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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邪色 > 第44章
  南宫情落失魂落魄地走上前去,走到他的身边,却不对他说话,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往崖下看去,即使是如此刻这般大的雨水,依旧无法冲去半山崖上的蒸腾雾气,如此山崖,怕是人一旦坠落下去,便再没有生还的机会,更何况,楚靖轩在跌落下去之时,已经身受重伤,即使他没有跌落下去,也定时药石难救了!
  可南宫上邪呢?她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跳下去?她看见她跳下去之时,并没有用法术保护自己,为什么?情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而这片空落小部分来自于楚靖轩,大部分却是来自南宫上邪。
  若是人真的有前世今生,那她前世一定是和上邪有着什么瓜葛的,她想!
  大雨里、狂风中,匍匐在地上的楚清朗突然昂起头来,仰首望天,愤怒地狂啸一声:“啊——!!!”声震天地,就连雨水滴落地上的声音都被掩去,树木沙沙作响,却不及他的狂笑声来得令人心惊胆颤。而站在他身侧的南宫情落觉得自己险些要被他的狂啸之声给震伤。
  苏家的人什么时候小心翼翼地离开山顶的,他们并不知道,唯有情落久久地伴在楚清朗身边,与他一同感受着失去爱人失去……朋友的痛彻心扉!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风也开始停了,在山的那一边,刺眼的阳光缓慢地自乌云层中移出来。
  楚清朗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物,小时候母妃说这样的天气叫做:太阳跟雨水打架!
  他知道,太阳和雨水同时出来,最后胜利的永远都是太阳,别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这是他自小便观察来的结果!
  “楚靖轩爱你,所以他愿意完成你为苏煜报仇的愿望,然后死去。”许久许久之后,楚清朗开始说道:“南宫上邪爱楚靖轩,所以看着他跌落悬崖的时候,便跟着一起跳下去了!”
  情落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然而,楚清朗却似乎是不需要她的回答,仍旧自说自话,道:“我以为我也是爱着南宫上邪的,我以为我也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性命的,但是当我看着她为别的男子跳下山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不会为了这样的她,而自找死路!”
  微顿,续道:“想来,你和我是一样的,再见到苏煜去世之时,你也没打算自我了结,只因为你知道苏煜有了未婚妻!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嘲讽地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一边踉跄起身,地上的泥土粘脏了他纤尘不染的白衣,湿透的青丝丝丝缕缕地贴在脸上、背上,上面的水珠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滴在他的衣服上、锁骨上……
  一滴一滴的,尽是透心的凉!
  情落仍旧站在原处,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也并不跟着他一起下山,她现在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这里呆着!
  南宫上邪跟着楚靖轩一起跳崖了,楚清朗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白夜,当白夜问起的时候,他只说:“她和楚靖轩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不想让我们知道!”
  白夜不相信,再问。楚清朗瞪了它一眼,没回答。白夜不死心,继续问。最后楚清朗吼道:“既然不相信我,那你可以滚啊!”
  于是白夜便真的“滚”远了,独独留下楚清朗一个人,楚清朗也不知道它要去哪里,更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一个人行走过荒山野林,也留宿过冰冷的街头,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若是真的没有那么在乎,那么当日她被云沧刺了一剑的时候他就不会以命相搏将她救下,若是当日知道今日她会为了另外一个男子跳崖,当日他便不会以命相搏救下她的性命。
  若是如此,那么今日的他还是大楚国那个高高在上的清王爷,偶尔学着纨绔子弟花天酒地,偶尔学着江湖中的侠客仗剑江湖,偶尔独立于皑皑白雪之中,思念母妃,最后,独自忧伤着自己的忧伤,哪怕潸然泪下,他也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曾失去而又一无所有的楚清朗。
  可是现在呢,他不仅一无所有,还失去了一切,让他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父皇什么时候知道他的所在、且什么时候找到他的,他都无从得知,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很长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以后,陷入了极度的昏迷之中,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清王府之内了!
  刚刚睁开眼,他便看见了坐在自己床边哭泣的粉衣女子,他微微蹙眉,竟一时间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她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哭得这么伤心?
