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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 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6节
  谈栩然得体一笑,并不说话,在门边就瞧见陈舍微趴在桌上呢。
  走进了看,就见他浓长的眼睫疲惫的遮着,唇也有些干。
  陈舍微隐约听见脚步声停在身边,无力的将手搭在一包银子上,呢喃道:“做家用。”
  银子的分量叫谈栩然微微吃惊,她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陈舍微已经睡着了。
  外头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就见郭果儿手里抱着一沓纸走了过来,见这陈舍微伏在桌上睡着了,他也是一愣,不敢进来打搅。
  谈栩然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道:“什么事?”
  郭果儿真不好意思说,摊开手里的图纸给谈栩然瞧。
  谈栩然就见上头是两个方块,倒是一样宽,就是一个高些,一个矮些。宽长高都用蝇头小楷标明了,虽瞧着古古怪怪,但又十分清晰明了。
  “这就是你们这两天在弄的箱子?”
  陈舍微同谈栩然说过,这是用来堆肥的。
  即便再不讲究的农家,那也没有把粪坑造在家里的,陈舍微见她眼睛又瞪得圆不溜丢,笑得捂肚子。
  “才不是沤那人粪的呢,只是堆些厨余进去,瓜皮豆壳,渣滓烂叶什么的,咱们厨房一天下来不少呢,不利用起来浪费了。”
  屋檐下阴凉处,春天的风还有些冷,陈舍微就睡在桌上,衣摆都跟着飘动。
  谈栩然随手掩上了半扇门,郭果儿把不懂的地方指给她看,挠着头道:“少爷已经做了个小的,我真是太笨了,依样画葫芦也看不明,不过小箱上没有这个眼啊。”
  谈栩然看了看旁边的小解,道:“他是要你在这个箱子的下边钻个杯口大的孔,再用细竹竿接出来,还要磨一个竹盖堵上。”
  谈栩然琢磨着,又道:“这肥沤到后边,大约要出水的,盖子一开就淌出来了,造酒的大缸不也是这样出头酒吗?”
  郭果儿恍然大悟,其实他要是识字的话就不必来问了,陈舍微写得非常清楚,就连为什么小箱不用打孔也写了清楚了。
  小箱是陈舍微冬日里就造好的,与这图纸上密不透风的桶有些不同,小箱本就留有空隙通风。
  后园的地里就用了小箱里出来的肥,陈舍微起土的时候谈栩然看见了,原本只是一层渣滓一层泥沙,可闷了一个冬后竟成了油润润的黑土,看着就肥。
  小箱里的肥没有水,与现在要郭果儿做的这个密箱不一样。
  谈栩然想着陈舍微那半园长势出奇好的菜,真是有点好奇了,这家伙的脑瓜子怎么就那么和别人不一样?
  第25章 茉莉和草粿
  闽地的茉莉一年开三次,本以为新移的花苗毕竟伤了根,春日里不会开花,没想到竟也开了。
  陈舍微说,茉莉喜欢半沙的土,河岸边这块地种庄稼不合适,种茉莉恰好。
  茉莉花喜欢夜里开放吐香,所以午后来采摘花蕾,更能留存香气。
  吴家三个兄弟上午干了农活脏兮兮的,这会子却是浑身喷香。
  吴老爷子娇宠女儿吴燕子,从没叫她做过农事,只在家里帮帮忙,可小女儿爱香爱俏,倒是乐意去摘花。
  “三哥。”吴燕子努努嘴,示意吴缸去看。
  吴燕子斜背着的小篓到了吴缸腰上就跟个小酒盅那么大,汉子这时候脸上表情不是很好,在这花田里浸着,香也是丑,丑也是香,都闻不出来了。
  他拧着眉一瞅,就见着杨家的一个婆娘探头探脑的在花田的篱笆墙外张望。
  “满村里除了同咱们好的,别家都叫他打听遍了。”吴燕子叽叽喳喳的说。
  “打听什么?六少爷把田给咱们的事情,爹不是和老三不是去料理妥当了吗?要不是婆娘给陈家五房的小姐做乳娘,就杨家那几个孬货伺候庄稼的手艺,能得这差事,吃屁吧!”
