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逸帆一拳打在杜正弘的脸上。
门边,几个恒丰行的管事探出头来,还有几个店里的小伙计,也是偷偷向这边张望着,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过来劝架的打算。
“大哥!”杜正弘尖叫起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杜逸帆揪着他衣领的手顺势向上,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就那么想接恒丰行的生意么?不过是几个银子,杜府何曾缺你用短你穿,你竟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大……大哥……误会啊……”杜正弘哪见过大哥这么凶的模样,脖子被他捏的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用手去扳对方的手,似想从中挣脱出来。
他从不知道大哥竟也如此的有力,那只手就像铁钳似的,根本丝毫不动。
“你说,你把薇儿如何了?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大哥你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就在杜正弘觉得自己快要断气时,突然自外面进来一名侍卫,他凑到杜逸帆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逸帆猛地松开手。
杜正弘的身体颓然滑落到地上,他捏着自己的喉咙一个劲的咳。
等到他将气喘匀,一抬头却发现大哥与那侍卫已经离开了。
“……朝我凶?”杜正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有种!”他骂骂咧咧的出了后院。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恒丰行从下午时就闭了店门,这时店里只有一个掌柜与几个守夜的小伙计在。
见杜正弘出来,掌柜急忙跟上来道:“三少爷慢些走,后院那些人,您总不能留在店里吧,明天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那些人可是杜正弘手底下的亲信,理应由他将棺材拉走安置。
可是杜正弘现在哪有心思安排这些,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拔脚便出了店门。
柜台后的小伙计伸出头来,不屑的瘪了瘪嘴。
那掌柜也没客气,照着杜正弘离开的背影啐了口,嘴里嘀咕了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伙计苦着脸问掌柜:“后面的那些……可怎么处理啊?”
掌柜一瞪眼,“还能怎么办,派人给三少爷送上门去!”
小伙计一听立时来了精神,马上出门寻人装车去了。
杜正弘一路好不容易才回了杜府,累了一下午,他这会只想着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他刚进了府门就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守门的小厮见了他没有像往常那般点头哈腰的奉承,而是冷冷的瞅着他,目光中竟好像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杜正弘并未深想,他直奔自己的院子而去。
刚进院门,他就愣住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碌着,正往外搬东西。
他定睛仔细观瞧,但见他们抬着的全都是他屋里的东西:黄花梨的石榴纹炕桌,硬木嵌螺钿的高脚桌,红木条案……
一样样,一件件全都抬到了院里。
杜正弘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便将他最心爱的九孔玉石灯跟羊脂玉的精雕貔貅夺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吼道。
那些下人们面无惧色,神情中似带着不屑,道:“这是老爷吩咐的,要三少爷您现在就搬出府去……”
杜正弘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那下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清,他快步进了正屋。
屋里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院子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冲进了香南的屋子。
香南正坐在坑头掉眼泪,见杜正弘进来,她猛地扑上来,“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何父亲会突然要将我们分出去单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正弘瞪着眼睛,他已经被完全闹蒙了。
香南没说话,一旁抱着孩子的奶娘道:“就是刚才不久的事,大老爷差了府里的管事来,还带着不少下人,说要我们现在就搬出府去,主子正伤心呢……小公子还这么小,就得出去单过……”
杜正弘愣在那里,思忖半晌,突然道:“我去寻父亲去。”说完便径直出了院子。
当天晚上,正堂内发生了什么,说了些什么,杜府的下人们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当时杜老爷、杜夫人,以及杜老太太和大少爷俱在。
杜正弘进了正堂后不久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夜幕才刚刚降临,杜正弘带着香南跟孩子,以及三大车家具行李离了杜府。
街头有瞧见这阵势的闲人,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杜府的三少爷这是要去哪?”有相熟的人认出车内的杜正弘来。
杜正弘神情恍惚,听到问话半天才回过神来,只低低的“哦”了一声,便过去了。
“杜府这是要闹分家?”街边闲话很快传扬开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这件事已然成了凉州城最大的热门话题。
酒肆茶楼上,人们闲聊总不离此话题,一开始人们还只是胡乱猜测,可到了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称,杜府的三少爷雇凶杀人,劫持了杜府自家的大小姐——南王世子妃。
结果惹得南王世子大怒,杖毙了数十名杜府的家丁不说,将世子妃救回后径直带回了旧南王府,再也不露面了。
杜老爷一怒之下将三少爷逐出家门,从此让他分开单过。
一时间,凉州城内,不管走到哪间酒肆茶楼,都能听到这样的闲聊:“杜府的三少爷被分出去单过了,可惜了杜府那么多的家产,到时只怕连半份都没有他的。”
“听说三少爷雇凶杀人?”
“他害的居然还是自己的妹子……真是禽兽不如!”
“可惜了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如此谦谦君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造孽,造孽啊!”
杜正弘离开杜府还不到两天时间,这些流言便铺天盖地的涌来,除了他的生母宁珠儿姨娘曾偷偷出府来看望过他外,以前与他相熟的一些凉州城里的朋友,全都像消失了一样,连面都不敢露。
杜正弘在城北的偏僻处临时购置了间小院,因为身边使唤的下人人手不足,小院的三间正房又小,几乎所有家具都只能堆在院子里当摆设。
恒丰行又将那十具棺材派人拖了来,一字排开放在他们院门口。
杜正弘又气又恼,本想快些找人将这些东西处理了,可他如今一出门背后便会有人指指点点。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只怕连同他当初与丛明堂串通一气陷害大哥的事都已经败露,不然杜老爷也不会如此绝情,就连老太太也跟着咬牙同意将他分出去了。
任谁也不想在身边养个随时会咬人的狼崽子。
望着天天哭哭啼啼的香南,跟身边闹腾不已的孩子,杜正弘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