  然而,他现在却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考究这么多,苍白的唇瓣微启,只说出一个字——水。
  第102章 人是物非事事休
  听见微弱的话语自他唇瓣中溢出,粉衣女子激动不已,滴滴泪水溅落在楚清朗的脸上,末了,才道:“清朗哥哥你醒了?”
  楚清朗继续艰难地蹙眉,这女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边哭边笑,是要闹哪样?且不管她是要闹哪样,先把他的吩咐给完成了再说,可以吗?
  但是眼前的粉衣女子显然完全沉浸在他醒来的欢喜中,完全忽略了他刚刚说出的那个水字,是以,楚清朗只能再次艰难地道:“水!”
  眼泪最是酸涩肮脏之物,感觉到她溅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内心颇有些嫌恶。
  女子闻言,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冲着下人喊道:“水水水,快把王爷要喝的水拿来!”
  楚清朗掀起沉重的眼皮子安静地看着她,犹记昔日自己重伤之时,说要水喝,是那上邪亲自把水端来,可如今眼前这女子,却是只知道呼唤下人,一时间,他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沐清晨!
  他并非失忆,只是刚刚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自己的府邸,也没有想到沐清晨会守在自己的床边,故而没有想起她来,也许,最主要的原因是,上邪为楚靖轩跳崖一事,还死死地盘踞在他的脑海中,其他的人或事,他都还没有做好接触的准备!
  “清朗哥哥你没事吧?”呼唤完毕,沐清晨双手拉住楚清朗的胳膊,甜腻无比地开始发问,“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想你,清朗哥哥?” 说完,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楚清朗没理会她,不想理会,也没力气理会,幸好,丫头端着水过来了,喝过水之后的楚清朗神智算是比之前更加清醒了一些,可却因为沐清晨的叽叽喳喳使得他又再次陷入混沌之中去,索性,便再次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对上的是一双矍铄却有些苍老的眼睛,楚清朗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做声,这是他的父皇,穿着一身明黄色朝服坐在他床边的父皇,可他却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只记得,他给的无上宠爱,使得他成为众皇子的眼中钉,也记得母妃的寝宫无故失火,他竟选择不彻查,更记得,他发下的皇榜,将自己变成大楚国的通缉犯。
  所以,他不知道要对这样的父皇说什么!
  楚皇看了他一眼,也没打算要和他说什么,只道:“把清王爷的饭菜端上来!”话落起身,示意边上的小太监把他扶起来,楚清朗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起来。
  楚皇所说的饭菜,无非就是一个暖胃的小粥,在下人的服侍下,楚清朗并没有拒绝,而是安静地喝粥吃菜。
  时间滑过,放下碗筷,楚清朗重新躺回床上,自始至终没跟楚皇说一句话!
  倒是楚皇忍不住了,沉声道:“究竟为谁,变成今天这番模样?”
  楚清朗将眸子闭上,没回答!
  楚皇有些恼羞成怒:“朕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飞走了,是不是?”他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怒喝:“竟然连你三皇兄都能被你打成重伤,竟无法将你带回皇宫,你本事不小了,楚清朗?!”
  楚清朗还是闭着眼睛,没说话。
  这使得楚皇更加怒不可遏,他道:“没有想清楚自己所犯的错,就永远不要出门!”语毕,拂袖而去。
  却在走到门边时,听他道:“你不是已经摘下我王爷的头衔,将我当成通缉犯来对待了吗?如今还想怎么样?”
  跟在楚皇身边的小太监内心一震,清王爷这话说得太大逆不道,他不曾听见哪个皇子敢跟皇上如此说过话,当下一个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楚皇脚步一顿,生生地站在门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危险的气息。
  小太监忙帮衬道:“皇上息怒,清王爷刚刚回来,一时半会儿忘记了宫里的规矩,皇上不要跟清王爷计较,小心伤了龙体!”
