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后悔死了,自己干嘛要趟这趟浑水,只怪自己在早朝上多了一句嘴,居然主动请缨前来淮南路查苏锦的案子,本想通过此举能够不着痕迹的拍一下晏殊的马屁,将来晏殊拜相之后自己也能跟着得些好处。
可没想到到了扬州城,居然又发现了这么一档子事;本来这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会,每查出一件大案,自己的官职便要往上窜一窜;虽然苏锦是晏殊的人,不过从苏锦的年纪和资历可以断定,苏锦跟晏殊的关系不会太深,一旦出了大漏子,晏殊定会丢卒保车,自己只要事前跟晏殊通个气,晏殊提前做些预备,不但不会得罪晏殊,而且晏殊反而会感谢他。
种种迹象表明,远在京城的一帮大员应该是根本不知道苏锦所干的事儿,不然早就闹将起来了;根本就犯不着找什么矫诏招安什么其他亂七八糟的罪名,只是这一桩si动军粮之罪,便足以让苏锦死无葬身之地了。
现在的情形是,他一旦将苏锦押往京城问罪,晏碧云一ji动抹了脖子或者上了吊,无论自己怎么事前通风报信,晏殊也绝饶不了自己;这事现在进退不得,进一步自己完蛋,退一步又无路可退,就像男女之事做了一半,忽然被人闯进来掀了被子一般,懊恼的不行。
欧阳修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但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自己长了个心眼,第一天来扬州的时候,他便从犯官口中得知此事,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并没有着急的报上去;一贯的谨慎帮了他的大忙,否则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拿了苏锦上京;以后的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中丞大人,莫如这样,你先假意放过我,将晏小姐诓骗着带回京城,ji毛到晏大人手里,然后回头再拿了我;事先跟晏大人通个气,这样即便出了事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晏大人定然对晏小姐百般看护,也不至于让晏小姐白白送了性命;下官也正好花些时间开导开导晏小姐,实在不行我就装恶人,直接将她驱逐了事。”<,恨不能上去抽两巴掌:“你当天下人都是白痴么?我已经跟晏小姐说过要押解你上京,现在突然改口,你以为她会相信?她对你一往情深,现在除非是动武力将她绑到京城,否则她定不会离开你;可是绑个女子去京城,这事我可干不出来;真想不出你有什么好?居然叫人对你这般的死心塌地。”
苏锦挠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还在这跟你说这些废话干嘛?”欧阳修没好气的道。
苏锦忽然俯身过来,嬉皮笑脸的看着欧阳修,欧阳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皱眉道:“干什么?死到临头还笑的这般开心。”
苏锦轻声在欧阳修耳边道:“要不……中丞大人干脆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反正军粮也已经补足了,又没出什么亂子;你何苦抓着我不放?就假装不知道放过我,日后苏锦定然会感谢中丞大人的救命之恩。”
欧阳修吓了一跳,大声道:“什么?断然不可!”
苏锦忙嘘了一声道:“就算不同意也不要如此张扬嘛,当我没说。”
欧阳修指着苏锦的鼻子道:“你想的倒ting美,这事能瞒得住么?犯人一上京什么都漏了,你这是要把本官拉下水么?”
苏锦拱手道:“下官岂敢拉大人下水,我也是为您着想,您无缘无故摊上这档子事,原本倒是可以凭此升官发财的,可是万一晏小姐真的想不开随我去了,我怕晏大人会怪罪到你的头上;下官小命不值钱,大人的前程远大,怎可为了下官这条命毁了前程;再说此事若是能捂住,下官感ji你一辈子自不必言,三司大人若是能顺利当上宰相,下官定让晏小姐在三司大人耳边大谈您的好处;而我这条小命也能顺便保住,一举三得之事,大人何不考虑考虑?”