  吴筷愤愤道,这个年他们过得可不清净呢。
  吴勺摇摇头,也道:“秧苗才豆点高,茶山又没拦,花田又没遮,明明白白搁着给他看了吗,别管茶也好花也好,地里种出来的玩意不是就是那么回事儿吗?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是打听烟叶?”吴缸等两个哥哥发完牢骚,蓦地开口。
  兄妹三人都看他,吴燕子一拍手,道:“还是三哥聪明,杨家人不是去年也折腾说要种烟叶吗?他家小子还想偷爹的烟籽,被阿狗逮着一通好揍,还好是孩子打孩子,阿狗还小几岁呢,杨家人又心虚理亏才没闹起来。”
  阿狗是吴勺的儿子,他哼哧哧笑了一声,很满意儿子的彪悍。
  吴缸不嚼烟,从前也不留意老爹这片烟叶地,自从陈舍微说烟叶能治虫害,又同老爹将烟叶地扩了好些地,连叔家的地都租来种了。
  他有点放心不下,每天晨起都会去烟叶地里绕一绕,移苗时陈舍微还给给了副画,什么间隔行距之类的。
  吴家老爹圣旨一样遵从,吴缸有些不以为然,可说真的,那烟苗的确好。
  相比起来,老爹自己弄的那些简直杂草一般。
  烟地是主要是老爹一个人在打理,自家或是堂亲兄弟谁有空谁就去帮把手。
  吴缸昨个才去浇过水,就撞见那杨家老二探头探脑的撅起腚蹲在烟地边,见到吴缸来了,赶紧走人。
  “爹是听说烟草能防虫害才扩种的,杨家人为什么也想种烟?还舍了大半粮食地去种烟呢,咱们这烟叶一年两趟,他等抢收了稻,紧着再种一波也行啊。”吴筷有些不解的说。
  吴燕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吴缸睨了她一眼,道:“从杨大河那又打听出什么了?”
  吴燕子最怵吴缸,声若蚊呐的说:“陈家五房收烟叶,他们种出来了就不愁卖。”
  吴缸不是很意外,点了点头。
  “人家有人家的门路,咱们不管。你也少和杨大河凑一块,爹和我们兄弟几个都瞧不上他。”
  吴勺把篓子交给喂完奶回来的婆娘,一边从花叶枝丫中出去,一边道:“杨大河要身板没身板,要脑子也没脑子,就是嘴皮子油滑点,生在镇上还能当个货郎,咱们这卖的是实打实的苦力气,可用不上嘴上的劲。”
  吴筷是当大哥的,板了脸道:“叫人看见了说动说西,到时候名声坏了,看你怎么嫁人!”
  吴燕子臊得跺脚,道:“谁又看得上那猪头,我还不是打听事儿嘛!”
  还有些贪图镇上的糖豆、香粉什么的。
  可少女春心动,夜里发梦也想那俊美的陈六少,谁会念着村里的闲汉呢?
