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屏着气一路看下去,文章有理有据共列出当今时弊十条,并一一予以提出解决之道。
一则明黜陟,即严明官吏升降制度。
二则抑侥幸,即限制侥幸作官和升官的途径。
三则精贡举,即严密贡举制度。
四则择长官。针对分布在州县两级官不称职者十居**的状况,建议朝廷派出得力的人往各路检查地方政绩,奖励能员,罢免不才;选派地方官要通过认真地推荐和审查,以防止冗滥。
五则均公田。公田即职田,是地方官的定额收入之一,但分配往往高低不均。建议朝廷均衡一下地方官员的职田收入;无职田者,按等级发给他们,让其有足够的收入养活自己。然后,便可以督责他们廉节为政;对那些违法的人,也可予以惩办或撤职了。实际上便是变相的高薪养廉之举。
六则厚农桑,即重视农桑等生产事业。建议朝廷降下诏令,要求各地官府百姓,讲穷农田利害,兴修水利,大兴农利,并制定一套奖励百姓、考核官员的制度长期实行。
七则修武备,即整治军备。建议在京城附近地区召募强壮男丁,充作京畿卫士,用来辅助正规军。这些卫士,每年大约用三个季度的时光务农,一个季度的时光教练战斗,寓兵于农,实施这一制度,可以节省给养之费。京师的这种制度如果成功了,再由各地仿照执行。
八则推恩信,即广泛落实朝廷的惠政和信义。衙门主管若有人拖延或违反赦文的施行,要依法从重处置。另外,还要向各路派遣使臣,巡察那些应当施行的各种惠政是否施行。这样,便处处都没有阻隔皇恩的现象了。
九则重命令,即要严肃对待和慎重发布朝廷号令。法度是要示信于民,如今却颁行不久便随即更改,为此朝廷必须讨论哪些可以长久推行的条令,删去繁杂冗赘的条款,裁定为皇帝制命和国家法令,颁布下去。这样,朝廷的命令便不至于经常变更了。
十则减徭役。如今户口已然减少,而民间对官府的供给,却更加繁重。应将户口少的县裁减为镇,将各州军的使院和州院塥署,并为一院;职官厅差人干的杂役,可派级一些州城兵士去承担,将那些本不该承担公役的人,全部放回农村。这样,民间便不再为繁重的困扰而忧愁了。
这十条看的赵祯耳晕目眩,均是自己心中所想,但却又找不到好的办法来解决的事情,如今竟被这举子的文章全部囊括,怎不叫赵祯万分震惊。
“了不起呀,了不起呀,学子中竟有如此见识之人,朕要看看这是谁?”
欧阳修等人面面相觑,赵祯如此失态倒是很少见,但不知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内容,刺激的皇上如此兴奋。
赵祯掀开试卷糊名的纸条,署名处‘庐州苏锦’四字跃入眼帘,赵祯抚掌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他,诸位爱卿,随我一同听听今科苏会元的高论,了不起,真的是了不起。”
众臣愕然而惊,皇上一般情形下都是息怒不形于色,今日竟然连说四个了不起,不知苏锦的文章中又有了什么惊世之语。
赵祯伸手召来内侍道:“黄培胜,你来将这篇文章读给诸位臣工听听,朕和诸位大人奇文共赏,听听在苏锦心中,我大宋都有哪些弊端,又有哪些需要变革之处。”
黄培胜躬身应诺,取过试纸捧在手中,高声诵读起来;赵祯微微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微闭双眼,悄悄的打量着众臣的反应。
第六八三章大三元(下)
(人在外地,但愿自动传不会出差错。)
黄培胜的嗓音洪亮,诵读文章清晰而有力,一字一句送入众臣耳中,众臣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渐渐若坐针毡起来。
少顷,洋洋六七千字的文章尽数念完,文德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苏锦的这篇文章名为针砭时弊,实际上通篇皆为变革举措,而且按照苏锦的说法若是当真进行变革的话,那可是惊天动地伤筋动骨的大事,所涉人事繁杂,触动的利益巨大,必会产生巨大的影响;至于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目前尚无从评估。
就拿第二条来说,抑侥幸,即限制侥幸作官和升官的途径。苏锦明确指出,朝廷大员每年都要自荐其子弟充京官,经其推算一个学士以上的官员,经过二十年,一家兄弟子孙出任京官的就有二十人。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朝廷,不仅增加了国家开支,而且这些官宦子弟又大多不干正事,相互间却包庇勾连,结党营私。
苏锦的意思是要限制官员的恩荫特权,防止他们的子弟充任馆阁要职;此举若成,自然会让政务清明并减少大宋财政俸禄的供给压力,对朝廷而言自然是极好的一项建议。但殊不知,此举若真的实行,必然触动大大小小在职官员的利益。
朝廷最近虽倡导官员子弟凭本事参加科考,但也仅仅是倡导而已并未强制实行,实际上官员子弟参加科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考上了自不必说,即便是没考上,也必会想尽办法安插进衙门为吏,时日一久便可累集资历正式授官了。
这一块大蛋糕,自大宋立国以来早已成为官员们心目中理所当然的福利,现在这个苏锦居然提出要动了这块福利,这不是在自找不自在么?
