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路上折腾了一天,晚上到了驿站,风暮寒终是没有让她去后山去洗什么温泉,而是让人烧了热水抬进房间里。
杜薇泡在木桶里,升腾起的热气缭绕房间里,久久不散。
因为服了药的关系,风寒的症状减轻不少,她仰躺在木桶里,唯一觉得别扭的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面色冰冷的男人。
“你再看我可要收费了。”她小声嘀咕着。
风暮寒剑眉微挑,“要多少?为夫付钱就是。”
杜薇气得无语,将自己埋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吐着气泡。
风暮寒慢条斯理的端坐在那里,欣赏着这边的“美景”,手里却把玩着他的佩剑。
“风暮寒。”杜薇突然撑起上半身,雪白的胳膊支在木桶边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他将佩剑抽出,擦拭着雪亮的剑身。
“你送我的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风暮寒持剑的手不由得一滞。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他幽幽道。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烛光中,他的眼中竟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有些事我想要弄清楚,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问你了,若是你不想说的话……”
“那是我母妃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风暮寒缓缓开口道,声音带着暗哑与些许的沉重,“那年我被敌军掳掠去,死里逃生,回到王府后才知母妃已然生病过世,王府里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她曾住过的院子与身边的亲信。”
“后来我为弄清母妃真正死因,便暗中调查,最后终于在府外寻到了一位曾在我母妃身边任管事的嬷嬷,她将此物交到我手上,称要我好好保管……”
杜薇眨着眼睛,“那位嬷嬷有没有告诉你这东西的来历?”
风暮寒薄唇紧抿,逸出一抹苦笑,“我当时寻到她时,她已如灯枯油尽,刚把这东西交给我便毒发身亡。”
杜薇呆呆的望着他,没想到这东西竟是他母妃的所有之物,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件及其重要的东西,可是他竟将它送给了自己……
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九死一生的回到家里,却发现唯一能给他带来安慰的亲人竟死的不明不白。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度过的那段时光,可是看他幽幽讲述此事时的神情,眼中既没有彻骨的凌洌,也没有万般的愤恨,他只是平静的诉说着他当时的无助与迷茫。
他得不到答案,纵然在害死他母妃的凶手死亡后,他仍然得不到解脱,对于他来说,那就像是一场噩梦,他永远找不到梦的尽头。
杜薇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放在了他的膝盖上面。
风暮寒微微一愣,当他看到她满眼的暖意,目光不瞬的望着他时,唇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傻丫头,为夫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不顾她身上湿漉漉的,上前一把将她从木桶里抱出来。
杜薇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才没有怜悯你,我是心疼你。”
风暮寒扯过床单将她裹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后,就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能得你心疼,为夫也算是不枉此生。”
杜薇忽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抬头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她神神秘秘道,“包你大吃一惊哦。”
“哦,是什么?”风暮寒放开她,看着她跑去床头,去拿装着她首饰的盒子。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突然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
风暮寒一愣,立即站起身,道“我先出去下。”
杜薇知道这会青衣叫他,定然是有要事,想着反正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暂时也打不开,等等再告诉他也无妨。
风暮寒出了屋子,青衣立在外面,神色肃穆。
“事情可有眉目?”风暮寒道。
青衣低声道:“属下奉世子爷之命,派了几名暗卫跟在那逃走的女子后面,见她进了南边山里,他们跟在后面一直潜伏到傍晚,才见有两名蒙面男子与她接头,她将那张羊皮卷交到了他们手上。”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你们带回了几个?”
“只有一个……”青衣微有尴尬,“其中一人在半路上服毒自尽了。”
“那个女的呢?”
“在山上的时候就被那两个人直接灭了口。”
“剩下的那一个你们审过了?”风暮寒道问,那语气就像在询问青衣明日的天气。
“审过了。”青衣垂下头去,“那人怕死的很,但过于油滑,一直不肯说实话,出手太重又怕他经不住。”
好不容易才捉来一个活口,要是就这么被弄死了他们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风暮寒不屑冷笑,吐出一个字,“走。”
青衣立即会意,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两人来到驿站后面一间仓库内,门外站着四名暗卫,手按腰刀,威风凛凛。
仓库里也有四名暗卫,全都盯着坐在地上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三十来岁年纪,衣着打扮也算是体面,他哭的满脸是泪,不住的向屋里这些人磕头作揖,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风暮寒负手走进去,那人一见立即哭着跪在他面前,“小的知错了,以后断不敢再收那没良心的钱了,请各位官爷饶了小的吧!”
风暮寒冷冷扫了一眼那人,问青衣道:“他是何人?”
还没等青衣开口,那人哭道:“小人是此处前面四十里驿站‘铺’部的管事,因着有人使了银钱要小的今日来取一件要邮寄的信函,故此才到这里来……”
风暮寒微微蹙眉。
驿站分为:驿、站、铺三部分,“铺”负责官府各类公文及信函的传递,所以算是个既重要又有油水的差事。
有人搬来了椅子,风暮寒撩起衣襟下摆,华丽丽的坐下去,打量着面前哭嚎不止的男人。
“你可认识今日与你同行之人?”
那男人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小的不认识,只是因为他给的不少钱……小的才……”
“你好歹也算是在朝廷当差,不知你是否认得本世子。”风暮寒幽幽道。
那人仍是一脸懵懂状,但风暮寒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一抹惊骇之色。
“三品以下官员,本世子可先斩后奏。”他幽幽道,语气平静无波,“纵然收了再多的银钱,也要有命才能消受得起,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