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里,段嬷嬷没找到人,转身看见春杏提着个崭新的铜壶匆匆回来,顿时冷了脸道:“春杏,你这是去哪了?姑爷回来都半盏茶功夫了,怎么还没有上茶?”
春杏小跑得脸上泛起红晕,解释道:“嬷嬷恕罪,您先头吩咐我给姑爷上茶,我把姑爷喜欢的毛尖找出来后便想着去厨房提水,可没想到厨房里没有热水,我便等着顾厨娘烧开,这便晚了。”
段嬷嬷脸色稍缓,道:“陈家确有诸多不便,明日理嫁妆的时候你记得把姑娘烧茶用的那一套家伙什找出来安置在这里,多放几个炉子还有那铜锅也找出来,再把那无烟碳搬一袋子。”
“往后这里便是咱们的茶房了,不要断了热水,再有吩咐顾厨娘每次做饭都留几样姑娘爱吃的,你和桂枝挑个没人的时候提回来。”
春杏疑问道:“嬷嬷,姑娘这是在饭桌上吃不饱吗?”
段嬷嬷叹了口气道:“你这傻孩子,新媳妇哪有能在饭桌上吃饱的,谁不是回房再添补?就今日这餐我看姑娘就没吃两口,这一家子人吃饭唏哩呼噜的。”
“尤其是姑太太那小儿子,七八岁也不是小娃娃了,拿筷子将那菜翻来覆去搅动,姑娘那样精致的一个人,哪受得住啊,都没伸两筷子。所以往后你们就在这茶房里常备些点心,挑姑娘爱吃的多端些到房里,可别让姑娘饿着了。”
春杏点头应是,“婢子明白了。”
段嬷嬷就着热水冲好了茶,端入屋内看两人正在柔声说话,这脸上不显但心里头却笑开了花,这股子喜意在她回到耳房的时候都没有消散。
春杏在埋头整理茶具,瞧着段嬷嬷喜笑颜开模样好奇道:“嬷嬷您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段嬷嬷欣慰地回道:“我刚瞧见姑爷和姑娘在说话呢,一起看那册子,阿弥陀佛太太之前一直担心他们两个年岁相差较大,又有大姑娘搁在前头说不了贴心话。如今可好,有商有量的,瞧着也登对,太太知道也能放心了。 ”
春杏闻言也喜道:“这可好了,姑娘和姑爷琴瑟和鸣,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待姑娘将来生了小主子就没人能越过姑娘去了。”
“很是。”段嬷嬷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喃喃道:“是啊,等过两年生个小少爷就好了。”
怎么要过两年?春杏想问但看到段嬷嬷的脸色又顿住了,埋头继续整理茶具,这不大的耳房内就只听到铜壶内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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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享受着亲朋邻居的奉承,乐呵了一整天,但第二天午饭过后却是拉下脸来,在房里长吁短叹的。
这叹得陈礼忠都烦了,奇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昨晚睡着了还乐出声来呢,怎么就这一会就拉下个脸。”
张氏可算找着话头了,叹道:“当家的,你是不知道啊,这顾厨娘可造了,家里为这婚宴买的上好白糖,还剩下小半罐我刚便想着给乖孙冲碗白糖水喝,谁知道竟然被她做那什么白糖糕和红烧肉用完了!”
“还有啊,她做那什么拌青菜用了整整两勺芝麻油!我在旁边瞧着都肉疼,猪油多好啊她不爱用,还说猪油吃多了对身子不好,白花花的油怎么会不好呢!哎呦我那上好的芝麻油啊,也就是婚宴我才舍得买了两坛子,这会儿新开的这一坛子只剩下个底了。”
“还有还有啊,”张氏说了一通,“前日办酒我不是收起来了一些肉嘛,哎呦喂能吃五六天的肉她一天就全煮完了,那小刘氏还打发了钱家的一大早去前边村头买了肉和骨头回来。”
“买了整整两斤还不是大肥肉,花了快得有五六十文了吧!家里人前两天刚吃过酒席哪用得着这许多油水呢?你是没看见那顾厨娘洗碗的时候那碗筷油汪汪的泼瓢水都能泛起油花来!”
