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她往旁边坐,留出一小块地方给他,故作神秘:“当时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本书就一直被放在床头陪着我,我无聊的时候翻一翻,竟然不知不觉就读完了。然后我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然后我突然就被这本书治愈了,就觉得连史铁生这样的坎坷一生,人家都活得这么努力,我们总也不能太拖前人的后腿。”
赵明熙听的雨里雾里:“你能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应有尽有的么,竟然还要在那些坎坷的人身上找积极的能量?”
《病隙碎笔》这本书赵明熙没有读过,但史铁生这个作家的生平,她却很难不清楚。
史铁生的文字太震撼,这与他坎坷的一生不无关系。
路易林不说话了,只拉着她的手玩笑着说给她看手相。
“你会看么?”她不信他。
“这有什么难的呢?”他煞有其事地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从你这掌纹来看,你以后啊……注定会是我路易林的老婆。”
“你就说你信不信吧?”他捞她身子坐在自己腿上,看夕阳斜斜地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们的脸上。
春风解了良人意,霞烟此时洒窗前。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束同时落在他们两个人脸上的光。
第49章 残酷月光
十二点之后是路易林25岁的生日,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他佣赵明熙在深蓝色绸缎的被子里,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下楼去吃个夜宵。
夜其实还长。
他们是晚饭过后, 又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 路易林翻开笔记本电脑忙活了些工作残余,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竟看到有个人抱着一本书看得泪流满面。
路易林走过去蹲下来给她擦眼泪,眼睛弯起来,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怎么看个书还能给自己看哭了呢?我从前可一直都没有见你哭过。”
赵明熙从书中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她突然就很害怕眼前的人变成书里的男主人公那样。
赵明熙手里拿的这一本书,她记得自己大学时期在图书馆曾经读过大半,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看到结局,今天无意间瞥见,找出来接着看,竟一不留神就翻到了尾。
故事的最后,他们终于是厮守在了一起。
可他的身后,除了她再没有旁人。
他明明该是一个被众人围在中间夸赞的儿郎,却独独为了她变得泯然众人矣。
赵明熙不想路易林也变成那样。
路易林手背上湿湿的粘着她的眼泪, 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哄她, 把书拿到手里看了两眼,也不知她是在难过什么, 放了回书架,抱她去他的房间。
路易林的卧室,并没有赵明熙想象当中的奢华, 床也是标准的实木大床,套深蓝色看着就昂贵舒适的床品。
他帮她脱了外面披着的小衫, 给她掀了被子盖一半在身上。
赵明熙说:“我刚才看的那本书,有很多人说女主人公是红颜祸水,如果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作者绝不可能把男主角的下场写的这么凄苦。”
“怎么就凄苦了?”他原本穿的就是一身居家的衣服,此时钻进被窝毫不违和,见她眼泪止住了,也愿意说话了,凑过去摩挲她的头发。
“我不知道作者写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境,但我总觉得,书里的人物也是有灵魂的,作者之所以要不顾一切成全他们的爱情,也许,是遵从了男主角这个人物的内心呢?”路易林提出自己的想法。
她在他臂弯里摇头:“虚拟的人物哪里会有什么灵魂呢?”
他笑:“如果没有,那你又为他的结局流什么眼泪呢?”
赵明熙又不作声了,转过身来抱他。
她前一日夜里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便睡不着,口渴着下楼去找水喝,被爱德华绊了一跤,膝盖狠狠地磕在椅子上,疼得她“嘶”了好几声。
后来翻了半天收纳箱才找到创可贴贴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此时躺在路易林这张床上,困意袭来,没几分钟便睡沉了。
路易林见她气息平稳,把她的头微抬,伸胳膊去给她当枕头,又盯着看了这张脸好半天。
也不知是为什么,就突然想到吴妈说的那句面相和善,看着就与他和。
没由来的,就会想到把她的脸和他的一块儿,放在同一张红底证件照上面的样子。
路易林靠在边上给庄裕发微信,问他五一回不回来。
也不知道她睡得是深还是浅,他担心手机消息的声音吵到她,于是把手机调了静音,和庄裕打字。
凌家那边最终的决定还没有定,路易林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庄裕说,只说:“五一你就别往回跑了,月底我们家可能要有喜事,到时候你要赶回来吃一顿的。”
庄裕的语音电话直接打过来,门儿清地问他:“你和凌初的事情是要定下来了?”
担心吵到赵明熙,路易林起身去了走廊里接电话。
“大概不是我,”他顿了顿:“我和路琪飞聊过了,这个婚,他也想替我去结。”
庄裕那边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半晌才开口问他:“您没事儿吧,路氏你不想要啦?”
路易林轻笑一声,庄裕也不知道他这笑的含义,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不是为了那位赵小姐吧?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啊?”
路易林脑海中又浮起她的睡颜,还是笑:“我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凌家怎么想,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但凌初的意愿却是所有人都会去衡量的,既然她也不反对,我觉得就是妥善解决了这一桩事儿。”
路易林说:“且不说路琪飞会不会和我挣路氏,就算退一万步说以后路家都交到他的手里,也总好过于便宜了别人。
庄裕这下子又听不懂了,没再多话,只说:“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庄裕那边又传来几声动静,惹得他电话都拿远了半臂远。
路易林颇感失望,忍不住要劝诫他:“庄裕,你去美国是去纵`欲去的么,我依稀间都听到两个不同的女声了,悠着点吧。”
庄裕尴尬:“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赵明熙一觉睡到十一点四十,醒了就要喝水。
路易林起身去床头桌上给她拿了只保温杯过来,喂给她一口,还是温热的。
赵明熙上半身靠坐起来,问他:“我睡了多长时间了,到你的生日了么?”
