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世子当众向皇帝索圣恩,而且要的居然还是妻室。
席间陷入了一片短暂的静寂当中。
人们面面相觑。
之前的台阳之战,不是说南王世子监军不利,与南宫老将军触得龙颜不悦,要失势了么?
怎么现在这一幕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皇上不但很高兴,而且还主动要赏赐南王世子。
“如此说来,朕可要好好为风爱卿挑选一门亲事了。”皇上乐呵呵的,目光从女眷席上扫过,似在端详各府尚未出嫁的女子。
皇上视线所到之处,众女无不害羞的低下头去,有些是紧张、有些是害羞,可是更多的,则是惧怕。
南王世子虽身份显赫,但目前却是处于朝堂纷争的旋窝当中,走错一步便粉身碎骨,这个赌注,无人敢妄自揣测其结局。
众家嫁女,自然是希望能配得金龟婿,最好还能对女方的娘家帮衬着些的,能够互利互惠,至少也不能是个拖后腿的,不然一招失利,被拉到午门抄斩可是得不偿失。
皇上见众女如此表现,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就在这时,一旁的明珠公主突然站起来,娇嗔道:“父皇,我也想求个恩典。”
叶芷蔚从刚才风暮寒求恩典时心里就隐隐猜出些端倪来,心里正紧张的噗通噗通的乱跳,忽见明珠站出来,险些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两世为人,这明珠公主仍是没有半点改变,就算用手指头想,她也能猜出此时明珠为何跳出来求恩典。
“明珠。”皇后假意斥道,“别胡闹,快些坐下。”
明珠一扭身子,“我才不是胡闹,我要与父皇说正事。”
几位皇子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明珠公主自小到大颐气指使,会有什么正事说?
皇帝不慌不忙,“明珠有话待一会再说与朕听……”突然,他伸手拍在了桌案上,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这边。
“女国公何在?”皇帝举目望向女眷席这边。
南宫烟就坐在叶芷蔚身边,她用脚尖踢了过来,“叫你呢。”
叶芷蔚其实早就听到了,可是她总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站起来,表示“我在这!我在这”吧,这也显得太过急切了。
见南宫烟在下面踢她,她这才装作顿悟的模样,盈盈站起身。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住的点头。
英王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捶了一下,闷痛的无以名状。
太子持着酒盏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半张着嘴,显然他根本没料到皇帝居然会点了叶芷蔚的名字。
皇后猛地蹙起眉头,镂空碧玉护甲已深深嵌入她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
“叶芷蔚,朕现为你与南王世子赐婚,你可愿意?”皇帝朗声道。
一瞬间,席间的气氛骤然凝滞,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明珠龇目欲裂,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她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就是想求父皇为自己跟世子哥哥赐婚,不想父皇竟让她的世子哥哥去娶那个女人!
“父皇……”明珠委屈的叫起来。
“住口!”皇帝突然沉下脸来,厉声喝道。
明珠吓的一哆嗦,众人都没想到皇上为何会突然变脸,全都紧张起来,目光投向女眷席上的叶芷蔚。
寻常女子,只怕这时不是羞的满面通红,便是被皇帝刚才的怒喝吓坏了,可是叶芷蔚却安静的站在那里,纤长的睫毛垂着,脸上神色静谧安然,头上斜插着的流苏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我见犹怜。
韩楚楚脸色有些发白,她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偷眼去看坐在头席上的南王世子。
只见风暮寒束手而立,月牙白锦袍在灯火下折射出银色麒麟暗纹,妖冷的面容冷漠萧然,唇角抿成一线,带着入骨的清贵孤傲。
韩楚楚一手捂着胸口,移开了视线。
当初在台阳城,他让人救她出来时,她也曾匆匆瞥了他一眼,虽然那时他的神色与现在几乎别无二致,但她还是从他的眼中窥视到了一抹灼灼光华。
想来,他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叶芷蔚的的身上,皇帝也正盯着她,在等她回话。
“朕问你,你可愿意?”
纵然此刻心底波涛汹涌,但面上她仍要沉稳冷静。
为了这一刻,不知他暗中铺了多少路,手上粘了多少血,只为让皇帝主动将她交到他的手上。
她深吸一口气,樱唇轻启,“臣女遵旨。”
席间众人一片哗然。
英王的目光像是凝滞了一般,呆坐半响无言。
而此时太子的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信誓旦旦答应闫程鸣会将叶芷蔚嫁给他,可是现在皇上竟然将她交到了南王世子的手上。
难道父皇就看不出风暮寒这家伙的危险么?他手上原本就握有三十万银甲军,如果西北军权再落到他手上……
太子越想越恨,最近一段时间,他屡次遭挫,原以为能将南宫烟拉到自己身边,谁知风暮寒插手,导致那南宫老将军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就连南宫烟的未婚夫也没死成。
他手里紧紧攥着杯子,恨意如同一杯毒酒,顺着他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呼吸困难,就连脸色也泛起淡淡的青紫。
皇帝得意的笑起来,转头向皇后道:“皇后,你觉得朕安排的如何?”
纵然心里再不痛快,皇后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表露出来,她勉强挤出得体的微笑,“皇上安排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叶芷蔚这孩子好像尚未及笄,是否太小了些?”
皇帝淡淡一笑:“她明年便有十四,当年丽妃嫁给朕的时候也不比她大多少。”
一旁丽妃脸上掠过淡淡红润,娇嗔道:“皇上,休要又拿臣妾开心。”叶芷蔚只要不嫁给英王,她自然比皇后要高兴得多。
“既然皇后也赞同朕之见,那便拟旨吧。”一侧立着的内侍总管立即走上前来,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算不少人的心里都怀有异议,可是皇帝金口玉言,又有谁敢拂逆半分。
皇帝向后靠在椅背上,显然心情不错,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刚扔出一块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