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锦溪一睁眼,就觉得头有些发沉,估摸着是昨儿个在山上跪了太久,又吹了许久的冷风,有些发热的征兆。
她叹口气,这豌豆公主的身子真是要命了,幸亏前头因为家里算计着跟蒙世子的婚约,替她免了选秀,不然就她这体质,进宫就是个炮灰的命,绝活不过三集。
“格格您醒了?可要起来了?”思佳听见动静,轻声问。
关锦溪:“嗯,起来吧。”
一开口就发现,她本清润绵软的嗓音多了点子沙哑,仿佛还有些鼻音。
思佳立马将帐子用银钩收起来,伸手探她的体温:“格格您可觉得哪儿难受?”
关锦溪坐起身:“你该问我哪儿不难受。”
见思佳着急,她才扬起小脑袋笑出来:“估计就是冻着了,叫杨嬷嬷给我熬一盅白芷秘宝汤,热热喝下去也就没事儿了。”
说是秘宝,实际就是白芷和芫荽,配上鱼头熬汤,辣乎乎鲜滚滚喝上一碗,发点汗,对伤风发热最是管用。
思佳点头:“叫思瑶伺候您梳洗,奴婢这就去给杨嬷嬷拿银子,叫她去厨房要芫荽和鱼头。”
思瑶服侍关锦溪收拾利落了,先将刚熬好的姜汤,并着一碗紫米粥端了上来。等关锦溪捏着鼻子用完,思瑶打发灵字辈儿的两个小丫头盯着院门口,这才拿着绣活笸箩坐在了软榻旁边。
“格格,昨儿个碧箬居那头传来了消息。”
关锦溪灌了大半盏红枣茶下去,去掉口中的辛味儿,这才开口:“我那大姐姐是要跟荀安堂打擂台了?”
“不是。”思瑶摇头。
因为怕给老夫人和房氏当了炮灰,关锦溪未雨绸缪,早早就想了法子,在房氏派人收拾碧箬居的时候,安排了盯梢的。
熏福院内二等丫鬟灵巧是家生子,早年时灵巧那老子娘,机缘巧合救过一个被房氏赏了板子,差点死掉的小丫头红枝。
因怕房氏怪罪,救的时候自然不敢叫别人知道,可这救命之恩,红枝记在心里,一直偷偷孝敬灵巧的老子娘。
这回红枝正好被分到碧箬居做粗使,昨天傍晚去送热水的功夫,她听到关锦玉和佟氏在说话。
因提到了关锦溪,红枝支棱着耳朵留神,听到了‘好亲事’和‘端郡王府’几个字,送完热水,她就偷偷过来跟灵巧说了。
“奴婢想着,四格格明年要选秀,这做亲,如今府里也就二格格和您,郡王府的亲事,很可能是给二格格说的。”思瑶把灵巧的话说完,低声分析,“只提到您这边,叫人不安,她们总没那么好心,替您说这般展扬的亲事。”
关锦溪蹙眉:“我记得听二哥提起过,二姐姐还不肯忘了那岳文韬,叫他从国子监回来的时候,约岳文韬进府,只是没能成?”
府里的阿哥们,房氏所出云鸿震行二,因为占着嫡,被保进了国子监。
佟氏所出的大阿哥云鸿彬和四阿哥云鸿学文不成武不就,只跟三房索氏那边的三阿哥云鸿旭一起请了西席,在府里进学。
岳文韬是自己考进国子监的,跟她这位二哥是同窗,所以关锦妍才会拜托云鸿震请岳文韬来家里做客。
佟氏一向宠着关锦妍,若她不肯,佟氏又怎么会去说端郡王府的亲事呢?可若说二人好心替关锦溪说亲,就更是天方夜谭。
“你们可知道端郡王府现在是哪位阿哥在说亲?”关锦溪思忖着问道。
思瑶不清楚,思佳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回答:“端郡王府只有四个阿哥,四阿哥还没成年,其他有两位都成亲了,只大阿哥还没个着落。不过那位大阿哥是庶长子,外头人猜是端郡王福晋刻薄庶子。”
关锦溪更觉得奇怪了:“即便再刻薄,也没有弟弟们都成亲,哥哥还没着落的说法儿,没得叫人说端郡王福晋为母不慈。”
“这倒也是,那位大阿哥得有二十多岁了呢。”思佳想了想回道。
关锦溪心里越发觉得不安,她紧着喝了几口热茶压惊,想了想低声吩咐:“思佳,再劳累你哥哥一趟,替我查查这位大阿哥。”
二十多还不成亲,端郡王福晋要么就是不要脸面了,要么就是无可奈何,可这京中权贵即便家里再腌臜,也要那层遮羞布盖着,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后者……少不得这位大阿哥是有些不好说的缘由结不得亲,真是这样,那关锦玉和佟氏想要替她说这门亲,就说得过去了。
一个吃醋,一个替自家闺女醋,都恨不能将她推进深渊里才好,只怕这位大阿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故事,莫非是天阉?
