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宁宫,那可是坐地面积仅次于长春宫的地方。
其他几个才人也都被拦在外头,看见她过来,犹如找到主心骨一样,连忙说着刚刚的事,因为要迁宫,可不让人进去怎么迁宫?总不能里头的东西都不要了。
谁料门口的禁军拿着皇后手谕,声称德妃幽禁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毓宁宫,哪怕是迁宫也得等解除幽禁才能进去。
“大人,这贴身物件总得让人取出来吧?”听竹上前一步,“旁的不说,里头还有我家主子自制的花茶,届时皇上想喝,还是得过来取,您说是不是?”
看见听竹身后那清艳脱俗的女子,想必定是那备受皇上宠爱的兰婕妤,几个禁军面面相觑,似乎也有顾及,只得让开一步,“那姑娘一人进去即可,需快些出来才是。”
闻言,听竹看了眼后头,没有多言,径直一人进了宫门。
可其他几个才人却没有这份待遇,却又不能说什么,谁让她们不如这兰婕妤得宠,自然凡事都处处不便。
可旁的东西不要了也罢,可这只把她们赶出来,其他宫人却关在里头又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尚宫局的韦司设就寻了过来,说是颐华宫已经让人打扫完毕,让她直接过去就是。
“皇后娘娘下令彻查毓宁宫所有宫人,自然也就包括其他偏殿的宫人。”韦司设毕恭毕敬的跟在后头,“不过也就一批奴才而已,换批得力的也不是什么事,下官早已安置妥当,每一个都是身世清白,若是有不合兰主子的意,您尽管说,下官定然重新安排。”
这番话含义众多,沈榆客气的冲她点点头,“有劳韦司设了。”
颐华宫离清心殿最近,但一直空置无人居住,此时大门都擦的油光透亮,一迈入宫门,里头赫然站着乌泱泱一群宫女太监。
“奴才叩见主子!”
众人齐齐跪地,声音整齐划一,脑袋低垂不敢乱看。
按理说主位只有到了昭容这个位份才能住进去,可是如今打扫干净的正是主殿,皇后不可能为了她做出这种有违宫规的事,那肯定就是嫌长青阁地小的霍荀。
这把所有宫人都关在毓宁宫彻查,又重新换一批,大约也有霍荀的意思,以往的人多少不干净,如今重新给她换的这一批,自然是经过仔细筛选过的老实人。
这宫里头的腌臜事霍荀怎么可能不懂,只不过都是懒得理会而已,一个皇帝如果真的想要保一个人,哪有保不住的,什么阴谋诡计在皇权之下都是儿戏。
可见那晚她的袒露心扉还是有效的,适当的示弱也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不过太弱了也会让人无趣。
所以她刻意引出太医院一事,霍荀怎么可能不明白,可这也是因为自己不堪德妃的胁迫,所以才奋起反抗,恰好正值霍荀想要清算周尚书一家,自然而然也就顺着她的意彻查太医院,德妃也就顺理成章被牵扯出来。
任何时候想要成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这里里外外都已经安置妥当,这旧东西不要就不要了,这些可都是下官特意按照皇后娘娘吩咐布置的。”韦司设意味深长的道。
进入主殿,里头摆置华贵大方,地面铺着金丝织锦薄毯,各种瓷器摆设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
内殿里头挂着一副山水图,乃是一副消失了数百年的名家珍品,拿出去会引起无数文人墨客挤破脑袋都要看一眼的东西,大约贤妃也会很喜欢。
内殿的摆设较为清雅,每一个设计都恰到好处,可见“皇后”的确是别有用心。
“既然是皇后娘娘吩咐,嫔妾自然很是钟爱,还请大人替嫔妾多谢娘娘,晚些时候嫔妾再去给娘娘道谢。”她莞尔一笑。
韦司设笑着点点头,“兰主子明白就好,若是还缺什么尽管告知下官,这长青阁的衣裳没带过来,待会尚衣局的人会过来给娘娘挑选花样,必定连夜给兰主子赶制几身出来,必定不会让您缺什么。”
沈榆微微颔首,“那就劳烦大人了。”
韦司设谦逊的摆摆手,只说是分内之事,见她没有别的吩咐也就随即退下。
虽说尚仪局会过来裁制衣裳,可衣橱里已经摆放了一连串宫装,皆是她的尺寸以及平日喜好。
沈榆随意靠坐在贵妃椅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弧度,李长禄这事是办的不错。
听竹来的很快,的确只拿了一个小包裹,好似这里头只装了一些贴身物件。
可这一路进来,她的脸色从波澜不惊到渐渐严肃,直到看见屋里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主子,昕文等人已经被扣在毓宁宫里头,皇后娘娘应该打算彻查到底。”她立马走上前。
可当看到这内殿的摆设,心里头也渐渐也明了了几分。
皇后早上才下的旨,这才不到一个时辰颐华宫就收拾好了,而且摆设皆是别有用心,哪有这么快的事,很显然,这必定是皇上的意思。