“我的这个心呐……”张氏捂着胸口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昨天她一直乐呵着也没去厨房就不知道,今天送走完娘家人想去厨房给乖孙泡碗白糖水,撞见了顾厨娘在洗碗。一看那水面上的油花她就惊了,再去看一看油罐、白糖罐、装肉和鸡蛋的篮子……
哎呦喂不能想,想想就肉疼。
陈老大还在回味着中午的饭菜,想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炖肉入口即化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家常素菜也做得有滋有味很是爽口,不像家里做的软烂还发黄,咬上去能淡出鸟来。
听她这么一说虽有些惊讶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于是便道: “咱们家也没穷到连肉和油都吃不起的份上,你说这些做什么。”
“要俭省啊,”张氏叹道:“芝麻油在我们这地是稀罕东西,一升要一百个铜板呢,一坛子在山那边都能娶个黄花大闺女!弟妹前两日还跟我说这芝麻油做的菜香,想让方哥儿带一坛子到书塾去。”
“方哥儿中午都在岳家吃喝,这坛子芝麻油肯定是要给的,可就小刘氏这么个造法可撑不住啊。这家常过日子可得俭省些才好,咱们家就是因为俭省才凑够了这百亩地的。”
陈礼忠听不下去了,“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家攒够了百亩地哪里是因为俭省,是因为我们三儿子!”
“老三自从去了县上读书之后除了束脩和节礼之外都不用怎么花钱,长大了每次回来还带个一钱半钱的抄书银,中了秀才之后更是免税免杂役,每年能给家里省下十几两银子,这才在去年买齐了地。”
“虽说这里头大半都是山地只能种些树和高粱的,但也是地啊,能传子孙的,不是那浮财。”
“更不用说后来还从书上找到了养稻田鱼的法子,前几年便劝着爹试养了一亩地,要不人家怎么说书上又有金又有玉呢,可不是嘛一尾鲜鱼卖二十文呢,当年就给家里增添了十两的进项,要不后来怎么有银钱起这房子?”
陈老大语重心长地说:“这养了鱼的地种出来的大米还比不养鱼的香甜饱满,收成也涨了两成,可收成再涨又怎及得上鲜活的大鱼?捕上十几尾鱼便顶得上一石谷了。”
“我们南越省是老天爷赏饭吃一年能种两次稻,一石谷也就卖三四百文价贱着呢,哪怕辛苦舂出来了也不过是卖五百文一石,要多少米才能换十两?爹都说他种了半辈子地都没见过一亩地能挣那么多银子呢。”
“所以啊,这想要发家就得像咱儿子这样脑子活络,就靠着你煮菜只放两滴油的俭省,哪有钱供儿子科举下聘?二房的方哥儿能娶到镇上的媳妇?有钱置地?”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婚事又掏空了家底,咱们家这会儿就不止是一百亩地了。哎但愿这回是个福厚的,不然再来这么一回老二家的可就真的有埋怨了。”
张氏虽然觉得当家的说得有理,但还是有几分不解,“可是儿子就是因为早些年咱们俭省才能供他读书考秀才啊!虽说如今我们家的家底厚了些,但俭省总不会错的,银子花了便不是银子了,往后我们还是要俭省着送他去考状元!”
陈礼忠:“……”
陈礼忠恼羞成怒道:“你这婆娘,儿子都说了此番他考中举人,县老爷和各位乡绅、同窗都送了议程来,再有官府的赏银,进京的钱粮已经够了,让咱们平日里该吃吃该喝喝,保重身子骨后头才能享福。”
“至于往后的银钱,今年不是一口气养了十亩地的稻田鱼吗?将我们家所有的上等水田都用上了,放的鱼苗也多了好些,老大也天天去割草精心伺候着眼看着年底就能收了,卖出去又是一百多两。”
“爹也说了今年这些钱都紧着咱儿子用,留着给他去京城,再加上在老宅养的十几头猪和一大群鸡鸭,也能有几十两进项,还有家里这些年攒下的,我们两个的私房这加起来都有三百多两了,再加上他自己攒的,还不够啊?”
说到这里陈老大也来气了,怒道:“儿子自中了秀才之后每月还给你二两家用你是不是都攒起来不花啊?”
“这事要听儿子的,村东头的赵老头家够俭省了吧,逢年过节肉也不舍得割油也不舍得买,你看他们家大人小孩饿得走路都打颤,买地了没有?起新房了没有?”
张氏语塞,“我,我这不是为了两个儿子嘛!攒一年有二十两呢!要在以前我们家辛苦三年也就攒这么多,若遇上了荒年还要倒贴。”
“再说了这钱够儿子在省城一个来回的了,再有老大,他这把年纪了还没个后,可不得为他打算打算?还有咱荷花,眼见着也要说亲了但嫁妆还没有着落呢。”
不过张氏想想觉得当家的说得也有道理,可不是因为他们有个好儿子,才能享这许多福。若是没有三儿子,她们一家子都还挤在老房那几间屋子里喝稀粥呢,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儿子不但中了举人,还娶了嫁妆多的媳妇……
“对了当家的,你看了三媳妇的嫁妆没有?满满的六十六抬都插不进手,就比先头的大刘氏少了两抬!但是单子比先头的更长,首饰匣子更是金光冲天,实打实的刚才搬的时候钱树两口子差点就把腰给折了!”