欧阳修被他点出心中痛处,满嘴钢牙咬的嘎嘎作响,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本官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本官受皇上隆恩,岂能包庇你这犯了重罪之人;本官戮力为朝廷办事,怕得罪谁?便是三司使大人怪罪,本官也无可奈何,只能依着国法从事,绝不姑息。”
苏锦叹息道:“大人既然如此说,下官自然无言以对;我虽犯国法,但可不是为了si利,我的想法早已禀明大人,开仓乃是形势所迫,又非真的要作亂,这一点便是皇上知道了,心里也必是明白的;所以大人可以说我犯了国法,却不能说我做的不对;大人刚正清明不徇si情,不愿放过下官,下官也不能说你做的不对;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了,便是大人赶紧拿了我上京城问罪,反正要死,不如趁早了解此事。”
欧阳修刚想开口说:“那就拿了你又怎样。”话未出口,却听苏锦似乎嘀咕道:“若是大人能放下官一马,下官倒是有个主意让此事烂在扬州城,绝不会让朝廷知道;不过中丞大人显然不会同意,所以下官还是乖乖闭嘴的好。”
欧阳修心里一动,他担心的便是此事包不住,自己若是包庇,犯官押解上京之后定然会供出来,很明显自己是要被牵连丢了命;但是若真有办法能让消息不漏出去,未尝不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欧阳修还没迂腐到跟包拯他们一样,只要犯了律法便一門心思不讲情面,非要依法处置而后快的地步。
“苏锦,本官劝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这些犯官是要押到京城接受刑部复审议罪的,这么大的案子皇上恐怕都要亲自过问,你还妄想能捂住罪行,别做梦了。”
苏锦心里一乐,这是在变相的问自己:“怎么才能捂住啊?快说说给本大人听,本大人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呢。”
苏锦轻声道:“大人说的没错,此事确实有些困难,不过下官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不就是怕这些犯官去了京城在刑部胡亂说话么?不送他们去京城不就行了么?”
欧阳修拂然道:“蠢话,刑部要复审口供,犯人不押解到京城如何复审?州府可无权下结论,州府只负责初审,定罪还需刑部;你对程序上的事根本就不懂。”
苏锦道:“难道没有例外?”
欧阳修道:“自然也有,若有不可抗力之因素,比如道路不通战火阻隔或罪大恶极之徒在当地处决可平民愤,都可向朝廷‘五复奏’之后再当地行刑。”
苏锦道:“按宋刑统之律,这批官员该当什么刑罚?”
欧阳修道:“都是死罪,一个也跑不了;贪污渎职勾结黑恶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百死莫赎其罪。”
苏锦道:“罪证是否已经收集完毕了呢?”
欧阳修道:“宋知府已经审理的很细了,加上又有扬州受害百姓的罪证,再加上你ji毛给我的那帮人留给冯敬尧做把柄的供状,人证物证口供都有,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苏锦一拍手道:“那不就结了?复奏便复奏,只要人不去京城;大人大可以将证据口供整理上报,并称扬州百姓群情ji奋,要求严惩污吏,然后将他们统统在年前就宰了,难道他们的鬼魂还能将此事泄lu出去么?”
欧阳修心里一惊,这小子可够狠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这就要动刀子杀人了。
但是这些人确实该死,杀了也绝不冤枉,而且苏锦所说的办法也行的通,只要上奏说扬州百姓集体请愿说要亲眼见到贪官授首,况年节将至为安抚民心,为了让经历劫难的百姓们欢欢喜喜过个舒心年,就在扬州处决犯官乃是最佳选择;依着皇上的性子,多半会批准。
只不过欧阳修总觉得不对劲,自己若是这么办了,或许能将此事捂住,不过岂不白白便宜了苏锦?而且自己跟他也等于是合伙的門g蔽朝廷,苏锦是赚到了,自己却什么都没捞到;什么以后感恩图报云云,三司大人夺了相位之后如何如何都是缥缈之语,能不能真有好处还未可知,凭什么跟他冒这么大的险。
苏锦看得出来欧阳修有一丝意动,赶紧轻轻加上一块砝码:“中丞大人,如能救了下官这一命,下官还会有一份大礼送上。”
欧阳修盯着苏锦轻喝道:“你若以为本官是贪财之人,会为你所收买,你就错了。”
苏锦一笑道:“大人是天底下第一号清廉官员,下官岂有不知;只是这份大礼可不是钱财,而是两桩大案;本来我是想留着给自己升官做资本的,但大人若是能替下官保住这条命,这两件大案子便算是送给大人的一份厚礼,管保大人可凭此大获圣上赏识,荣升之日就在眼前。”
第四六八章投桃报李(上)
欧阳修已经被苏锦弄得ii糊糊了,他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花样,自己在朝堂上hun了十几年,棘手的事遇到的太多,哪一件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化解的圆圆满满,可今日在苏锦面前怎么就显得这般的弱智,好像处处落入此人布置好的陷阱中,既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哪两桩大案?”欧阳修脱口而出,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他本想说:“本官戮力办差,一力为社稷着想,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可是嘴巴上就是说不出口。
“堕落了!本官堕落了。”欧阳修心中长叹。
苏锦一笑,神秘的道:“中丞大人,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拼死去剿灭八公山的匪徒么?”