在座的都是朝廷老臣,个个为官都在二十年之上;以晏殊为例,其家中七子除了最小的晏几道尚在襁褓之中,其余的均已成年,且个个纨绔不肖其父。
晏殊虽痛恨养子不肖,但也不能不管他们,凭着自己的身份,并皇上的恩宠,奏请圣上在三司衙门并京城清要之处将儿子们都安插了官职;虽然官职不大,但好歹也个个是官身;晏殊还有四个侄儿也同样通过关系安插为官;所以当晏殊听了苏锦这篇策论,首先想到的便是一旦要是皇上听了苏锦的话实行此条的话,自己这十个子侄怕是要统统罢黜回家了。
晏殊怎能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忠君爱国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能分享利益么?若是臣子们跟着皇上混,什么利益什么特权都捞不到,那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杜衍也是一样,苏锦策论上说,一个学士为官二十年,子侄辈蒙祖荫会有二十个做官,杜衍粗略的算了一下,自己的子侄辈起码超过苏锦所说的一倍,少说有四十多人;具体数目连杜衍也说不清,因为他自己也没细细的统计过,有印象的便足以超过四十个;杜衍听完了黄培胜的诵读恨得牙根痒痒,这个苏锦简直是断子绝孙的恶毒,竟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断不能容这件事在皇上脑海中定型。
赵祯偷偷观察群臣的反应,他是个聪明人,这十条最少有四五条直接涉及官员的利益,虽然对朝廷是有好处的,但是官员们的反应也不能无视;自己是皇上,但是事情还是要官员们去办,没有了这些人的帮衬,自己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众爱卿,怎么都不说话?苏锦的这篇策论如何?”赵祯缓缓问道。
群臣均不开口,暗自揣度皇上的心思,赵祯单独将这篇文章拎出来读给大家听的这种行为,便可猜测出皇上其实对苏锦的建议持着一种赞赏的态度,前面读的时候,皇上连说数声‘了不起’,那可绝对不是讽刺,而是实实在在的褒奖。
杜衍沉声道:“皇上,苏锦是晏三司举荐之人,我等倒想听听晏三司的意见。”
杜衍对晏殊的情况很了解,与其自己先开第一炮,还不如让晏殊先开第一炮,他知道晏殊是绝对不会赞成苏锦的建议的。
“也好,晏爱卿便说说看。”赵祯微笑道。
晏殊无奈起身上前施礼,道:“既然皇上点名,老臣便谈谈看法;苏锦这篇策论确实写得不错,以他的年纪和阅历能归纳出这十条,并想出对应之策,确属难能;身为举子,在短时间内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老臣极为佩服,便是老臣上阵,也未必写得有他好。”
赵祯颇感意外,虽然苏锦是晏殊的人,但赵祯预料在此事上晏殊如此豁达开明,倒是罕见。
“不过……”晏殊话锋一转,击碎了赵祯的意外:“不过,苏锦毕竟年纪太轻,对我大宋朝廷政务以及民间细末不甚了然,文章写的好,不代表观点便正确,这篇策论中错谬之处不少,或者不称之为错谬,可称之为想当然耳,臆测部分颇多,故不能当做正确的方法去用。”
赵祯声音低沉道:“晏爱卿的意思是,文章是好的,只是看看便是,绝不可采纳之,是么?”