  “朕膝下的皇子这么多,你是第一个敢跟朕如此说话的人,看来朕以前是太宠爱你了,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盛怒之下,楚皇说道:“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当王爷,那朕便如你所愿,传朕谕旨,即刻褫夺清王爷的封!”语毕,再次拂袖而去。
  楚清朗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似是根本没将楚皇的愤怒放在眼里!
  一连几天,楚清朗都躺在床上休养,除去沐清晨时常来看望他之外,再也没人踏进他这六皇子府了!
  而另外一边,自那日南宫情落自云天崖上下来之后,便一个人去了苏煜的家,苏夫人一个劲儿地在她面前嚎哭,但却没有人敢拿情落怎么样,云天崖上她杀死楚靖轩的情景历历在目,谁还敢找她的麻烦?恨不得避她越远越好!
  苏煜下葬之日,苏家的人并不允许她去看,她只一个人安静地跟在身后走了很久,直到黄土将他的棺木给覆盖住,她才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回了杏花岭。
  可她在杏花岭上呆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又离开了,彼时的她着了一袭黑衣,绝望而又哀伤,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知道她将杏花岭交给了杏花岭上的女子们,一个人离开了!
  在床上休养了数日,当夏天渐渐走来的时候,楚清朗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也在这日,帝都的很多达官贵族都前来看望他。
  但楚清朗却闭门不见任何人,只一个人在后院子里放了把摇椅,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坐在上面,欣赏近处或远处的风景!
  “六,六皇子殿下!”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双腿扑通一声跪于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楚清朗拿了一本书盖在自己的脸上,漠然的话语自书页下面传来,“来就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人道:“哟,本宫的六皇弟好生悠闲,本宫还以为六皇弟是有多忙呢,竟将那些好心前来看望皇弟的人都给挡在了门外!”若非他是太子,这六皇子府邸的大门,他也是进不得的吧?
  可偏偏他的身份就是如此高贵,对方越是不开门,他便越是要往那扇门去!
  第103章 心事搁浅伤犹存
  楚清朗详装没听见,继续以书盖在自己的脸上,不声不响,仿似来的人并不是太子殿下!
  管家身子微微颤抖,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太子面前,“老奴参见太子殿下,六皇子殿下身子刚刚复原,对太子殿下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管家之所以如此紧张,乃是因为他的主子竟然敢当太子殿下不存在,若他不替主子说点好话,那估计全府上下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说来也怪,自这六皇子回府以后,整个人性子全变了,以前从来不为难下人的他,现在只要谁稍有过错,便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另外,以前他不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傲慢,更不会直接跟楚皇起冲突,可如今回来,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反复无常的他,使得众人对他纷纷抱着恐惧的心态,甚至不敢行差半步,否则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们的六皇子殿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哦?”太子楚冥丰挑眉,“若是身子还未痊愈,那该躺在床上休养,怎会到这后花园里来,且还拿着一本书呢?”他的目光在楚清朗与管家之间来回逡巡,在宫里,楚清朗与他的关系相对于其他人来说算是比较好的,如今竟也对他这个太子如此无礼吗?
  闻得此言,楚清朗抬起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脸上的书渐渐移开去,末了,执起那本书直接扔到管家怀中,看着楚冥丰,道:“你的问题问得不错,那现在我就来回答你的问题,很明显的,我只是不想见到你而已!”语毕,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续道:“管家,送客!”
  还跪在地上的管家的身子微颤,嗫嚅地回答:“……是……是的,六,六皇子殿下!”
  楚冥丰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楚清朗,半晌,打了个哈哈笑道:“六皇弟当真是愈发有本事了,不仅不将父皇放在眼里,就连本宫这个大哥,六皇弟也不认了么?以前在宫里,咱们的关系可是最好的啊!”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是以前!”惹恼了他的人全部都是敌人,况且这帝都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来的,不过既然来了,那便在这里住下去好了,反正他也无处可去!
  “六皇弟的意思是,从此以后要与本宫撇清关系了?”楚冥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世人皆知,他的父皇最想将皇位传与他这位六皇子,但是楚清朗却不想要,无可奈何之下,父皇才立他为太子。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登基,父皇都是想要让楚清朗继承皇位的!