思及此处,她嘴角微微上扬,“皇后娘娘待您可真好。”
这么多好东西,哪是一个婕妤能有的配置,可见“皇后”待主子有多上心。
“你待会去和陈妃说一声,昕文与我情谊深厚,让她务必不要动刑,最好赶紧把人给放出来。”沈榆忽然道。
听竹了然的点点头,“奴婢明白。”
听了一早上的案子,也是挺累的,沈榆准备休息一会,先看看这新地方睡不睡的安稳。
听竹出去后,外头依稀响起几句训诫声,似乎在训诫宫人平日注意的事项,以及要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沈榆本想只是躺一会,但是这地方还算舒适,这一靠就睡到了申时,醒来时入目的已经不再是长青阁,而是宽阔不少的新宫殿。
想要自立门户那也有独当一面的实力和本钱,不然稍有风雨就溃不成军,还有什么能稳固根基,那自然是有孕了。
等唤人进来时,听竹声称尚衣局的人等了好一会了,但是见她在午憩,所以一直未曾打扰。
往日去尚衣局裁制个花样,那都是左推右拖,这回却是卢司衣亲自带着人上门,许是看见她出来,忙不迭上前行礼,“下官叩见婕妤娘娘!”
沈榆缓缓落座上首,语气平和,“大人不必多礼。”
“宫里头的奴才不懂事,先前让大人久等了。”她略有歉意。
卢司衣连连摆手,满脸认真的躬身道:“兰主子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兰主子伺候皇上已然万分劳累,若是下官还惊扰了婕妤休息,那才是罪该万死!”
听竹都低下了头,若不是曾经见过这卢司衣傲慢的模样,她如今倒真要相信对方此刻的热忱。
“那就有劳卢司衣了。”沈榆淡淡一笑。
尺寸这种东西尚衣局都有记载,但卢司衣还是亲力亲为测量了一番,然后又让送上许多花样供她挑选,殷勤到令人发指。
待听竹将人送走后,这才进屋说起事情,“先前奴婢按您的吩咐去寻陈妃娘娘,可是陈妃声称那是皇后娘娘要彻查到底,每一个宫人都不能放过,还说容忍奴婢出来已经是特赦,若是再放了旁人,未免会惹人闲话。
“这个时候她倒是翻脸不认人了,先前可不是这般。”听竹轻嗤一声。
透过窗口,视野宽阔了数倍,远处还有一大片玫瑰,纵然此时也开放的娇艳欲滴,宫人们则在清扫着假山后的碎石,周遭则是郁郁葱葱的绿植,一个空地就比长青阁的的院子大。
沈榆靠坐在紫木屏榻旁,不急不缓的清洗着那套白玉茶具,眉梢微动,“那就随她吧。”
第52章 供词
“晚些时候你去尚宫局走一趟, 就说我思念母亲,想将其接进宫团聚。”她忽然道。
听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转身离开了内殿。
抿了口清茶, 沈榆难得没有看书,而是静静的靠坐在那望着外头的宫人做事。
地方大了, 事情也就多了, 靠听竹一个人跑上跑下难免不便, 的确可以提一个人上来。
既然是李长禄亲自挑的人, 那么选谁都是一样,这样她的一言一行都在霍荀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对方都一清二楚。
不过许是朝政真的繁忙, 纵然是她第一日迁宫, 晚上霍荀也没有过来, 但却让李长禄送来了一沓书,皆是她平日看的那些,好些都是仅存的孤本,也就只有宫里才有。
“皇上着实政务忙碌, 这几日怕是无法前来看望兰主子,若是兰主子缺了什么, 或是底下人伺候不周到, 尽管告诉奴才就是。”李长禄躬身道。
此刻天才刚黑,外头已经刮起了凉风,沈榆盖着披风坐在软榻上整理书籍, 面上满是认真, “自然是政务要紧,公公也要提醒皇上注意龙体, 切莫忘记用膳,嫔妾一切都好,皇上的用心……嫔妾也自然知晓。”
女子浅笑着低下头,似乎不好再多言。
李长禄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兰主子的叮嘱奴才必定转达给皇上。”
见他要走,沈榆忽然道:“公公留步。”
李长禄脚步一顿,却听女子欲言又止的道:“有一事嫔妾还想请公公帮忙,皇后娘娘要彻查整个毓宁宫的奴才,嫔妾有一宫女,与嫔妾情义深重,嫔妾实在是不忍见她在典狱受刑,不知公公可否替我向皇后娘娘求求情,将昕文给放出来。”
第一次见这兰婕妤如此紧张的模样,可见那宫女的确十分重要,李长禄也沉思片刻,面露为难,“此事皇后娘娘已经交给陈妃娘娘处理,除非奴才告知皇上,不然此事怕是无法特赦。”
听到这话,沈榆眉头一皱,终是叹口气,“那公公就权当我今日未说过此事,皇上时刻都在操劳国事,岂能因这些小事而分神。”
见此,李长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待人一走,沈榆依旧在翻看那一沓书,她们皇上的确会挑东西,寻常藏书阁还寻不到这些。
“倘若李公公告知皇上如何是好?”听竹眉头一皱。
沈榆淡淡一笑,“你觉得他敢不告知?”