欧阳修翻着眼道:“这还用理由?匪患作亂,涂炭一方,总是要清剿的;再说土匪夺了你救济扬州的粮食,你自然是要抢回来了。”
苏锦微笑道:“中丞大人只说对了一半,下官也不怕中丞大人看轻了在下,实话跟您说了吧,清剿土匪可不是我这个无品无级的粮务专使该干的事儿,那是左近的淮南路各州府的责任,我可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
欧阳修道:“你这话虽自si,但也是实情,剿灭匪患本就是地方州府驻军之事;可是你攻山之时,为何拒绝寿州和庐州厢兵的援助呢?有了助力岂非不必冒那么大的风险么?”
苏锦一笑道:“大人以为我是傻子么?我难道不知道这帮土匪凶悍,各州府几千人马剿灭数次都铩羽而归的事么?我一个从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带着一千多人跟这些土匪对掐,胜算能有几成?怕是半成也不到吧。”
欧阳修道:“是啊,本官也很纳闷,为什么你要拒绝援助,难道真的是为了独吞功劳么?”
苏锦啐了一口道:“这些话也只有骗骗傻子罢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话摆明是在栽赃下官。”
欧阳修斥道:“注意言辞,你这是在跟我说话么?你的意思是皇上派我来查这件事是没脑子么?胆子也太大了。”
苏锦道:“我可没这么说,皇上是受了門g蔽,皇上身在京城皇宫中,不知道八公山匪徒的凶悍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朝堂上那些人可是个个比鬼都精,要说他们不懂这个道理,打死我也不信;摆明就是要整人,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欧阳修拂然道:“是不是整人可不是你说了就算,本官前来的目的之一便是要查明真相,你若真是冤枉,查出真相岂不是正好能还你清白么?”
苏锦摇头道:“根本不用查,证据在我手中,我只要跟中丞大人一说,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欧阳修道:“那你还扯三扯四作甚?既然你有证据证明自家清白,为何早不出示给本官,难道又想隐瞒什么么?”
苏锦道:“不是我不愿出示,而是此事太大,我怕说出来之后会又出个大篓子。”
欧阳修忽然笑了,斜睨着苏锦讥笑道:“你会怕事?本官虽和你ji毛往不多,但是根据你做的这些事来看,你就是个嫌事小捅大篓子的主儿;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现在是腾不出手罢了,一旦你腾出手来,你不去干才怪。”
苏锦嘿嘿笑道:“大人真是下官的知己,就知道瞒不过大人的慧眼;确实是忙的抽不开身,而且您也知道,我自身难保,也没那心思去办;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我估计此事会引起一场大震动,凭我的本事实在是办不了,所以隐忍不说。不过现在好了,有中丞大人在此,就什么都不怕了。”
欧阳修骂道:“谁和你是知己?休得打岔,知情不举,与犯官同罪……”欧阳修忽然住口,这话可不能说了,自己岂不是正打着知情不举的主意,这话再也不能冠冕堂皇的拿出来吓人了。
苏锦装作没听见,低声道:“这事儿要从我离开京城的时候说起,当时扬州府情势危急,时间很紧迫,所以我便和马军副指挥使龙真分头行动;我到了扬州之后,才发现扬州城中形势比我想象的更加不堪,家家户户闭門纳户,街上的店铺也都关了門,大街上来往的都是厢兵宵禁队伍,可以说就是一座……死城。”
欧阳修叹道:“扬州来我大宋一等的富庶繁华之地,竟然变得会如此么?”