  以前的楚清朗好相处,无野心,他便“放下自己的身段”与他交好,当时哪里想到如此明媚的楚清朗能够变得如今日这般阴邪,让他看着,心里都莫名地升起了胆怯。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性情大变?是否当日楚靖轩被他所伤这事是真的?
  楚清朗冷笑一声,“撇清与否,你都站在那里!”
  皇宫里,从来都没有什么亲情可讲,从出生到现在,他有的只是一个母妃,自母妃走后,他便一无所有了,既然一无所有,怎样的生活都是生活,又何须介意这么多,?那些皇族子弟之间的斗争,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管家,送客!”楚清朗又道了一声,面上已呈现阴鹜之色,像是很讨厌楚冥丰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管家身子抖三抖,站了起来,“是!”他指指门边,道:“太子殿下,这边请!”
  楚冥丰眸子微微眯起,道:“若是本宫不走呢?”
  话音未落,忽见一袭白衣的楚清朗动作快速地站了起来,手中执着沧尘剑,剑刃却抵在了他的脖颈上,瞬间,楚冥丰大惊失色!
  他扯开一抹邪魅的笑容,笑望着楚冥丰,“沧尘剑出,世间一切皆如尘埃,从此以后,沧海一粟!怎么?你想要试试?”
  楚冥丰看着他那张绝美的脸,一举手一投足间,满是杀气,看得出来,此刻所说的并非作假,他的六皇弟真的变了,半晌,他才惨白着一张脸,嗫嚅着唇瓣道:“六弟,本宫刚才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而已,既然你执意要本宫走,那本宫走了便是!”
  久久的,却不见楚清朗将沧尘剑收回去,楚冥丰面上的血色自然没有收回来,整个大楚国,谁人不知道皇室有两宝?一宝乃是楚靖轩的绝尘神鞭,神鞭扬起,就连尘埃都会绝迹,另一宝则是楚清朗的沧尘剑,寒光锃锃,此剑的威力并不亚于绝尘神鞭!
  如今,他被他的沧尘剑架在脖子上,且先莫说自己是否会丢了面子,他唯一担心的是楚清朗会真的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一般情况下,只要楚清朗想杀人,沧尘剑便会出来。所以,他毫不怀疑楚清朗想要将自己斩杀于沧尘剑下的想法!
  虽为太子殿下,此生,他最是无奈于楚靖轩的绝尘神鞭与楚清朗的沧尘剑!他也曾收集过天下好武器,但却无一把像他们这般好的武器!
  楚清朗拿眼睨着他,“不要以为你是楚阔的儿子,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话落,将剑抽回,剑刃割破楚冥丰的脖颈,滴滴殷红瞬间溢了出来。
  楚清朗道:“滚!”
  楚冥丰连伸手去摸自己脖子的勇气都没有,像他如此这般权高位重的人,在面对死亡时,最畏惧的无非就是死亡,是以,不足片刻,他已经带着他所带来的下人飞奔出了六皇子府!
  楚冥丰刚走,管家便识趣地掏出一块干净的纯白手帕递与楚清朗,只见远处的阳光反射在沧尘剑上,折射出一抹寒彻人心的寒芒,楚清朗以白布将沧尘剑上的血渍轻轻抹去,面色平静无波!
  站在远处屋檐下的沐清晨目睹了刚才这一切,险些没有惊叫出声,她的清朗哥哥从来都是俊逸若仙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嗜血残暴了?对自己的大哥竟也这般对待?
  第104章 有我在怎可你死
  云天涯间,雾气蒸腾,自悬崖上往下看去,一望不见底,保守估计,至少百余丈之高!
  云天崖下,空空旷旷,竟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在这春意盎然的季节里,草地绿油油的,煞是可喜!
  一条溪水自草原中间横亘而过,溪边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溪水清澈见底,并无鱼儿自水中游过,阳光穿不透顶上的白雾,使得底下有些阴沉沉的,此时,正有一名红衣女子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光着脚丫子浸在潺潺的溪水中,眉毛微微上挑,唇角浅浅上扬,青丝如瀑,尽数披散在脑后,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