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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花满楼忽然就明白了盛崖余微妙而尴尬的感受。
  毕竟一个人在面对一颗仙人球的时候,哪怕这颗仙人球会说话,他也不会像是对待一个人一样提防警惕,尤其又养在自己的房间里,平日衣食起居、与人交谈大抵都很难故意回避。
  “我与盛捕头的境遇有异,但盛捕头的纠结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花满楼的情绪情绪永远是稳定而温和的,似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有一种仿佛源自本能的稳定情绪,不至于冲动行事刺伤他人,或是做下日后想起后悔万分举动的选择。
  不论是谁,在面对花满楼的时候,都很难维持紧绷的情绪,总会像是被感染一样慢慢放松下来。
  盛崖余见过很多人,因为师承诸葛先生,他当捕快开始办案的年纪也很小。
  因为相较于寻常人还要瘦削单薄的体质与这张过于精致的面容,盛崖余习惯用冷峻高傲的态度去铸就一个坚硬的、具有威慑力的外壳。
  就像是仙人球一样,尖利的暗器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下,是柔软的内里。
  对感情,盛崖余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所以他在自己的周围画下一个圈,在意的人圈在圈里,外面的人挡在利刺之外。
  长盛君的出现过于荒诞,却又阴差阳错以一种强悍的不容拒绝的方式,粉碎了盛崖余在外人与自己人之间的高墙。
  这让盛崖余模糊了对长盛君的定位,乍然间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无所适从。
  他昨晚上虽然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但心神却一直放在窗台那盆仙人球上。
  哪怕仙人球并没有再度化形,盛崖余也总是恍惚间觉得,房间里似乎骤然多出了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
  他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低头用唇沾了沾温热的茶水。
  所幸花满楼只是微微一笑,道:“盛捕头不如从单独为长盛君安排一个房间开始,如何?”
  盛崖余怔了一下。
  花满楼继续道:“离断斋的种子在化形前都需要身为契约者的客人来供给气运积攒灵力,但化成人形之后便是一个独立的存在。”
  “因为灵智开启的时间不同,性格不同,它们或许会成为童稚可爱的孩童,也或许会成为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自然,也有像你我二人的种子这样,化为与我们相同年龄的情况。”
  “与我而言,他的存在一开始更像是比之血脉相连更加亲密的……”花满楼停顿了一下,垂眸看着小莲花,笑了笑,“家人。”
  盛崖余注视着花满楼的表情变化,手指在茶杯边缘缓缓滑动。
  家人……吗?
  这样陌生的词语忽然让盛崖余心中涌现出一种悸动。
  “它们依托我们而出,在万千世界万千人群中选择了我们,又用坚定的偏爱发芽、开花,最后抱着想要相伴的心情化作人形,站在我们的面前。”
  自闭的小莲花忽然动了动莲叶,从里面探出一个花苞尖尖。
  似有所觉的花满楼垂眸看去,轻轻一笑。
  “这样的相遇与其说是天定缘分,不如看作是一场种子们浪漫而坚定的奔赴。”
  “我想,盛捕头的种子在化作人形出现在盛捕头面前的时候,也一定是心怀惴惴忐忑不安的吧。”
  花满楼的手指划过小坛的边缘,忍住想要伸出手指点一点小莲花花苞尖尖的冲动,眉眼弯弯。
  “很可爱,不是吗?”
  盛崖余垂眸思考了许久,像是回忆起什么,忽而展颜一笑。
  “嗯……是很可爱。”
  花满楼并不再多说,而是再度为盛崖余添了一杯热茶。
  盛崖余一点一点的啜饮,面上的神情逐渐平和下来,恢复到往日的冷静。
  两人又随意说了一些旁的话题,待到院子外传来小童的声音,盛崖余这才站起身来。
  他朝着花满楼拱手道:“多谢花公子。”
  ……
  送过盛崖余,花满楼转身回来,就见到小莲花已经从莲叶自闭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花苞靠在坛子旁边,巴掌大的小人坐在莲叶之上,正定定看着他。
  花满楼有些意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傅回鹤缩小成这样的身形了:“怎么了?”
  傅回鹤笑了一下,缩小之后原本冷峻锋锐的眉眼显得精致了许多,言语间完全看不出之前沉闷自闭的感觉:“我只是在想,盛捕头知道长盛君想向诸葛先生提亲的事吗?”
  花满楼一时间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还是关于盛捕头和长盛君的相处漏掉了什么,唇角动了动,迟疑道:“……提亲?”
  “是啊,前不久和我抢钱,让我帮他提亲来着。”
  花苞苞触手柔软,大小又正正好,傅回鹤顺手扒拉了花苞垫在自己身后,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
  “我还以为他和盛捕头在化形前就情投意合了,结果没想到人家只当他是个仙人球,昨晚上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嗯……还即将面临分房的惨剧。”
  巴掌大的小人坐在莲叶上晃了晃腿,笑得颇为幸灾乐祸:“哇哦,这大概就是,老男人火烧房子的爱情?”