苏锦道:“这还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城中的粮食已经告罄,大部分百姓都家中断粮,为饥饿所迫,他们有的举家外逃,有的啸聚作亂,打砸哄抢富户,每日均有数起恶性.事件发生,在饥饿面前,律法也不能约束人们对活命渴望;而厢兵们来回救火,手段也只能是弹压抓捕,但是如何弹压的住呢?”
欧阳修捻须点头道:“弹压之策乃是下策,百姓们本就不是暴民,只是没有活路才如此,此时须得赶紧调集粮食来救济才是正途。”
苏锦拱手道:“中丞大人明鉴,下官也是这么想,官兵每天弹压抓捕,每天都有房屋焚毁百姓死去之事发生,矛盾一点点积累,终将会大爆发,一旦有别有用心之人登高一呼,百姓们必啸聚为匪,到那时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赈济之事了,而是社稷門g难,烽烟四起的亂局,下官想想都后怕。”
欧阳修道:“你说的很对,民不聊生之时,必将大亂;历朝历代都有先例可循,然则你就是在那时候决定开仓放军粮的么?”
苏锦点头道:“下官本想熬几日,等待龙真将庐州的救济粮运过来,那么一切皆可暂时平息;可是龙真这个狗贼不知出于何种居心,在庐州久久不运粮食动身,原本我估计最多七八日粮食可达,可是这厮居然一直拖了十几日;月初的一场大雪更是让形势变得极端的不利,大雪导致扬州城中冻死饿毙之人直线上升,黑市上的高价粮食耗尽了百姓们最后一点值钱的家当,数万百姓开始逃离扬州城;大人,那是逃离啊,这里可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又怎会选择逃离家乡,实在是人间惨剧。”
欧阳修脑海中浮现出数万衣衫褴褛空着肚子的百姓们,扶老携幼的在茫茫雪地上逃难的情景,不由得心生唏嘘;升平大宋富庶扬州居然会有这样凄惨的场面,真是教人难以接受;但他相信苏锦说的是事实,他来到扬州也曾问过当地官员当时的情形,有的说的比苏锦还惨。
“下官知道,这场雪一下来,官道上必然更加难走,庐州的救济粮也会无限期的延长到达时间,这时候,下官得知了扬州官仓存着十万石军粮没有运走的消息,大人,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办?”
面对苏锦的询问,欧阳修沉默了,难道守着这些运不走的粮食,任由百姓们饿死冻死,流离失所?但是这可是军粮啊,动了就是杀头之罪,这个选择当真是两难之选。
苏锦没有bi问欧阳修如何选择,自顾自道:“下官对朝廷律法知道的不多,但是擅动军粮是叛逆大罪还是知道的,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在眼皮底下饿死?逃荒到外地又有何用?扬州都没粮食了,其他比扬州更加贫瘠的州府定然会遇到同样的困难,这些逃荒之人最终逃不过一死;下官想来想去,决不能如此漠视百姓生死,况圣人曾言:民为重社稷次之;百姓都活不了,何谈社稷稳固?所以下官便毅然决定冒死动军粮济民。”
欧阳修嘴上不说,心里却暗伸大指,这个决定可不是随便能下的,这小子的胆识确实不小,而且看来是个爱民的好官,他大可以选择不作为,事后也有理由搪塞,毕竟天灾凶猛,人力也不可抗;不动军粮乃是受律法所限,也无从指责他。
“然则宋知府不同意,你便用麻y毛对付了他,伪造了他的公文是么?”
“看来宋知府ji毛代的比我还仔细。”苏锦揶揄道。
欧阳修道:“宋知府这么做无可厚非,难道他也要学你,隐瞒欺骗官长么?”
