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带着杜薇进了南院。
刚进院子便闻到浓浓的药味,与风暮寒身上那药草香不同的是,这种味道很刺鼻,杜薇觉得要是在这地方待上一个时辰只怕就会被熏昏过去了。
杜薇刚进了院子,便有一个丫鬟迎上来,拦住她的去路,“没有王妃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私自探望王爷。”
杜薇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是过来给父亲敬茶。”
“没有王妃的命令,就是世子妃也不行。”那丫鬟丝毫不肯通融,一看便知是平时在这里说得算的。
杜薇把眼睛一瞪,“你是什么人?”
那丫鬟并不惧怕,直视着杜薇道:“奴婢是这院负责伺候王爷的大丫鬟,枝云。”
“伺候王爷?”杜薇冷笑一声,“只怕是平时王爷被你这奴婢欺负了吧?”
枝云没想到杜薇言辞这般直接,当时一愣,“世子妃何出此言?”
“你还敢顶嘴?”杜薇冷笑道:“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见过有你这么嚣张的,居然敢拦着主子!”
“奴婢只是奉了王妃之命。”
“住口!”杜薇伸手一指枝云,对身后的青衣道:“这奴才这般嚣张,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母妃之命,可是却连我都敢顶撞,不知王府规矩何在?”
青衣平时从未见过杜薇这般张狂,听她这么说立时会意,拱手道:“若有奴才顶撞主子,当责二十。”
“那就交给你了。”杜薇一转身直接进了屋子。
枝云还想上前阻拦,青衣却一步上前拦住,“来人,责杖二十!”
院里的下人吓坏了,她们平时在王妃跟前对其他人都作威作福惯了,哪见过这种事,青衣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亲卫便上前将枝云压倒在地。
“你们若是不动手,待他们几个打的话,用不了十下……”青衣冷笑一声。那些亲卫可不会手下留情,莫说十下,他们要用上力,两下就打死了。
那些婆子猛地回过神来,忙上前帮着按住枝云,有人接过责杖开始往枝云的屁股上招呼。
院子里顿时响起枝云的惨叫声,将屋里其他人都给吓住了,居然无人再敢阻拦杜薇。
进了屋,南王爷正躺在东屋的大床上,床头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送药来的丫鬟见杜薇进来慌得手足无措。
“你出去吧。”杜薇吩咐道。
那人却不想出去,支支吾吾看着药碗。
杜薇会意,上前端起药碗道:“伺候公公原本也是儿媳妇的责任,这里交给我好了。”
那丫鬟无奈,只得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仍不舍的回头望着这边,好像什么心思没了似的。
院里枝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杜薇端着药碗,准备喂南王爷吃药,但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瞬间,杜薇不禁愣住了。
南王爷居然在笑。
虽然他面部僵硬,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笑,可是那眼睛,亮闪闪的,眼角不往抽动。
“王爷……”杜薇低低的唤了声,并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该喝药了。”
一瞬间,南王眼中露出惊骇的表情,那模样好似见到鬼相仿,若不是他身子不能动,杜薇怀疑他定会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
“王爷不想喝药?”杜薇试探道。
南王仍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珠却转了转。
杜薇只觉心里突然划过一道寒意。
外人都道南王爷中风不能言语,只能听凭别人伺候,可是既然风暮寒怀疑此事,那她认为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
杜薇思索片刻,低声凑到南王耳边,低声道:“王爷,你知道我是谁么?”
见南王眼中光华闪烁,杜薇道:“若是你认得,就眨一下眼睛,若是不认得就眨两下眼睛。”
她定定的注视着南王,看着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杜薇只觉胸膛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南王居然能跟人交流?这么说他并没有丧失自我意识。
不过……这也许只是巧合。
于是她又低声道:“若是你不想喝这药,就眨一下眼睛,想喝就眨两下眼睛。”
南王眨了两下眼睛。
杜薇拼命保证镇定,向屋外看了看,南王与她交流的事绝不能让这里的下人发现,不然她们定会告诉王妃。
杜薇站起身,顺着后窗向外望了望,见四周无人,将那碗药从窗户里泼了出去,浇在窗下的花坛里。
返回身她重新坐下,将空碗底亮给南王看,笑道:“王爷把药喝完了。”
南王重重的眨了一下眼睛。
杜薇现在已经完全能从他的眼睛里分辨出他的感情来,喜怒哀乐,他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无法与人沟通。
杜薇一边轻轻拿帕子擦拭着南王的嘴角,一边道:“母妃原本要跟我一起来的,可是她院里有事,跟着世子在一起,所以耽搁了。”
她话刚说完,南王眼中突然一亮,身体颤抖着,嘴里“霍霍”出声,似急着想说什么。
杜薇正想安抚,突然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青衣的声音:“见过王妃,见过世子爷。”
听到这声音,南王眼中的光华顿时暗了下去,如果杜薇猜的不错,刚才她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门帘挑起,南王妃急匆匆进了屋子,一眼看到杜薇坐在床前,紧走几步,忽地看到床头那只空碗,她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杜薇站起来道:“父亲刚刚喝了药母亲便来了。”
南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说着眼睛不住的盯着床上的南王。
南王木然的躺着,眼中一片昏暗,完全看不到半点生气。
风暮寒神色微凛,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眸中冷意更盛。
杜薇刚走到他的身边,似想起什么转身对南王妃道:“母亲,刚才我来时院里下人过于猖狂了,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您的命令,母亲慈爱,怎么会有如此蛮横无理的下人,所以我便让人责罚了,现在与母亲说声,若真是受了母亲之命,那儿媳妇在这里先向您赔礼了。”
南王妃嘴唇哆嗦了两下,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
不承认?那就等于杜薇这事做的对!
承认那些下人是受了她的命令?刚才杜薇扣了那么大个帽子在她头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你做的……很好。”南王妃一字一顿道,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脸上却还要带着慈母般的笑容。
杜薇见了笑得更是欢快,“那儿媳妇便放心了。”
“母妃既然想留在这里,那我便与薇儿先回去了。”风暮寒冷冷道。
杜薇临出门时,目光最后落在南王脸上,隐隐竟见他眼角挂着半颗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