  花满楼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俊不禁。
  傅回鹤忽然对花满楼摆了摆手。
  花满楼走近他,习惯性伸出手去想要摸花苞,就感觉手指一凉,傅回鹤小小的身体靠过来,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七童也很可爱。”傅回鹤抬眸而笑,眸子里是万千星河都不及的明亮,“是我最坚定的喜欢。”
  第74章 发表
  喜提距离盛崖余的院子足足有三十多步远的独立小院, 长盛君自闭了三天,而后报复性地在某个清晨以教导咒纹阵法之名带走了花公子。
  就在长盛君板着脸,心里转着我见不到盛崖余, 傅凛那个混蛋也别想和花满楼消停在一起的时候, 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声懒洋洋的哈欠声。
  猛地停下脚步,长盛君动作迅速地转头看向花满楼。
  就见笑容带了些许尴尬的花满楼抬手摸了摸鼻梁, 而他外袍前襟处缓缓钻出来一只头发乱糟糟的小人。
  “好吵……七童,我怎么听见鸟叫了?”
  长盛君瞪着傅回鹤,半天没说话。
  傅回鹤揉完眼睛, 连看都懒得看外面一眼, 转头就想往花满楼衣襟里面钻,被花满楼眼疾手快拎了出来。
  “嗯?”傅回鹤含含糊糊地发出一声, 任由花满楼动作轻柔地捋顺自己的头发,睁开眼就看到面前放大了的兜帽黑衣人。
  眼睛瞬间睁大了一下,瞌睡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大清早的, 你在这干嘛?”
  傅回鹤惊魂未定地顺了顺前胸,掏出自己缩小了的青玉烟斗吸了一口, 醒了醒神。
  长盛君沉默了良久, 视线从傅回鹤身上挪到花满楼身上, 停顿了一下,又转回到傅回鹤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你们两个又不行周公之礼,为什么睡觉都贴在一起?”
  花满楼整理小小一只傅回鹤头发的手瞬间顿住。
  傅回鹤被一口烟呛住,咳了老半天, 连甩了长盛君好几个眼刀子。
  长盛君移开视线, 看向旁边的树林, 声音低沉:“都是草木, 我还开了花,他却不喜欢我。”
  呃……
  傅回鹤和花满楼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傅回鹤挠了挠脸颊,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劝人感情这种事,他是真做不来。从前遇上恋爱脑的种子们,傅老板向来都是劝分不劝和,能分一对是一对来着。
  在感情上并没有太多经验的花满楼也面露难色,但他比傅回鹤好很多的地方就在于,至少他身边,不论是花家还是陆小凤,各种性格的感情例子着实不少。
  ——嗯,大多数都来源于陆小凤。
  见长盛君盯着那边的草丛已经快要缩进阴影里,花满楼犹豫了一下,还是温声道:“或许,盛捕头只是需要一个过程?”
  长盛君猛地转回脑袋,目光灼灼地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
  只是一小步,但是对长盛君造成的伤害着实很大。
  见长盛君低着头又自闭了好一阵,花满楼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该贸然插手,正当他终于想好了措辞,就听见终于抬起头的长盛君若无其事岔开话题道:
  “你是先天木灵根,对草木有天然的亲近,草木灵力浓郁的地方自然对你也有益处。”
  长盛君在说起正事之后,身上那种带着些颓废的失落自闭马上消影无踪,语气很是冷静严肃。
  “之前用在城中的困字咒你应该很熟悉了。”
  花满楼也将方才的纠结暂且搁置不提,而是同样严肃认真的点头:“是。”
  长盛君抬手,身周灵力吞吐,锐利若锋的刀气划过林间,纷纷扬扬带回来大小不一,种类不一的树叶堆成一座小山,但没有例外的,这些叶子全都有着完整的叶脉与轮廓。
  “那今天就试着不借助朱砂狼毫,直接用灵力凝聚成锋,在这些叶子表面都刻上困字咒。”
  想了想,长盛君思及花满楼的天赋,又补了句:“如果觉得将咒文刻得更小,那么叶片上的咒纹便不局限数量。”
  “只要你能做到让咒纹和平同处,怎样都可以。”长盛君的最后一句话带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个世界正值春末,清晨的林间虽然带着些凉意,但对他们三人来说都可以称得上舒适。
  花满楼在最开始的不得要法之后很快便进入状态,全部的心神都聚集在了手中轻薄的树叶上。
  说起来,这也算是花满楼第一次在现实中真正接受与灵力使用和咒纹相关的教导。
  为了不影响花满楼,傅回鹤的位置从胸口转移到了肩膀。
  花满楼低头专心致志地刻咒纹,傅回鹤就乖巧坐在他肩头看他刻咒纹。
  在花满楼灵力运行不畅断开笔锋时,还会轻轻贴贴花满楼的脸颊表示安慰和鼓励。
  时辰一刻一刻地过去,花满楼坐在树下,身边的叶子也越堆越多,左边散发着莹莹灵光的那一堆叶子远高于另一边失败的数量。
  在看着花满楼的时候,傅回鹤的耐心总是很好,就算这么静静看一整天都不会无聊。
  突然,傅回鹤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以为是什么小虫子或者掉下来的叶子,傅回鹤摆了摆胳膊,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又连着被戳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