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光刚进厂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就被叮过。
那次是叮在他的小腿上,疼得他不行,是带他的老师傅用烟头帮他烫出来的。
听刘出纳一说,严承光一下警觉。
他拉过米小糯,拨开她的头发找了找,就在她的头顶那里发现了一处黑点。
再仔细一看,小丫头白生生的头皮上真就叮着一只羊耙子。
虫子的头部已经咬进了肉里,只留肚子还在外面。
因为吸足了血,本来只有米粒大小的害虫,此时变得又肥又大。
那一刻,严承光的头皮麻得像是在过电,胸口也疼得像是羊耙子钻进了自己的心里。
刘出纳是坐办公室的,经验少,当时就吓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想去仓库那边再叫个老工人过来,严承光却抱起米小糯就往办公室里跑。
跟刘出纳坐对桌的王会计抽烟。
王会计担心会被老婆骂,烟盒和打火机都不带回家,就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放着。
严承光一面安慰着米小糯,一面拿了王会计的烟就去点。
那时候他还不会吸烟,那是他第一次碰烟这种东西。
他点了两次才点着,然后学着王会计的样子吸一口,嘴巴里鼻子里立刻就是那种火辣辣的苦和麻。
他顾不上呛进气管里的烟,把米小糯揽过来,按着她的头发,就用烟头去熏蜱虫的尾巴。
米小糯又疼又害怕,扭着身子不肯配合。
严承光就吓唬她,“再动,虫子就去你脑袋里生宝宝了。”
小丫头被吓到,抱着他的胳膊不敢再动。
那个虫子受烫,着急往外爬,小丫头感觉到了,再次吓到尖叫,他听得心都要碎了,“糯糯,忍一下就好了。”
该死的蜱虫终于爬了出来,米小糯的头发也被她烧断了好多根。
他把那个虫子捏起来丢在桌子上,直接用烟头烫死。
米小糯还紧抱着他的腿,哭得喘不上来气,“承光叔叔,我会死吧?羊耙子会在我脑袋里生小耙子吧?”
严承光才发现,自己着急时候的一句话,小丫头竟然当了真。
羊耙子虽然取出来了,有经验的老工人却让他带小丫头再去医院看一看,万一还有口器留在里面,是要中毒的。
严承光没敢耽误,开上厂子里的车子就去了医院。
医生给米小糯检查过以后说不会再有问题。
严承光却还是不放心,想留在医院观察。
赶巧的是,那一天开发区的一家工厂食物中毒,医院病床爆满,走廊里都是人。
那时候米春舟也已经赶到了医院。
他们没有病床住,就找了一个距离急救室比较近的位置待着。
严承光把外套脱了铺在地上让米小糯坐着,他和米春舟就轮流给她当靠枕,让她靠着他们睡觉。
后来,被紧急送来的病人越来越多,医院走廊里也人满为患,就有医生过来撵他们几个小孩回家。
他们只好又央着医生给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事了,才在快要凌晨的时候,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时候,米小糯说什么都不敢再坐他的车了。
因为严承光开来的那辆小货排上午的时候还去拉过货。
她总觉着那车子的角角落落都会有羊耙子爬出来咬她。
严承光就背她回家。
米小糯在医院的时候睡了几个小时,已经不困了。
她趴在严承光的背上,看见他的头发的时候,才想起了自己的头发。
奶奶说她小时候头发很不好,又黄又细还少。
据说都三四岁了,满脑袋的头发攒不够一个小揪揪。
对门彭家女人嘴欠,一看见就叫她小光头,小家伙因此有了不好的记忆。
后来长大了,头发也变得浓密乌黑,再不是那个小光头,却依然有心理阴影。
梳小辫子掉一根头发都心疼半天。
刚才他为了熏蜱虫,一下子就烧断了那么多,她都心疼死了。
那一次,严承光只用两句话就把小丫头哄住了。
可是,这一次……
电话挂断,严承光又在看台上坐了很久,一直到暮色降临,四周光线昏暗下来。
期间,他几次打开涂诺的对话框,几次输入“糯糯”却又几次删掉。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到一个小时以前,他一定要把那个勾着她的头发说浑话的混蛋掐死。