关锦溪口中发苦,这要是叫房氏或者关老夫人知道,能有这样一门煊赫的婚事,哪怕对方真是太监,也定会叫她嫁过去。
她本来还觉得,可以慢慢筹划勾搭个女婿,如今只怕也再拖不得了。
“还有,叫你哥哥替我打探一下,上次你说的那三个人……他们常去的地方,我能去得了的,都有哪儿。”关锦溪紧跟着继续吩咐。
思佳听思瑶在耳边分析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发白,紧咬银牙:“奴婢知道了,这就去。”
她扭身就出了门,大冷的天,思佳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若二夫人急切些跟静宁侯夫人说道,端郡王府又真同意了的话,可就真是坏菜了。
思瑶显然也这么想,一张俏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关锦溪虽然稍微淡然些,脸色也不算好看。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丫鬟突然叫喊:“哎哟!谁啊?”
思瑶掀开门帘子站出去:“还有没有规矩?”
本来看着院子门的灵春,手里捏着个藏青色的荷包,委屈极了:“思瑶姐姐,不知是哪个缺德冒烟儿的,隔墙扔进来个荷包,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奴婢脑袋都起包了。”
见灵春疼得流泪,思瑶脸色虽然还发沉,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那荷包进了屋。
打开荷包一看,里头是个鼻烟壶大小的药瓶,还附着一张纸条,写着药名。
瓶里是祛寒消肿的清灵膏,太医院出品。因宫里动不动就要下跪,连主子都避免不了,所以这清灵膏是出了名的管用,也是出了名的难弄。
“是谁送过来的呢?”思瑶不认字,知道是清灵膏,惊讶地嘴巴微张,问道。
关锦溪看着纸条,落款是“寺遇有缘人”,她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谓的有缘,不如说有钱,这清灵膏在外头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会不会是昨天在庆宁寺,被您诚心打动的后生呢?”思瑶猜道,“或者是哪个怜惜您的侠女?”
反正主子的动人是男女通吃,一切都有可能。
关锦溪轻嗔:“再打趣我,我可要赏姐姐痒痒挠子了啊!”
昨天关锦溪在庆宁寺,除了跟执事僧和关锦玉并着蒙世嘉外,并未跟任何人有过交集,关锦玉是不可能的,若是蒙世嘉……
她一把抛开那百两银子才能买到的药膏,有些反胃,若真是蒙世嘉,这厮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只怕关锦玉知道,会吃了她。
“不管是谁送来的,总归是好东西,您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出去挑女婿不是?可没多少时候给您耽搁了。”思瑶见主子面色不虞,赶紧拿过清灵膏,生怕给摔坏了。
关锦溪:“……”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送过来糖衣炮弹,糖衣为啥不要?至于炮弹,以后她但凡看见蒙世嘉,就退避十里,她就不信还能叫关锦玉误会。
镇远将军府——
“你大白天的做贼去了?弄这一身灰。”卢氏见儿子进门,上下扫了那么一眼,吐槽道。
程樊脸色有些发红:“瞧您说的,皇上啥都赏我,咱们府里还缺啥需要我去偷?”
程婉瑜在一旁绣帕子,心里想着,可不啥都赏么,尤其是板子。她抬起头看了眼哥哥,心细如她,立马就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哥哥莫不是偷香窃玉去了?”
程樊本就因为卢氏的话有些心虚,正捏着茶盏喝茶挡住不自在,听见妹妹这问题,一口茶呛进嗓子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这下子连卢氏都看出不对味儿儿了,她放下打到一半的络子,挑眉:“你妹妹猜对了?说吧,偷到哪家去了?说出来娘好给你掌掌眼,叫媒人提亲去。”
程樊心口砰砰跳,脸红如关公,猛地站起身:“你们瞎猜啥?我这是陪着七贝勒练布库来着,不跟你们说了,咋这么多歪心思呢,我去洗洗。”
说罢,他大跨步跟逃一样出了门,卢氏跟程婉瑜面面相觑。
“摔跤就摔跤吧,脑壳摔坏掉了?还敢跟老娘大小声,欠烧火棍子了我看!”卢氏心大,儿子说了她就信,不满地嚷嚷几句就算完。
程婉瑜才不信哥哥所说,不说别的,就哥哥昨天才挨了打,听哥哥的小厮兴海说,屁股蛋子都肿老高,走路还疼呢,能去陪宫里阿哥练布库?
肯定有情况,程婉瑜漂亮的大眼睛闪过几分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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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樊:我就讨好下未来媳妇,怎么就缺德带冒烟了?
程婉瑜:……
灵春:……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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