遇见这位兄台品评在你家这幅对联,真是遇到了知己,特邀他一同登门!”书生道。
“哎呦,这位小相公今日不方便,改日你们再聊聊诗听听曲!”老鸨连忙将书生向门里迎。
“这位兄台那小生先去了,毕竟风月不等人,改日有缘我与青青姑娘在跟兄台交流赐教!”书生躬身行礼随后跟着老鸨走进门内。
“这位老哥一定是才高八斗,估计也是这里有名的风雅之士,你看那老妈妈对他多热情!这大城市真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大人物啊!忘记问他名讳了,真是可惜。”
“要不要给你开个包厢,你也进去跟你那些知己好好聊上一聊!”脖子铁链一扽,红灵儿冰冷的声音钻进耳孔,打断了李楚的思绪。李楚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语意不善,怏怏向外走出两步。
“那人上来就跟我称兄道弟,我也不知他要干嘛,这不怪我!”李楚居然有些心虚的解释起来。
“哼!”红灵儿一扽铁链,琅琅脆响,也不理他,牵着铁链就要带他离开。
“呦,楼下的这个小哥哥真会玩啊,合不上来跟我姐姐也玩一玩,姐姐这里也有铁链,还有蜡烛,红绳呢!”一名浪荡女子在阁楼上看到楼下的李楚,搔首弄姿般调戏道。
最受不了的是那妖媚迷离的眼神让人心神在这一刻剧烈摇晃。李楚固定心神,忽然念头一闪,想到此地跟书中描述的风花雪月之地极为相似,一拍脑门猛然顿悟,“糊涂,这里不就是那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一想到刚刚站在那门前品头论足,害臊的无地自容。“难怪女魔头那么生气,哎呀,形象全毁了!失策失策!”
“不想走?”红灵儿没好气的喝道。
“不不不是!这就走这就走!”李楚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
红灵儿扽着铁链的力度明显大了许多,拽着李楚猛地向前,李楚也没脸吭声,低头跟上。
“哎呦!走路不上眼睛啊!”忽然李楚一头与迎面而来的行人撞了个满怀,那人险些被李楚匆忙间顶翻在地。
“抱歉抱歉!”李楚连忙道歉,抬眼看见那中年男子,束发于顶,白褂整洁,脸面虽然不白,但也五官端正,看着一本正经。“咦?”
那男子面皮瞬间抽动,急忙掩面而行。“没事没事。”
李楚却伸脚一栏,刚好又挡在那人身前,歪头仔细打量此人觉得越看越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左移右挪,就是怎么也无法摆脱阻挡,忽然又是哪老鸨迎上来,臃肿的身体拦在李楚跟前,肥屁股一拱,护住了那男子,挽着那男子的胳膊,眉开眼笑的逢迎上“呦,这是哪阵风把徐公子吹来了,可是好久不见了!”
那男子见老鸨解围,长舒口气,就要往门内闯,却始终不敢抬头,连老鸨的逢迎也只是点头应过。
“是你!”李楚终于想起来了,大喊道:“你不就是竹江楼门前那个乞丐!”
那人正是那三个乞丐之一,还冲李楚吼了一嗓子的那个肮脏乞丐,此时却换了一身行装,拿着李楚施舍的银两来此快活。酒楼掌柜说此人好色,果不其然,这才领到施舍后脚便来到这烟花之地风流,真是做事雷厉风行。
那乞丐显是认出了李楚,还算要些脸面,怕被认出,想要赶快避开,可谁想还是被李楚道破。心中叫苦不迭:“可别让小兰听见啊,不然一定会嫌弃我的!”
李楚一把抓住乞丐,看得真切,不是他是谁!想不到此人拿着施舍不求上进自甘堕落,转头就来这酒肉之地挥霍,一想到自己首次行善竟然行到这样的人头上,一想到自己对红灵儿的说教,还有当街的演说,想到那银子,还有那昂贵的半碗米饭,就感觉有一只手再啪啪扇脸,扇得本就已经通红的脸颊都冒出紫光。怒意在这一刻汹涌爆发:“你拿着钱不去干点正经事儿竟然来到这些地方挥霍!你还有没有点上进心,真要当一辈子乞丐嘛!”