严承光再次抬头向宴会厅那边看去。
宴会厅里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阔大的落地玻璃后面,来来往往的服务员正紧张有序地摆放着餐具。
晚宴就要开始了。
小丫头累了一天了,被他这样一闹,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去吃饭。
严承光正胡思乱想着,褚耀的电话打了过来。
褚耀说,跟金丽蓓拍照片的那个模特已经找到了。
只看侧脸,还真的是跟严承光很像。
后期为金丽蓓p图的人也已经带到。
还有,肖明琛购买迷药的交易记录也全部都搞到了。
严承光听完,又详细安排了几项任务,就挂断了跟褚耀的通话,打给了金丽蓓。
宴会厅里,晚宴已经开始。
大家都累了一天,此时都饥肠辘辘,感觉自己可以吃得下一头牛。
宋玉茹安排好席位,准备入座时,才突然想起没有在宴会厅里见到小涂。
那个小丫头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出色,可是她们政勤团在宇辉拓展历史上夺得第一枚金牌的种子选手,属于重点关注对象。
宋玉茹又在乌泱泱的大厅了逡巡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涂诺的影子。
她不由就给潘云达打了电话。
潘云达也正在找涂诺呢,问了跟涂诺同一房间的小柳,才知道,涂诺说她不饿,不想吃饭,让大家不要等她了。
“不吃饭怎么行?”宋玉茹立刻就急了,“明天还有比赛,今天的消耗又这么大。我去叫她!”
宋主席快人快语,说完立马行动。
潘云达连忙在人群中冲她招了招手,又叫上跟涂诺同屋的小柳,一起去了客房部。
宋玉茹他们走进涂诺的房间时,小姑娘正蒙着被子在那里哭,眼睛肿得桃子一般。
宋玉茹吓了一跳,涂诺也很意外。
宋玉茹连忙揽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一定是潘云达求胜心切,把我们小涂给累狠了。”
站在一边的潘云达也自责,不由就道歉。
小柳倒是听说了一点今天下午涂诺跟严副总的事,犹豫着就要说,涂诺连忙说:“不关潘部长的事,是我想起过几天就要跟大家分别了,心里很难过,所以才……”
小姑娘一说,眼泪哗哗又来。
宋玉茹也是性情中人,一看小姑娘这样,眼圈也红了。
她拍着涂诺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好在你就在明师大读大学,以后随时可以来看我们,暑假的时候也可以再来实习,肖副总都说了,随时欢迎你。”
看见大家对自己这么上心,涂诺也不好太矫情,白给别人添麻烦。
她擦擦眼泪,对宋玉茹说:“宋姐,我没有事了,咱们去吃饭吧。”
宋玉茹老将出马,成功劝好了涂诺,一行人一边畅想着明天的比赛,一边往灯火璀璨的宴会厅走。
在宴会厅的门口,涂诺又看见了严承光。
宴会厅四周种的都是竹子,严承光就站在一丛高大的罗汉竹的前面。
他白衣黑裤,身姿挺拔,眉眼深得像此时灯光以外的天空。
他的眉眼似刀,劈开面前所有的障碍物,向着她直直地看过来。
涂诺却只是在他脸上轻轻一扫,就把视线移到了一边。
宋玉茹先跟严承光打招呼,“严副总,怎么还不里面坐?宴会就要开始了。”
严承光冲人微微颔首,“你们先请。”
他说着,向旁边让了一步。
潘云达也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就跟着宋玉茹一起向里面走。
涂诺被小柳挽着胳膊,她低着头,看都不看严承光一眼,就要跟他擦肩而过。
“糯……”
严承光看着那抹纤弱的背影,捏了捏插在衣袋里的手指,“……涂诺。”
听见他的叫声,宋玉茹先停下脚步。
她先回头看了涂诺一眼,见小丫头低着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然后才看严承光。
宋主席八面玲珑,“严副总找小涂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