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龙辇角落里还坐有一人,约六七十岁,身装紫色道装,手握浮尘,鹤发童颜,道骨仙风,双目炯炯有神,身上没有一点真气波动。
此人竟然能跟大周天子平起平坐,身份必不寻常,忽然间,神情肃穆,眼角微微一抬。
“有杀气!”
姬若海也睁开眼睛,厉芒一闪而过,此次前往百旺山,共有八百禁军,还有三位皇室供奉坐镇,大周朝内还有什么人敢上前掳虎须。
三位供奉也是宗师师级高手,自然也对杀气有所感应。早已吩咐下去,留心戒备。
山路连绵起伏,树木林立,车队沿着驿道,缓缓而行。
周围异常安静。
忽然间,异变突起,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空中压下来。
那是什么,三位供奉一惊,那是一块三十余丈宽的大石,犹如一座小山,破空飞来,向仪仗车队砸下,什么样的人才能有移山倒海的神通,将这巨石掷出数十里之遥,这已非人力所能做到的。
巨石置顶,看起来威势惊人,但以八百禁军真气级的修为,要想躲开不是难事,但天子出行,百官随驾,若是躲避,任由巨石落下,这祭天之行岂不成了笑话。敌方显然也并不指望这巨石伤人,只打算制造混乱,以求乱中得利。
三名供奉大喝一声,真气布满全身,就要出手。
两侧山林一声长啸,林中群鸟齐飞。千百道乌光从树丛中飞射而出,直取八百禁军,几十名黑衣人持刀冲杀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真气外放,瞬间锁定了三大供奉。
“金蚕丝雨,化骨销魂。”
数十道金光击向三供奉,金光竟能在空中窜动,如数十条灵动的金蛇,三人眉头一皱,那金光竟然是真气凝结而成,若是暗器,三人根本不用顾忌,护身罡气就可以将其震碎,但对于无孔不入的真元之气,可就不敢大意。对方能凝气化丝,修为必不在自己之下,三人只能回身相护,无力再击碎巨石。
朝廷禁军,也不愧为铁血之军,上有巨石砸下,侧有暗器偷袭,八百禁军竟不躲不闪,长剑出鞘,结成阵势,杀气冲天,剑气连成一片,硬生生地劈向巨石。
一道道剑气劈在大石之上,却仅仅劈下一些石屑,显然掷石者在巨石上也附有真气。
就在巨石快要落下的时候,龙辇里的紫衣老道,左手拂尘一摆,身形蓦然消失,瞬间出现在龙辇华盖顶棚之上,右手虚张,向大石落下的方向举起,伴气发声:
“定!”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巨石在离地面一百余丈的地方停住了,在虚空中不停地颤动,一时间,交手的禁军和黑衣人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打斗。
“碎!”
紫衣老道又大喝一声,右手虚抓,巨石应声而碎,漫天石雨落下。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大惊之下,向后急退,紫衣老道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强大的气压在虚空中凝成一只巨掌,拍击而下,声势更盛于巨石压顶,那领头的黑衣人惨叫一声,被压倒在地,身体震得粉碎,一个武道宗师轻易地被灭杀。
“大胆,朝廷军队也敢袭击!”
八百禁军士气大盛,剑气过处,顿时有几名黑衣人身首异处。
“速退!”
余下的黑衣人呼喝道。
忽然间,变异又起,战马嘶鸣,一道道剑光突然从地下射出,瞬间十余名禁军被剑光劈成两半,九名黑衣人破土而出,飞身跃出的同时,手掌一托,将身旁战马托起,远远的抛起,砸向禁军,顿时又有十多人被压倒在地。
真气化形,圆转如意,九名黑衣人居然个个都是炼神级的修为,九大武圣斩杀真气级的禁军,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原本井然有序的车队立即变得有些混乱。
“找死!”紫衣老道大怒,拂尘一摇,尘丝立即化为万千银光,凭空暴涨,分为九股,卷向那九人。
那九名武圣也知紫衣老道是劲敌,各踏方位,摆出一个阵势,九人九剑,真气互通,气势不下对方。一时间,剑气纵横,杀气弥漫。
数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丘上,立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人,身着宫装,轻纱遮面,看不出她的年纪,但气质高贵,如空谷幽兰。另一人却是白衣,正是吴逸雪。
“想不到他也成了大周姬家的坐上宾客,这一次,我们失败了。”那宫装女子轻叹道。
“这人是谁?”吴逸雪奇道:“修为之高,恐怕已是神魂境的绝世强者,怎么甘心居于周皇身后。”
“……”宫装女子默然不语,似忽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说道:“我们退吧。”
“众师兄的武道修为虽不如他,但凭借九曲天河阵,也能困住他,夫人何必现在就起退意。”吴逸雪有些不甘心,说道:“我再带几个师弟冲过去,必能将姬若海人头取下。”
“退吧,这人已不是你们所能对付的了的,神魂境强者不是你所能了解的,若非他还念有昔日的情分,恐怕你的九位师兄早已被击杀。可惜此次竟没试探出大周皇朝的真正底蕴。”宫装女子随手一招,没有任何的真气波动,旁边的一棵树上落下一片树叶,飞到手中,宫装女子将树叶放在唇边,轻柔的叶笛声远远传出。
