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没有防备,突然被风暮寒拉进怀里,扑倒下来的时候手肘无意中撞到了他的身上。
“快些放开……”她慌忙支起身体,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刚才撞到你了。”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幽幽自耳边响起,带着酒气,几乎她闻着就要醉了,“为夫很疼……”
她身子一滞,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手肘真的撞疼他了,可是低头与之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这只是他的借口。
“父亲他……”她欲言又止,想问个清楚,却又不忍心看他伤心。
“老头子真的不在了。”风暮寒垂下头来,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间。
“可知道是因着什么才走的?”若说是因病而亡,可之前她并未听闻南王爷身体有恙,虽然南王爷被南王妃暗中下毒在床上躺了多年,但康复后调养得当,恢复的还是相当好的。
突然间就这么传来死讯,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
“暗卫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只说是才半天功夫人就没了。”
杜薇听了不禁愕然。
就连她都不相信南王爷的死因,而何况是他了。
风暮寒大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月牙白的锦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素白的衣衫更显得气氛萧索冷清。
杜薇心头似被一把钝刀扎透,全身都跟着紧绷起来,“……暮寒。”她低下头来,将脸颊贴在他的鬓边,一字一句道:“莫怕,你还有我呢。”
风暮寒侧过头来,凤眸微眯,眼底幽波荡漾,“薇儿,老头子是被人杀害的,你可信?”
杜薇只觉手脚冰冷,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谁能害南王爷?谁敢害南王爷?
如今,只有一个答案,但她却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六皇子,眼中闪耀着月华般的英王,已经不复存在了吗?真的是他暗中下手害死了南王爷么?
“他在逼我回去。”风暮寒眸光深暗,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哀伤之色。
“我陪你一起!”她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不行。”风暮寒冷静的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放他自己回京,她不敢想象他回去后会发生什么,英王如今已承大统,他真的能讨回这血债么?
“若有一日为夫当真杀了他,你又当如何?”
杜薇低头看着他,乌黑的眸子仿佛深深的望进他的心里去。
“你已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站在你这一边。”
风暮寒默默凝视着她,忽地薄唇勾起,“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杜薇推他重新躺回去,一边道:“要不要喝些茶水?”
他这才放开她,她去端了茶水过来,他漱了口,又含了两片薄荷叶子,呼出的气息里便带了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才把剩下的茶水放回去,转头便见他合了眼睛。
她愣了愣,低低唤了他两声,却见他没什么反应。
刚才的话他只说了一半,他要返京去为南王爷奔丧,但又不肯让自己跟随……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可是见他已经睡下,她也不忍再去叫他,只好伸手摘了他头上的玉冠,想让他睡得舒适些。
正待离开,忽地觉出身下衣襟沉重,似被什么勾住,低头一看,却见风暮寒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了她的衣裳。
原来他竟是在装睡么?
抬头去看他的脸,却见他凤眸微合,呼吸深沉,仿佛已然睡了。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襟,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他抓的很紧,她若再用力只怕这衣裳就要被扯碎了。
明明他是想让自己留下来陪他,可是却什么也不说,这么一直扯着算是怎么回事啊,大年三十晚上的饺子还没吃呢,只怕一会康乐王府还会来下人请他们过去。
她叹了口气,紧靠着他身边坐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势攀上了她的腰际。
他怎么会醉,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利用体内的真气将喝下去的酒逼出体外,可是这一次,他却迟迟不想这么做。
他也想醉一次,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对她说出自己的决定。
他想要的,原本只是与她在一起的平静生活。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如何能放得下!
纵然他心里一直对南王爷有怨有恨,但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杜薇默默的坐在那里,陪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炮竹炸响,红艳艳的烟花在夜空升起,在花窗上投下一片绚烂的剪影。
她突然记起,这是她嫁给他以来,第一次两人在一起过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两地分离,他去了莫子国,而她在凉州城。
好不容易终于能在一起了,但老天却总似要与他们做对。
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世子爷,康乐王爷请您与世子妃归席。”
杜薇略一犹豫,她正想着以世子醉酒为名,回绝了,突然觉出身后有响动,扭头一看,只见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凤眸里一片清明,丝毫不见醉酒后的恍惚之色。
“更衣去吧。”风暮寒嘱咐道,“一会我们同去。”
杜薇只得起身回了屋子,由丫鬟服侍着换了衣裳,外面披着带有兜帽的厚氅。
其实她并不想归席,想着一会到席间又要见到那烦人的小姑姑,她只觉心里厌烦得很,便想着一会到了院里不如找个借口,留下来好了。
可等她到了院里却见风暮寒换了件幽兰阁的成衣,竹墨山水图案,外面罩着狐裘,头上并未戴玉冠,而是随意用与衣裳同色的发带束了,三千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垂于银色狐裘之上,显得肆意而散漫,但却无法让人产生轻视之意。
风暮寒见她出来,也是不禁一愣,因着她正巧也换了身与他相同的装扮,同是幽兰阁的成衣,却是墨兰香草的图案,与他站在一处,衣襟下摆正巧能凑成一副完整的竹兰水墨画。
风暮寒无声轻笑:“没想到薇儿竟与为夫想到一处去了。”待她行至近前,他忽地抬起手来,在她的鬓发间插进了一支发簪。
杜薇好奇的抬手去摸那簪子,道:“这是什么?”拿下来一看,却见是支银丝扭制而成的银簪,簪子前端似停着一只蝴蝶的模样的东西。
“送我的?”她奇道,没想到他竟还会想着送自己东西,这算是节日礼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