苏锦躬身道:“大人斥责的是,十万石只发了六万石下去,城中的情形立刻便安定下来;下官知道这十万石粮食捱不过几天,于是便派人去庐州催促龙真运粮,可是没想到带回来的居然是粮食被土匪劫了的消息,这简直不啻晴天霹雳,一下子让下官手足无措了。”
欧阳修皱眉道:“本官也正想问问这里边的数处疑点,你既谈到此处,不妨一一替我释疑。”
苏锦道:“敢不从命,不过大人恐怕还饿着肚子,莫如下官叫下人准备酒菜,咱们边吃边说如何?”
欧阳修无奈点头,本是来拿这小子的,却变成了把酒言欢之局,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第四六九章投桃报李(下)
欧阳修当机立断,撤去围在客栈左近的兵士,因为兴师动众并不必要,苏锦完全没有反抗或者逃跑的意思,只要自己想拿他,甚至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勾勾手指头,苏锦便会立刻跟他上京。
酒宴摆上,两人落座,这是两人在扬州第一次同桌而饮,只是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才坐到一起。
“中丞大人有什么疑问便尽管问,下官知无不答。”苏锦放下酒杯,提起酒壶殷勤的帮欧阳修斟满。
“本官有诸多疑问,首先便是你为何要从陆路而不走水路?难道不知道官道上土匪猖獗么?”
“匪患之事确实不知有这么严重,下官只知道八公山又匪,但是却真不知道匪患居然如此严重;不过从陆路运粮乃是形势所迫,大旱之年庐州淝水河以及扬州境内的运河均接近枯竭,大船无法通行,要是用小船转运耽误的时间太长,扬州的情形耽误不得。”
欧阳修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是既然陆路匪患猖獗,为何你不请庐州厢兵协同运粮呢?”
“其实厢兵是否护送倒不是最重要的,两百马军便是有上千土匪来劫粮,也是不怕的;而八公山土匪劫粮之时不过出动了五六百人,按照常理而言,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欧阳修道:“你是说马军根本没有抵抗?”
苏锦点头道:“正是如此,据马军两位都头所言,当晚在梁园小镇上,龙真甚至没有下达战斗的命令,见有匪患立刻便下令撤退,几乎是拱手将粮食送出去,实在教人气愤。”
欧阳修皱眉道:“果真如此么?”
苏锦道:“这事下官敢胡扯么?有马军方都头和赵都头的口供为证,大人若不信还可随便传唤马军士兵询问。”
欧阳修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骂道:“这个龙真,当真是无法无天,他人在何处?听说你一将他羁押起来了是么?”
苏锦道:“是羁押起来了,准备押解进京受审。”
苏锦可不敢说龙真跑了,欧阳修一旦知道龙真跑了,绝不会再替自己隐瞒军粮之事,因为龙真若是逃出城去跑回京城,军粮的事基本上也就泄露了。
“本官也要寻个时间会会他,这个窝囊废。”欧阳修骂道。
苏锦笑道:“大人息怒,大人难道不觉得龙真弃粮而逃这事有些蹊跷么?”
欧阳修故作不知,问道:“有何蹊跷?”
苏锦道:“他一个小小马军指挥使,跟着我前来办差,护送粮食之事这么重要,他会不明白这里边的厉害关系么?若是真的力战不敌倒还情有可原,见到土匪就跑,这与情理不合啊;难不成马军个个都是窝囊废?”
欧阳修道:“你想说什么?”
苏锦暗骂一声老狐狸,但也不想绕弯子,于是道:“他初时在庐州拖延多日,后来又弃粮而逃,一条线串下来,下官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欧阳修一惊道:“你以为是何人指使?”
苏锦摊手道:“我哪知道?此人摆明不想让我办妥差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下官只能请大人帮我分析分析了。”
欧阳修摇头道:“你多虑了,或许只是龙真贪生怕死罢了。”
苏锦知道欧阳修是绝对不会当着自己的面猜测是什么指使,笑道:“但愿吧,但是如果被我查出来是谁,下官绝不会放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