百旺山下,九名武圣对阵紫衣老道已落入下风,九人真气难以为继,脸色苍白,身上多处被拂尘银丝扫中,显出一道道血痕,狼狈不堪,只是凭借九曲天河阵苦苦支撑。其他的几十个黑衣人都已伏诛,八百禁军也死伤两百多人,余下的人也知道无法插手两方的争斗,只是护住龙辇和百官,连三位供奉也垂手而立,守护一旁。
轻柔的叶笛声传来,几十里开外的距离,竟然如同在耳边轻轻呜咽。紫衣老道也听到了笛声,心下一征,手下就慢了一些。
九人压力一松,齐声发力,将拂尘架开,各展身形,瞬间逃出几十丈开外。
紫衣老道招回拂尘,并没有追击。看着九人逃走的背影,暗叹道:“秋燕,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身形慢慢虚化,重新回到龙辇内。
龙辇内的大周天子姬若海,神色不变,好似从没发生过行刺之事一样,又闭上了双目。
百官并没有死伤,安抚受伤的禁卫,追查主使之人,自有太尉府官员善后,车队行程不变,继续向百旺山行去。
大周天子携百官祭拜农神这一天,慕容冲并没有走出自己的小院,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太虚逍遥游,尤其是那七式掌法精妙深奥,远在虎行拳和龙行拳之上,此时慕容冲已领悟到一些逍遥的意境,那七式掌法使用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功力不及,无法发挥出其中的威力。
突然之间,大门破开,刘威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少爷,宫中有消息传来,说皇上在东郊遇刺,太尉府在到处搜查可疑人等。”
“可疑人等?我们在金陵都住了快三年了,又怎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慕容冲微微一惊,虽也奇怪是什么人行刺天子,但事不关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刘威脸上的焦急之色不减:“我在宫中看到几个受伤的禁卫,他们都是双眼无神,脸呈暗红之色,浑身火热,这症状很像是中了我南燕隐卫特有的毒药——火蝎散。”
隐卫所属于宁王,是慕容冲的父亲暗中培植的一支隐密部队,专事情报收集和暗杀。慕容冲也有所耳闻,而那火蝎散也是隐卫中惯用的毒药,虽没有接触过,但刘威却见过中了火蝎散后的惨状,火毒攻心,无药可救,却又一时不死,足足煎熬四五天方可断气。
慕容冲心中“咯噔”一下,不会真的是父王引导的暗卫行刺皇上吧。三年前,南燕臣服于大周,国内一直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但父王一直是居于中立,不主张强硬对抗大周,但也不软弱可欺,怎么会派人行刺而激怒大周王朝,难道主战派站了上风,南燕要和大周朝这个庞然大物掰手腕?
“少爷还是出城避一避吧。”刘威劝道。
慕容冲心下急转,但却难以决择,若南燕真的要开战,自己处于金陵为质子,必死无疑,但若是人假借南燕之名,欲嫁祸南燕,那自己若是逃走,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在慕容冲犹豫间,刘威急道:“少爷还是要早做决定,以大周朝廷的耳目,两日就可查到这火蝎散的来路,若晚得片刻,这金陵城就走不出去了。”
慕容冲暗中咬牙,若不逃走,一旦证实那毒药确实是火蝎散,大周朝臣绝不会相信此事与南燕无关,想来宁王府也不会有人花大力气来救自己,看来留下来只能是等死,逃出金陵或有一线生机。
慕容冲思忖片刻后,便不再犹豫,看向刘威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何要事事听天由命,走,先离开金陵城再说,刘叔,你去找一辆车来。”
事不宜迟,刘威走后,慕容冲立刻叫来迎香,收拾了一下行装,不多时,刘威就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慕容冲和迎香上了车,马车直奔金陵城北的齐化门而去。
齐化门是金陵城的粮道,每年都有大批粮食由太湖水乡运来,正值秋日,齐化门来往客商更是繁多,慕容冲住的小院又在城北,所以打算由齐化门混出金陵。
马车出北大街,转过一个小巷,就到了齐化门
正要出城时却被一人拦下,来人身装禁卫服饰,约三十岁左右,身型壮硕,那人将手搭在马背上,那马顿时停了下来。
“小王爷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声音深厚洪亮。慕容冲必竟是宁王之子,虽为人质,但也是有身份之人,来人还是称其为小王爷。
“马队长!”刘威心里一惊,来人是宫中的禁卫马剑,刚刚提升为小队长,驻守齐化门。刘威虽认识他,但却不熟,此时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我家少爷在城里住的闷了,到城外散散心。”
“这两天城外有些乱,小王爷还是不要随便乱走的好。”马剑说道。
“多谢这位长官提醒,只是随便走走罢了,不会远离的。”慕容冲掀起马车帘子说道,挥了挥手,示意刘威继续出城。
“典客司刚才有令,请南燕小王爷至典客司一行。”马剑人长的壮实,但脑子却转得很快,东郊天子遇刺他也听说了,由于是郊外遇刺,太尉府并没有全城戒严,搜捕刺客。但前些日子慕容冲一行刚从西山回来,怎么会再出金陵。
所以他才会上前查问,但无凭无据也不好阻止三人出城,灵光一动,随口假借典客司之名,欲留下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