李长禄是什么人,能伴随圣驾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她要的就是霍荀知道自己和昕文情同姐妹。
无论放不放出来,陈妃都会咬着昕文不放,这可是一个掰倒自己的绝佳机会,倘若从昕文身上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务必就是她这个主子的指使,到时候无论如何她都洗不干净。
至于什么罪名,还不是陈妃随便扣,毕竟是皇后要求彻查整个毓宁宫,这一切多么名正言顺。
倘若自己不认,那么下一步陈妃就会要求扣下听竹,到时候各种刑法来一遍,就算不说,人也死了,自己还拿她没办法,还会惹得霍荀怀疑,更甚者还会因此失宠。
这一下既掰倒了德妃,又弄垮了自己,一切都顺理成章毫无瑕疵,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那只黄雀。
“你说花榕眼下如何?”她忽然感叹道。
听竹沉默了下来,知道她指的并不是花榕。
“主子已经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走错了路,于情于理您已经仁至义尽。”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沈榆定定的望着手头上的书,“底下是不是有个叫慕衣的宫女,今晚让她守夜,你整日也辛苦了。”
闻言,听竹立马低下头,“奴婢不辛苦,既然昕文一时半会回不来,自然需要有人替上来。”
沈榆目光平静,“那你平日都看着底下的人,有得力的再告诉我。”
听竹点了点头,继而又退出内屋,唤来那个叫慕衣的宫女来守夜,其实她也知道主子的意思,就如同长青阁和颐华宫一样,地方大了,需要做的事自然也就多了,她可以是花榕,但也不能是花榕,需得给底下人一些念想,她们才不会生出异心。
可有的人却看不清自己的路,那么自然也就不能怪主子不念旧情。
次日晨间有些凉意,但这次无须给德妃请安,沈榆也得以多歇息片刻,继而用了早膳后再前往长春宫。
颐华宫不仅离清心殿最近,离长春宫也不远,不到半刻钟她就到了长春宫外,今日众人来的依旧格外早,只是德妃那个位置有了空缺。
“兰婕妤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赵淑容脸色有些怪异。
女子一袭素色撒花暗纹宫装身形纤细有致,可珠钗上那枚粉珠却让人难以忽视,这种成色以及大小,哪怕是宫中也是罕见,何以她们都没有,唯独在对方这里看到。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皇上的赏赐。
赵淑容看着自己耳坠上的珍珠,竟还不及对方一半大小,当即憋着一口气扯了下来,脸色已然有些不好。
不仅是她如此,旁人更是心中不适,其他才人都迁偏远的宫殿,唯独对方迁去了离清心殿最近的颐华宫,而且短短一日就住进去了,可见定是早早就收拾好的。
什么迁宫不迁宫,那都是皇后拿来糊弄她们的幌子,这分明是皇上的意思,不然怎么那么快就把地方收拾好了,听说那里头奢华至极,尚衣局那群势利眼都巴巴的赶制了一晚上的衣裳,倒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还以为德妃倒了,皇上会因此厌弃对方,可如今这哪有半分厌弃的迹象,反而越发偏颇了,竟让一个婕妤入住颐华宫主位,那绪妃也是昭容的时候才入住的长乐宫主位。
“赵姐姐气色也极好。”沈榆依旧谦和的坐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