陈老大瞪圆了眼,“钱树怎么去搬我们儿媳妇的嫁妆?”
张氏解释道:“那不是因为要把嫁妆箱子理一理,在后罩房那边腾出几间屋子来嘛,不然下人们都不够住了,他们那一屋子的女人连个箱子都搬不动就让他去帮忙抬一抬,不然难道让你这个公爹去还是让她当家的咱儿子去?”
那的确更不像样,陈老大没话说了,叮嘱道:“这些嫁妆你可别碰,就让她自己收着。”
“这大户人家的嫁妆我哪儿敢管啊,”张氏叫屈,“连着先头那个的我都准备给她收着。”
陈老大点点头,可不是这个理,普通的乡下妇人嫁妆能有两抬就很得夫家看中了,可不管是大刘氏还是小刘氏,嫁妆都是论车的,满满的摆了一院子,这些东西他们老陈家可不能碰,没得让人戳脊梁骨。
这世间风俗和朝廷律法都规定了女子的嫁妆为自己所有,待去后分给子孙的,若是没有子孙则要返还娘家。
所以谁家要是敢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不说亲家不同意还会坏了名声,连累得整个宗族,整条村都娶不上好媳妇。
想到此处,他又不放心地仔细解释道:“老三娶的这两个媳妇啊,带的多是浮财,田地不多,先头那个去的时候都商议妥了,她的嫁妆就分给慧姐儿和康哥儿这两个孩子,这是咱们亲孙呐。”
“后面娶的这个就分给她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咱亲孙,如此两边就都差不多,他们日子也安稳。”
顿了顿,又说道:“你别看这两个嫁妆都多,可是将来老三谋官的时候用的银子也多,先刘老太爷就用尽了刘老太太的嫁妆,后补上的,刘家这次结亲也是有这个意思。”
张氏沉默了,半响道:“我也不是那等恶婆婆,只要他们好好的,不会为难她的。”
陈老大也是沉默了,埋头抽了几口烟,嘴一张,吐出了泛白的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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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真也在考虑着嫁妆的事,她是填房又和原配刘玉珠是一家子,明面上嫁妆的数量就不好越过。刘玉珠的是八十八抬,嫡长孙女公中出了四千两总共六千多两。
刘玉真虽然是嫡幼孙女但她情况特殊,也给了这个数,再有母亲曾氏、亲朋故旧、姐妹及京城外祖父家送来的十八口大箱子添妆,满满当当的达到了八十六抬。
抬出来的时候这些家具、日常用具、摆设、古玩、衣裳首饰、宅子、铺子、田地仆从等把整个县城都惊动了,那些因为大房孤儿寡母没人支应门楣而不想议亲的人家心中暗悔不已。
有这么多嫁妆娶回来做次子三子媳妇多好啊,他们分不了多少家产有个这么丰厚嫁妆的媳妇往后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懂得的人不由得暗暗咂舌,“这比当年的大刘氏要强得多呢,举人老爷可真有福气!”
昨日晒完嫁妆之后便草草的收到了后罩房里,今天才有闲暇领着人收拾,都妥当了刘玉真让段嬷嬷她们都去打理自个儿的东西,自己怀抱着几个匣子回到了房内。
这些都是轻便贵重的,田铺契书、银票这些刘玉真准备自己收着,她略翻了翻京城那边有母亲给的妥帖人,外祖母也有照应所以不用操心,县城的大半都租出去了,等着收租子就行。
至于田地和庄子的收成都安排了妥当的管事打理,这些有成例可依的刘玉真都不打算动,她目前的重心是家庭生活,而且她没有点亮种田的技能树。
不能像陈世文那样能从古籍中找出“稻田鱼”这样赚钱的法子来,所以对手上固定产业的处理就只能往后推了。
正思量着桂枝怀抱着几个匣子走了进来,其身后是顾厨娘和郭家的,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箱笼。
“这是什么?”
桂枝从那堆匣子里找出一本新写好的册子递过来,道:“这是府里各位亲朋给您的添妆,您在家里也没仔细瞧过,嬷嬷便说抬来给您瞧瞧,这是单子。”
刘玉真打开略略一看,见都是金银首饰头面绸缎等,顿时来了兴趣,让她们一一打开,从中挑选了几套。
“外祖母、两位舅母还有表姐给的这几套都收起来,将咱们到了京城要用的,咦表姐给的这套可就是传说中的点翠?真漂亮!”