晏殊想了想道:“不可完全采纳,或可部分采纳,十条中便是能有一条为朝廷采纳,便是苏锦的荣耀了。”
赵祯沉思道:“那么,依你看苏锦可取为第几?”
晏殊道:“老臣和苏锦有些瓜葛,理应避嫌,此事还是皇上做主为好。”
赵祯想了想道:“好吧,你且退下,杜枢密可有何高见?”
杜衍心中高兴,难得自己和晏殊能站在同一战线上,而且碰的对象竟然是苏锦,可见利益之下,便是苏锦也终将为晏殊所抛弃;晏殊既然表明态度说苏锦是胡说八道,自己当然要锦上添花狠狠的批驳一番。
“臣以为,苏锦这篇策论几无是处,他所言看似有理,但绝不可采纳之,春秋赵括纸上谈兵言之凿凿,最终坑了赵国四十万雄兵,这便是只会空谈者的危害。”
赵祯笑道:“杜枢密言重了,朕只是觉得他的文章写得好,可没说要按他的话实行,你只说这篇策论写得如何?”
杜衍挠挠头闹个大红脸,皇上明明意思便是针对内容请大家评论,此刻却改口说不是,让自己颇有些尴尬,但谁叫他是皇上呢,眼下自己和晏殊连续的跟他意见相左,恐怕皇上心中也定然不痛快,不如说两句迎合之语蒙混过去便罢。
想到这里,杜衍拱手道:“抛却内容的正确与否不谈,单是苏锦能短短时间内想出十条自以为是弊端的地方,并引经据典举例佐证,臣倒是认为也颇为不简单,;相较于刚才的那几十篇空洞之文,显然档次高了不是一点点,臣以为名次可以靠前。”
杜衍也算是卖了个顺水人情,明知道苏锦这篇策论深得赵祯之心,就算自己极力贬低,也绝不会将苏锦黜退;既然苏锦中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中第十和众第一百名倒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赵祯犯了个错误,他根本不应该表现出对苏锦这篇文章的特别关注,这十条建议就像是柄柄利剑直刺朝廷软肋,就算不涉及官员自身之利,身为执政者,为了脸面也绝不会承认有这么多的弊端存在,那岂不是显得在座众臣没有能力么?
赵祯又问了数人,大家的言论均保持跟杜衍和晏殊一致,对内容极力反对,但对苏锦心怀国家的态度和文章的辞藻用语佐证之处给予褒奖;这就好像有人问别人这颗珍珠是否珍贵,别人却大谈装珍珠的盒子如何精致,对珍珠本身的态度可像而知。
赵祯心中冰凉,看来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当然耳,自己一直站在高处坐看两派龙争虎斗,而自己则充当协调平衡者的角色,但殊不知,这两派也有共同的利益,一旦自己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会放下芥蒂,将矛头直指自己,开始同仇敌忾了。
赵祯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他也不愿就此认输,挥退众人之后,他决定用名次来隐晦的说明自己的态度;赵祯熬了一夜,看完了所有考生的答卷,最终定下名次。
五月十七日清晨,皇宫前的告示牌处张出了三张金榜,二百三十二名省试高中者有十一人被黜退出进士之列,剩余二百二十一人高中进士。
金榜一出,百姓们蜂拥而至,将皇宫前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榜分三甲,第三甲共一百五十三人,赐‘同进士出身’,第二甲六十五人,赐‘进士出身’,魏松鹤便位列二甲第三十六名,成绩相当的不错。
不过人们关心的可不是这些二甲三甲的人物,虽然他们也从此拥有了让人羡慕的官身,不久便将成为各州府各衙门的官员,前程一样的锦绣光明,但与他们相比,一甲金榜的三个名字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万众期待中,一甲的名单姗姗来迟,人们蜂拥而上,伸脖子蹬腿细看名单,顿时一片哗然之声;一甲第三名探花:王安石,第二名榜眼:韩绛,第一名状元:苏锦!
