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暮寒半张凤眸,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屋内一片寂静。
窗外夏风吹进来,将淡青色的帘子吹得扬起来,帘上绣的百蝶图案如同活了一般,纷纷飞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发现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对面的位子上,南王妃已经不知去向。
“青衣。”他低低唤了声。
“世子爷。”立即出现在门手,拱手而立。
“王妃什么时候回去的。”他记得时才母妃还坐在这里跟他说话,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两个时辰前……”青衣垂着头。
风暮寒意外的挑了挑剑眉,似自言自语道:“……莫非本世子又睡着了?”
青衣不敢接话,主子睡没睡着他最清楚,他刚才一直站在外面,看着世子就这样呆呆的坐着,足足两个时辰,就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这次跟随南宫将军率军回城,引来朝中各方非议无数。
虽然他们最终成功退敌,可是却没有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他们先是放弃了台阳城,弃城而逃,待敌军入城之后却又反将其包围,在周围水源里投了足以致命的药物,足足困了十几日,才将敌军杀退,重新夺回台阳城。
不少人认为,这不应算是全胜,而且他们弃城在先,乃是奉旨不尊,实为大罪,所以上折弹劾南宫老将军与南王世子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太子党人尤为卖力。
可是皇上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有他开口发话,才能最后定了南宫将军与南王世子的罪,所以一连两日,早朝之上群臣激愤,文官与武将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争的口水四溅。
可是两位当事人却全都没有露面,风暮寒从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府里,南宫老将军那边也是亦然。
青衣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像世子爷以往的行事风格,南王世子向来以狠厉著称,不管是带兵还是与朝中大臣相处,无不是快刀斩乱团,可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沉默,任由那些跳梁小丑折腾。
青衣左思右想,怎么也猜不出自家主子的心里有什么打算,不过有一件事他却是看得比谁都清楚。
那便是世子爷对于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确实是动了真心。
那支玉簪花形的发簪一直都被他收藏着,从不离身,刚才南王妃说叶三小姐不肯过府时,他的眼中分明露出了遗憾之色,但却没有强求。
青衣搞不懂,这倒底是为什么,以自家主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喜欢就直接上门求娶便是,为何要苦了自己?
“镇国公府那边的暗卫可有什么消息?”风暮寒向后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青衣连忙收拢心神,道:“李府自出事后便安份许多,也没有派人去寻李氏。”
自从出了卖凶杀人案件,李府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在了府里的一位管事身上,可是没想到绍大人却追查到底,结果李老爷挨了二十板子,打去了半条老命,又交了数千两银子的罚金,李府上下一片萧瑟,只凭李源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风暮寒微微颔首,“让人盯住了李府,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即报来。”
“是。”
青衣刚要退下,外面丫鬟端来的晚饭。
南王妃精心安排的饮食,色香味俱佳,就算站在外面青衣也能闻到阵阵饭菜的香气。
可是风暮寒却置若罔闻的坐在那里,好似完全没看到桌上的饭菜。
丫鬟摆完了饭菜后便站在那里,紧张的攥着衣襟,她奉了南王妃之命,要服侍世子爷用饭。
她原以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可是现在看来,她宁肯去帮三等的丫鬟倒夜香,也不想在这里多站一会儿,服侍这位主子。
屋里静的吓人,她哆哆嗦嗦的说了句:“请世子爷用饭……”
那声音抖的就像秋天的树叶,就连外面站的青衣听了也有些不忍。
她一连唤了三遍,南王世子才“嗯”了一声。
那丫鬟见世子爷坐过来,心中暗喜,连忙拿起筷子布菜。
可是世子爷却只吃了几口白米饭,就恹恹的丢了筷子,“撤下去吧。”
小丫鬟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再想到一会南王妃问起世子用饭的情况后又要发火,险险憋屈的掉下眼泪来。
“世子爷,求您可怜可怜奴婢,多吃几口吧。”她壮着胆子哀求着,反正左右都是被骂,她索性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可是她等了半天,却没有听见世子爷开口,她偷偷抬起头来,结果发现,屋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世子早就离开了。
风暮寒出了正屋,沿着园中的回廊缓步向前,青衣亦步亦趋跟随在则。
“世子爷……”青衣犹豫着,低声道,“要不要属下去请崔先生过来?”他总觉着主子有些异常,不过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就是饭食用的越来越少了,而且还经常发呆,这是以前在南王世子身上从未有过的事情,青衣不禁大胆的猜测,是不是主子病了。
风暮寒在廊柱前站定,俯视着下方的鲤鱼池,数百条锦鲤鱼摇头摆尾的浮上水面,向他摇尾乞食。
“不用了。”他淡淡道,点手唤来丫鬟,取来饵食丢进水里。
他站在那里看群鲤疯狂的抢夺起食物,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搅皱一泓池水。
他不觉得自己病了,有些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起过。
最近他总是时不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就算他刚刚沐浴过后,也会感觉身上沾染着尽是这种味道。
渐渐的,就连每日的饭食中,也好像带了这种腥甜的味道,就像杀戮过后的战场,令他生厌。
“世子爷,南宫府来人了。”一名侍卫出现在青衣身后,恭敬的垂手而立。
“有什么事?”风暮寒继续投喂池中的锦鲤,头也不抬道。
“明日南宫小姐与文天昊将军订婚宴,请世子爷前去赴宴。”
风暮寒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不过是订婚宴……还是算了,让人将祝礼送过去便是。”
“是!”侍卫拱手应道,“还有……”他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还有什么事?”对于手下的这种迟疑,青衣甚是不悦,他低声训斥道:“有话便说,休得在主子面前吞吞吐吐。”
“南宫府上想问问世子爷打算怎样安置韩小姐。”
“韩小姐?”风暮寒侧过头来凤眸斜睇,“她是谁?”
侍卫立时白了脸,青衣见状低声道:“世子爷许是不记得了,当日从台阳撤军出来时,当地官员韩府一门惨遭敌军杀害,唯剩下一名孤女韩楚楚,世子爷便让属下派人护着她一同返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