“是呢,”桂枝将匣子捧近了给她瞧,笑道:“在家里的时候几位太太也都是看呆了,不过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是宫里出来的呢只有在京城才能见到。”
“曾家来的那个嬷嬷说这是侯夫人入宫时宫里的贵人赏的,她匀了两套,给您和府里的三姑娘一人一套。”
“真漂亮!”刘玉真呆呆地拿起来,心想这就是风靡了千年的点翠啊,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有了这套其他就都是胭脂俗粉了,“这套拿到我房里来,我要亲自收着!”
桂枝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问道:“那其他的这些……”
刘玉真想了想,“把周姐姐和几位姐妹的另外收着,其他的都抬去耳房给嬷嬷归整,另记了单子,将来若要送礼就从那些里头拿,对了里面没有什么特殊了的吧?”
“没了,都是新打的,”桂枝小声说道:“只府里的三太太和二姑娘送的头面珍贵些。”
“他们啊,”刘玉真冷笑一声,“那把她们母女的也另收起来吧,将来回给她女儿或儿媳妇,还有二婶婶的也收起来,将来就给康哥儿媳妇!”
处理完了添妆,便是昨日新收的见面礼了,也有小半箱子,不过这些就都不如前面的添妆珍贵了,也不如她昨日派出去的值钱。
毕竟做好的绸缎衣裳鞋袜另配了绣工精致的扇子荷包等,少说也要十两一套,这一人一套一对长辈就是二十两,不过这些都是府里做的 。
不过也正常,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若是给的礼轻了反倒会惹人闲话。她仔细看了看桂枝递过来的单子,老太爷他们这些亲眷男子都给了银钱,十两、五两、一两不等。
老太爷、大老爷还有族长都给了二十两,族长长子和姑丈给了十两,几位舅爷一人给了一两,这些银两和大钱加在一起也有一百两了。
有些新得很应是新换的,这是给他们夫妻,给这个小家庭的,刘玉真让桂枝把这些单独放开了,不和她的钱混在一起。
暗暗想着等以后小家庭里要用什么钱就先从这里面拿。
婆婆张氏给了一对凤尾金步摇,给的时候很不舍的样子,相比之下二太太戚氏给金戒指的时候就大方多了,就是族长夫人给金耳环的时候也很和善。
大嫂小张氏和二嫂吴氏的都差不多,应该是之前商量好了的。姑太太则给了两个细细的金手镯,张家几个舅母分别给了细细的银簪、银耳环、银手镯,看起来是一套的。
还有其他人,铜簪子、银丁香耳环、大红布头……
刘玉真略看了看实物,再把单子上的亲眷关系理了理,与他们送的礼对应起来,便让桂枝收起来,这些她都准备不戴,就当留念了。
如此,她这次嫁人,得到了田地山地上千亩、大小宅院四座、铺子四个、绫罗绸缎皮子布匹一十六箱、古画古董古玩摆设一十八件、头面就有二十八件。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千两白花花的现银,一千两银票,总价值超过八千两银,每年还有约八百两的活钱进账,加上庄子里四季送来的果蔬鸡鸭、粮米柴油等等,发了笔大财。
越看越是高兴,刘玉真喜滋滋地道:“桂枝,这些日子大伙儿都辛苦了,你去和嬷嬷说,这个月给发双份的月钱,你们几个各赏银一两,你再去把那匣子素银簪子取来,一人发上一支!”
桂枝做了个福礼,笑道:“谢姑娘赏!姑娘,还有这个,这是放在装着您日常衣裳的箱子里的,嬷嬷也不知道是什么,特让我带来给您。”
“这是什么?还挺好看的。”
“姑娘也不知吗?瞧着珍贵得很,会不会是府里太太私底下给您的贴补啊?”桂枝小声道。
刘玉真接过匣子看了看,摇头,“母亲没有告诉过我有这么个东西,能打开吗?”
桂枝摇头道:“不能呢,试了没打开,拿着轻飘飘的,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刘玉真也不在意,随手放在了装有田铺契书的匣子的上面,道:“我知道了,钥匙都放在一起了吧?”