苏锦三元及第!真正的大三元全中,这是本朝的第二个三元及第,天圣二年的宋庠连中三元是因为其弟宋祁让出了状元的位置,有些名不副实,而这个苏锦的三元及第则是实打实的不折不扣。
百姓们奔走相告,原本在京城便颇有名气的苏锦,再次成了舆论的焦点,大街小巷人们兴高采烈的谈论他议论他。知情人不断爆料,爆出苏锦的家世、年纪、相貌以及各种**,当人们得知,苏锦仅仅是个庐州商贾之子的身份,连应天书院也不过读了两个月而已,不得不连呼厉害。
第六八四章琼林宴
世家子弟如果高中科举实际上不足为奇,因为他们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资源,而普通商贾之子连中三元,在民间的励志作用才最大。
很多屡试不中,以为朝廷科举有不可告人的内幕,对其已经失望的举子们,闻消息而鼓舞,重新钻进书房,拿起尘封的书本继续攻读起来。
普通百姓对于科举的态度一向是只有羡慕,但却无参加的**,因为鲜有平民之子能够登堂入室的例子,而这个叫苏锦的商贾之子的成功,无疑在百姓们心中洒下了希望的种子,今后在后代未来之路的选择上,读书应考恐怕也会成为一项正式的备选项目。
和百姓们的津津乐道不同,百官对于苏锦被钦点为状元却是褒贬不一,晏殊、欧阳修、富弼等人自然是替他高兴,虽然对苏锦殿试上所写的策论文章的内容不甚感冒,但苏锦能中状元,对晏殊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晏殊坚信,只要好好的跟苏锦分析一番其策论观点的不合时宜之处,苏锦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会在皇上召见详询之时修正观点。
而对更多的官员而言,皇上钦点苏锦为状元则是明明白白的发出了一个信号,那便是皇上对苏锦所提的十条建议持赞同态度。
这一点不难推断,虽然皇上下的诏书上给出的理由是‘文思敏锐,佐证确凿,观点虽显偏颇,但以文可知其人心忧社稷之至诚之意;假以时日,或为朝廷之栋梁。’。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辞罢了,朝廷取士岂有因为文章写的形式上完美便点为状元的,能成为状元的首要因素,便是策论的观点打动了皇上。这就像是竞聘某个重要的职位,不可能因为你长得帅而聘用你,而是因为你肚子里有货;就算是召牛郎,也不会完全的看你的脸蛋,而是要看你底下的家伙够不够规格,够不够坚挺。
百姓们热热闹闹,朝廷上却有些愁云惨淡,私底下有人开始悄悄揣度。皇上是不是要决定按照苏锦的十条建议进行变革了?这件事关系巨大,很快这种揣度便形成一股暗地里传播的流言,也很快便有人暗中走访商量对策,一股反对的势力渐渐形成;这一回大家同仇敌忾,无论曾经是和苏锦有过嫌隙的或者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些人,这次都毫无疑问的团结在了一起,形成统一联盟,准备对抗即将到来的伤及自身利益的变革。
十七日一早,在金榜公布不久,朝廷圣旨便送达了苏宅,苏锦带着全家老小跪接圣旨,重重的给了两名传旨内侍丰厚的赏钱。
从头至尾,苏家众人都还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苏锦居然中状元了!
苏锦送走两名传旨的内侍回到院中,见众人依旧呆呆的站在院中,不由的诧异道:“你们怎么了?”
小穗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公子爷,你是状元公了,小婢可要高兴死了。”
柔娘和浣娘也眼噙泪花,苏锦的每一步高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在苏锦身上已经见证了许多奇迹,而这一回更是苏锦最大的一次转折,而苏锦的人生便是她们的人生,不仅是为了苏锦,也是为了她们自己。
苏锦笑盈盈的走到王夫人面前,挽起王夫人的胳膊道:“娘亲,这回算不算是光大苏家的门楣了呢。”
王夫人还没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喃喃道:“这是在做梦么?你们别叫醒我,让我多梦一会儿。”
小穗儿拉着王夫人的手摇晃道:“老夫人,不是梦,公子爷真的中了状元啦,公子爷是当今状元郎了。”
王夫人一哆嗦,看着苏锦道:“儿啊,是真的么?”