那乞丐也急了,知道不反驳两句没法在这儿混了,穿着破衣烂裤可以不要脸面,但现在一表光鲜,就算装也要装出个人样。“我就跟你来个死不承认你能把我咋地!”
“胡说八道!”乞丐一把扫开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掌,却感觉劈在了铁块上,疼的自己也满脸通红,外人看着更像是被羞辱的怒意勃发,“含血喷人!你小子竟敢诋毁我!我要去官府告你!你才是乞丐呢,你们全家都是乞丐!”
一旁老鸨哪能让这小子搅了自己生意,连忙上前轰李楚,“嘿嘿嘿,小子别再我门前闹事啊,来我们这儿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扫了我们徐公子的雅兴!”
“我们这儿怎么就不正经了,亳州城里谁家官税缴的有我家的多,半个城的人还靠我们养呢?”
“呦呦,这是谁家毛孩子啊在窑子铺门前假正经,让老娘看看毛长全了没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阁楼上那些闲看热闹的女子也都跟着起哄,就有刚刚那个滴蜡的女子也在出言嘲讽,“徐公子快上来,今天小兰还没在房内,就让晴儿陪陪你!”
李楚被二人一拉一扯,推到了一旁,听得冷嘲热讽,看着这群人的嘴脸,简直视自己为瘟疫猛兽,一股怒气憋在心口无处发泄,忽然一声惊叫从阁楼传来。
所有人抬头望去,正看见刚刚那个滴蜡的女子此时穿着的衣衫着起火苗,烛台也跌在了地上,周围姑娘尖叫着一轰而散,给她腾开了一片空地。眼看火苗越烧越大,那女子眉毛头发都撩上了火苗,许多处皮肤都已经焦黑,见她四下翻滚痛苦不堪,怕是再有一时片刻就要被活活烧死。
“救人啊!”老鸨子急了,大喊着救火,破锣般的声音听着就像受惊的乌鸦哑叫。
正当这时,几名女子端着几个脸盆冲上阁楼,一盆盆水泼在了那着火女子的身上,虽然看着那水不太清澈,但几盆下去还是把火苗扑灭,众人都虚惊一场。
那老鸨子此时出现在了阁楼上,身后围着一群人,一同查看倒在地上的烧伤女子。
李楚虽然厌恶这些人,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心中也担心那女子的安危。
“放心,死不了!”红灵儿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该不会是她搞的鬼吧!”李楚狐疑的转头看着红灵儿,心中不太确定,但似乎非常符合此女的性格,想要开口询问,却还是忍住了,心想还是别多嘴了,最后遭罪的肯定是自己,应将疑惑压在心底。
红灵儿却笑了笑,似是刚刚的怒气随着火苗被扑灭也转瞬消散,手指间忽然多出了一枚碎银子,藏在身后,恰巧避过了李楚的视线。
指尖发力,银子破空而出,弹在了那个正要走进门内的乞丐腰眼处,学过医术的大夫要是看到了就能准确辨认出来那是一处穴道,一处让所有男人望而生畏永远自卑的穴道。
银子大力撞在这处穴道上,力道之大让乞丐忍不住大叫一声:“哎呀,谁!谁拿东西丢我!”
“谁的钱掉了!”
乞丐忙低头一瞧,一枚碎银子正在自己脚下,也顾不得腰痛,在疼痛中挤出一张笑脸,连忙弯腰拾起:“哎,口袋又漏了,回头还得买个新的!”银子到手一溜烟钻进了门内。
李楚看的眼气,“真是银子不长眼,怎么就让他捡到了呢!”
红灵儿轻拉铁链,道:“这个世上可不是什么便宜都能占得。我们走吧,这里太吵了!”
李楚觉得这话中似有玄机,“难道这银子也是她扔的,干嘛还要给他银子呢?”回想起刚刚乞丐捡钱的一幕幕,忽然脑中闪过一页医术,回头望向早已人去无影的门口,李楚暗自为那乞丐祈祷:“兄弟,希望真是你走运捡到钱,不然你就太惨了!”
李楚不忍再看,跟着红灵儿静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