桂枝道:“是的,就放在姑娘日常用的梳妆箱子里,今早我还看见了呢。”
刘玉真点头,“那就好,你再去找嬷嬷拿对牌,把我们在家里做的小孩儿衣裳找出来。”
桂枝瞬间明了,“姑娘您是要把先头给慧姐儿和康哥儿做的新衣裳找出来吗?他们的衣裳是该换了,康哥儿昨天和今天都是穿着同一匹料子的,模样还好但针线一般,且尺寸有些大呢。”
“至于慧姐儿她今日穿的是旧衣吧?瞧着那样式好像是家里去年送来的,有些小了哪像大家闺秀?别说和府里的姑娘们相比,就是县里头但凡有些家底的瞧着都强些。”
“你以为还在家里啊?”刘玉真解释:“陈家的境况你瞧待客的堂屋便知道了,没什么名贵摆设,木头还比不上我们屋里的,家里的几个下人穿的都是粗布短褐上头还有补丁。”
“哪像府里的有四季衣裳,老少爷们这些主子就更不必说了,针线房日夜不停流水似地送去,得宠的还专门配上几个针线上人,家常的衣服穿一两次便赏了人……”
桂枝轻笑,“姑娘说的可是大姑娘?她在家时可是配了四个针线上人,最爱蜀锦,有一阵子非蜀锦不穿呢。”
刘玉真也弯起嘴角,“蜀锦色彩明艳,最得大姐姐欢心。”
桂枝凑过来小声地说。“要我看啊,还是大太太给的那匹云锦最好,老太太都爱不释手呢。”
刘玉真这回笑出声来,“你呀你,尽会耍这嘴皮子,如今咱们来到了陈家,往后啊惊醒着些,这等非议长辈的事情就莫要说了。”
想了想,她又道:“再有那柔软的细棉布收拾出两匹,还有颜色稳重的料子也找些,中秋重阳已过,冬至节礼也要预备起来了,今年要预备着给府里头老太太,母亲的衣裳,家里头这边也有祖父、公公婆婆。”
“还有夫君这边,我瞧着他现在的都是旧衣,得给他多备些。”
“今年就先用我嫁妆里头的料子吧,”刘玉真叹气,“不用过两年颜色也淡了,倒是明年就要从外头采买了,毕竟是咱们这房的节礼,可不能老是用我的嫁妆。”
如今她身为陈家最有钱的人,这一两匹料子的确不放在眼里,但是账不是这样算的。他的钱是小家的,但她的钱是她自己的,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不能开这个口子,不然以后分不清就麻烦了。
桂枝连声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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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刘玉真领着桂枝,抱着收拾出的几件小孩儿衣裳去了上房,这些衣裳都是用零散的绸缎做的,每一件颜色款式都有差别。
在刘家备嫁期间,母亲从库房取了十几匹绸缎与各色细布给她做衣裳,那都是一匹匹的好料子,她依着四季做了几十套,也给陈世文做了几套,剩下的布头做不了大人的便让针线房做了适合小孩儿穿的。
主仆两人刚走下西厢房的阶梯便看到了一个黑痩黑痩的丫鬟在上房前面的院子里扫地,扫把挥得很快,尘烟四起。这丫头身不高,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灰色粗布衣裳,上头还有几个补丁,瞧见她走来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扫把也掉了。
刘玉真离着几步远停住了,柔声道:“你是石榴?”
那黑瘦丫鬟傻愣愣地站着不回话。
桂枝冷下脸,喝道:“三奶奶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三奶奶?!”她扑通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把头磕得咚咚响,结结巴巴道:“给三奶奶磕头请安,万福金,金,吉祥如意……”
刘玉真皱眉。
“起来起来,”桂枝放下东西走上前去拉她,“见着大奶奶不用这般磕头,大太太可在?三奶奶来给大太太请安,你去通报一声。”
石榴头也不敢抬,诺诺道:“大太太?大太太在屋子里摘菜!”
刘玉真和桂枝:……
活了这十几年,刘玉真听到过“太太在屋里歇下了”、“太太在屋里待客呢”、“太太正在里头等着姑娘呢”等等话语,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太太在屋子里“摘菜”这么,这么淳朴实在的,半响没反应过来。
“罢了,你也不用通报了,继续做你的活计吧。”瞧着便是个粗苯的,刘玉真也不与她计较,绕过她径直向上房走去。
桂枝跟在后面低声道:“姑娘,这家里的下人也太不像样了!”
刘玉真也这般觉得,叹了口气,“慢慢□□吧,人总不是一生下来就懂规矩的,你和嬷嬷提一下让她多注意着些。”
桂枝郑重点头:“是,回头我便告诉嬷嬷。”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婆婆张氏的大嗓门从里面传来,“什么?你说你新三嫂过来了?她怎么过来了?诶呦我去看看……”
刘玉真紧走了几步,赶在张氏出门前走了进去,福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诶诶诶,都安都安。”张氏身着一件浅褐色细布衣裳,看着刘玉真进来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有些拘谨地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还没开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