苏锦微笑道:“刚才内侍传旨,您不是听到了么?听,外边鞭炮锣鼓响了,定是百姓来道贺了,您还不信么?”
王夫人啊呀一声,忽然双掌合十朝天祷祝道:“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我苏家终于也出了状元郎了,老身要赶紧去还愿去,相国寺的菩萨那里我是许了愿的。”
苏锦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娘亲的功劳,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我还纳闷这状元来的太容易了些呢,是该还愿去,过几日我陪您一起去还愿,现在可走不了,圣旨要我即刻去觐见,儿子这便要动身了,您老人家可要在家帮着维持,一会贺喜的人要挤破门槛了。”
王夫人忙点头道:“好好好,老身坐镇家中,我儿速去,莫让官家久等惹恼了官家。”
苏锦点头答应,转头轻声吩咐柔娘浣娘小穗儿照顾好老夫人,道贺之人前来,柔娘出面打发了便是,又叮嘱王朝机警些,这时候万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将道贺之人一律挡在外宅,在两座高塔的监视之下,外宅和内堂之间又有多处屏障,出了事也不至于殃及后院。
不一会正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鞭炮声锣鼓声道贺声响成一片,苏锦赶紧开了西侧的侧门,坐上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苏家上下欢天喜地迎宾打赏四处报喜不提,当日早朝,赵祯所有的新科进士均齐聚大庆殿,这一次的身份和昨日已经大大不同,殿试高中的二百二十一名进士今日已经是以人臣的身份参拜了。昨日尚为布衣身,今朝已成官家人,新科进士们喜气洋洋穿着御赐的进士服,乌纱帽,蹬着厚底官靴,一个个神采飞扬。
每位新科进士的乌纱璞头上都簪有翠叶绒花,而苏锦、韩绛、王安石三人所簪的花,枝叶皆银,饰以翠羽,花朵也更大更红;进士门的璞头展角末端都被系上了长长的缎带,头颈转动之际,缎带飘飘颇有得道升天之势。
每人还象征性的发了一块朝笏,当然和众大臣的象牙或者玉笏不同你,这些笏板都是槐木所制,不过这些无伤大雅,迟早手中的槐木会换成象牙换成玉质,只要中了进士,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们,有什么不可能呢?
赵祯热情洋溢的对新科进士们进行了一番教诲,从这些喜气洋洋的面孔中,赵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些人的未来都是自己给予的,自己可以让他们光宗耀祖,也可以让他们泯然于众,而这些人苦读十余载诗书,到头来满腹才学只是为让皇家所用,这便是权力的魅力所在,哪怕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最终还是要端皇家的饭碗。
觐见已毕,按照历年来的规矩,中午皇上做东赐宴城西琼林苑,这便是著名的琼林宴了。
苏锦在后世曾听过一出叫做《女驸马》的戏,当时年纪尚小,台上那名女扮男装的演员曾唱道:“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演唱之时那种骄傲自得的态度让苏锦印象深刻。
长大后才知道琼林宴是古代高考得中之后皇上的赐宴,能参加这个宴会是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没想到自己穿越千年回到大宋,竟然也能堂而皇之的参加琼林宴,真是匪夷所思。
琼林苑龙池之侧的宽大草地上,二百多名新科进士参加,百余名朝廷大员作陪,皇上做东的琼林盛宴午时准时开宴,苏锦坐在左首第一席,座次比晏殊杜衍他们的席位还要高,也不难理解为何如此,毕竟今日进士门才是主角,而状元郎正是主角中的主角。
山珍海味各色菜蔬流水介摆上,美酒佳肴也次第斟满,宫女们穿花蝴蝶一般在四十余张桌子之间穿行,赵祯举杯遥祝,众臣举杯相和,君臣共饮,其乐融融。
这一顿宴席直吃到未时方散,席间有官员提议让新科状元应景作诗一首,苏锦毫不推辞,举杯吟道: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
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
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
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