  吃过饭的嫂子和老娘都回来接替摘花,给他们送来了草粿。
  今儿吴家三兄弟忙着花田里的活计,草粿是吴老娘和俩嫂子同堂亲家一道做的。
  新米上锅炊熟,热腾腾的倒进石臼里,由着几个懂得使巧劲的壮汉交替上场捶成光而滑的一大团。
  若是白粿,在这一步已经成了,白嘴吃也米香四溢,要是抻开来,抖进一勺和了核桃末的红糖或掺了芝麻粒的白糖,那可真是好吃的没天理了。
  不过吴家还没富裕到寻常一餐也能人人吃糖的份上,今儿做的是草粿。
  艾草发了新芽,采下来进油锅里同蒜末烹出绿油来,再倒进那白粿里,捶打得绿油全被米团子吃进去,油润润好似一块嫩翡翠。
  草粿空口已经很好吃了,吴老娘还炒了笋末海米馅料,一个个胡乱塞满了馅料,模样丑敦敦的,可味道却是咸香油糯,春意荡漾。
  吴缸在沟渠上游洗了手,同妹妹一块蹲在田埂上吃草粿,边吃边说:“想要什么,三哥进城时给你带回来就是了,不要同杨大河来往。”
  吴燕子笑眯眯的靠在吴缸胳膊上,没发现两个嫂子听到这话时下拉的嘴角和不满的目光。
  庄稼人种地半点也马虎不得,多少心思汗水流进地里去,土地就回报多少。
  吴缸原本担心陈舍微插手太多,不过理了茶山,移了花苗、烟苗后,庄稼地里的事情他压根没怎么过问。
  吴缸暗自松口气,他觉得那陈六少也许有点小聪明,见闻比他们广博些,可种地这回事,脚没踩进泥巴里,脑子就是虚的。
  陈家正院里,陈舍微刚播下了玉米种,半点不讲究的赤着脚从泥地走到青砖路上,然后捏着鞋子抖啊抖,掉出几块泥巴来。
  阿巧抱着被子出来晒,见陈舍微如此举止不羁,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步子,盯着他瞧。
  她晓得陈舍微有些不一样了,但怎么说呢,阿巧总觉得变得也太彻底了些,浑不是一个人了,可谈栩然却说这是陈舍微迷途知返。
  而且,谈栩然也不一样了。
  可姑娘到底是姑娘,谈栩然的种种变化只让阿巧觉得心安,至于陈舍微,她还要再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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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蛋黄蚕豆和倭寇
  吴家自己的田要放绿萍来肥,乡下的水清,不比城里的水肥一些,养的住绿萍。
  陈舍微让老渔翁给捞了些,他终日在水上飘着,这不过是顺手的事,但吴缸来收的时候还是给了几个铜子。
  “这是我自家田使的,不好费了六少爷的面子。”吴缸说。
  老渔翁觉得这后生实诚,得了笔外快心里也美,乐颠颠去打酒喝了。
  小酒来那么一壶,老渔翁搁船舱里一歇就眯起了眼,船栓在埠头,他睡得沉,船只随水波轻晃,瞧着就是孤船一只。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模模糊糊的醒来,就听见有人嘈杂。
  “这才三月里就闹倭了?!”
  “没上岸呢!”
  “说是去外海网墨鱼人被劫,原本也是老渔民了,有经验,可倭寇狡猾啊!两只倭船藏在风雾,击倒眼前才发觉,已经来不及逃了,做儿子的船在前头,喊叫起来让他父亲快逃。”
  这话听起来文绉绉的,老渔翁晓得是赵先生。
  读书人里边,就赵先生有些豪迈气,既登雅舍饮茶作诗,也蹲树下同他这些白丁下棋闲聊。
  “唉,连儿子带船都叫倭寇虏去喽!老头跳了海,想着死了去陪儿子算了,可水性好淹不死,叫人给捞起来了。”
  往日里,老渔翁该探个脑袋去聊上几句,此时却只翻了个身,擦去几滴浑浊的老泪。
  关于这个时代的基本常识,原身脑袋里都有,倒是不用陈舍微费劲去打听。
  眼下应该是明朝嘉靖年间,正值小冰河时期,难怪冬天会那么寒凉。
  陈舍微只看过几本戏说的明朝历史书籍,其中到底能有多少与现实历史对得上,他实在不敢托大了说。
  陈舍微也不甚纠结,知道了又能怎样,正史上依稀只记得几个大事件,于细碎的生活来说没什么大用。
  不过有一点陈舍微还算清楚,原身记忆里也很鲜明,那就是闽地闹倭闹得十分严重,其中又以福宁州受滋扰最为频繁。
  泉州富庶繁华,又设直属于福建都指挥使司的泉州卫、永宁卫。永宁卫下属还有福泉千户所、金门千户所等五处千户所。
  这些卫所还算靠近内陆,既可管辖乡镇百姓,亦可抗击倭寇,除此之外沿海的卫所还会设立烽火墩以传递倭寇进犯的消息。
  赵先生是个书虫,据他所言,大大小小零零总总的烽火墩总得有三百来个,其中大半都荒废无用了。
  “没银子,没人手,这搭起来的烽火墩也得靠人气养啊,海风苦咸,没几天就吹坍塌了。唉,咱们这水土不养人,不像中原那地界人丁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