“还没,你是掐着点醒的。”他又把杯子拧紧拿走,问她:“饿了没有,我们去楼下整点夜宵来吃。”
赵明熙其实并不是很饿,但还是说了“好”,和路易林一块儿下楼去厨房。
“我叫吴妈给我们做点吃的吧。”路易林说着要去敲吴妈的房门。
赵明熙制止他:“这个点吴妈肯定睡得正香呢,别打扰她了,我给你煮碗长寿面吃,好不好?”
“长寿面和普通的面有什么不同吗?”路易林的问题脱口而出。
“脸就是面,所以脸长即是面长,疼训裙巴巴三另七七五散六收集上传所以这过生日吃的面条,自然是越长越好。我去厨房翻一翻有没有新鲜的面粉,自己擀一条最长的面条,煮给你吃,吃完你以后就能活到一百岁。”
赵明熙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他说:“好啊,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七十五年。”
她笑容僵在脸上,突然闷声说了句:“你可真年轻,才二十五岁。”
突然就连他都要嫉妒。
最后竟然真的叫她给找到了一袋面粉,忙活了许久,终于做出来一碗看着不错的面条。
蛋是他在旁边煎的,煎了一盘,还给她热了两颗紫薯。
两人端着餐食到院子里去吃,外面夜色黯淡,只有走廊的的灯长明。
赵明熙看着他吃面,说:“生日快乐,路易林。”
她叫的是路易林,连名带姓。
夜深时动情,她叫他的名字,突然也多了那一个姓氏。
她记得最初,所有人都叫他路少,那时候他还不是她的易林。
如此一想,便觉得月末的天空之下,四处都是残酷月光。
静安寺早上七点半开放,他们吃了吴妈熬的鱼片粥,不到十点钟出了门。
吴青楠把车就堪堪停在院墙外的马路边,人去了一旁不远处的公园里坐着,只等着被贴罚单。
谭盾说,在车水马龙的大街和高架上看到静安寺,每次都会惊艳。
这个世间最繁华的净地有着绝世的容颜,隆重、华美、张扬缅甸柚木为屋,房山白玉为护栏,苏州金山石为壁河北万年青为地,铜合金琉璃瓦为顶60万张金箔贴宝塔。
门口一根“正法久住”狮子吼幡幢是来自狼牙山的整根花岗岩,很多人会觉得刺眼,静安寺太过于金碧辉煌,没有佛门净地的朴素。
因为它据说是全球最贵的寺院,坐落于沪城南京西路最豪华的地段,附近的房价说出开吓人光着地皮就值十位数。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耀眼。
路易林牵赵明熙进静安古寺,他笑说:“其实并不是静安寺贵,而是沪城很贵。静安寺是南宋从吴淞江边搬来的,那时这里还是芦苇荡,一片泥泞,那个时候还没有‘沪城’,它是一座超前近一百年的庙宇。”
两人一起越过人群进到殿前,殿内清一色的柚木柱子,这65根粗大的柚木自缅甸运来,每一根都吸收了几百年的天地精华。
路易林说:“我每年来,都会去看望大殿最左侧的那一根柱子,枝节还在,仿佛还在呼吸,还会长出新芽,我就感觉这里真的是可以普度众生。”
赵明熙跟着他看过去,走进殿内去看那几尊高大的佛像。
殿中是一座释迦牟尼入定像,高8米8,用15吨白银融合了当时信徒捐献的金银首饰铸造而成,因为氧化而显得古朴、沉着、悠远……
右殿的玉佛是海外华人捐献,整块的缅甸白玉刻造,重11吨,佛的面容真实、朴素、温和、易感、慈悲,让人每每看到都心生感动。
左殿是站立的观音像,整根千年香樟树雕刻而成,高7米,遗憾的是原来浓郁扑鼻的樟树香味,这些年越来越淡了。
与路易林相识的老僧终于也来到殿中,和路易林在偏殿说话,拿了香火递给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殿内现在人少了,赵明熙轻轻抚过长裙的裙摆,蹲下来,跪于释迦牟尼象前祈祷。
她过于急切地想要跟神明求愿,年前生日的时候她脱口而出的那个愿望并没有让她后悔,现在她在佛前,依旧希望的是他能平安顺遂。
赵明熙祈愿的心太虔诚,以至于都未能听见他和老僧说的那句——“携内人前来还愿,焚香祈福,希望健康、相守相伴。”
两人在殿内又稍作停留,去到中庭燃香。
路易林穿一件蓝色竖条纹的衬衫,配休闲的西裤,头发微微往后梳了,戴一架细边框的银丝眼镜,隔绝了他的眼睛和烟雾缭绕。
他朝拜的动作太过于熟稔,但却长久。
因为心诚则灵,所以他没有丝毫分神。
吃完斋饭后他们才从静安寺里出来,吴青楠开上车,要送他们回路宅。
赵明熙就是在这时候改让吴青楠送她回的芳林苑。
“怎么呢,我的床睡得你不舒服了?我看你昨晚睡得不是挺好嘛?”路易林倒是不解。
她的视线却是去看车窗外的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