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点幼稚?但我说的是真的哦。”秦溯有点不好意思,“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就是,因为看到了你,我才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太混球了,大学前几年就是混夜店、打游戏、课能逃就逃能水就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能干嘛,但至少后来我就知道自己不能干嘛了——”秦溯有一双湿漉漉的,看上去无比真诚的眼睛,“就是想告诉你,这都是因为你。”
江柳青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知道为啥会惦记你这么久,可能是因为……你还记得就你毕业那年,跟你们院有个创业的同学一起做的一个模拟路演吗?那次我也在现场,你要非说一眼难忘,大概是从那会儿就难忘了吧。这些年我一直都挺关注你的,在国外读书时,我也没混。每当觉得很辛苦很难熬,觉得这个逼学不上也罢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想,江柳青现在在干吗,反正就这么撑下来了。”
江柳青垂了眼,秦溯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我不知道你在附近送外卖……就是,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困难——你到底有什么困难?我觉得我可以帮你的。但你不能,也不该就此消极沉沦,浪费才华——你总不能下半辈子就靠送外卖过吧?如果你想创业,我愿意当你的天使投资人;如果你想去公司什么的,我也可以推荐你去我们家公司,或者你来跟我一起干,把‘萤间’这个品牌做起来,这些都没问题。总之,只要能帮到你,让你成为以前那个江柳青就好。”
汤慢慢凉了,在敞着口的锅子里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油,隔断了蒸腾的雾气。江柳青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可能认错人了。”
秦溯瞪大了眼睛。“认错人?!笑话,c大江柳青不是你?”
江柳青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吗?”秦溯复述,“他说我不知道苏老师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c大毕业的。没错,我的确是因为失业才来做骑手,但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仔,打普普通通的工,失平平常常的业,并不是你所要找的什么‘白月光学长’。”
“他说秦溯,你这样我很难办。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一档事,对吧,让你搞出这么深远的意义,这性质一下就变了。你这么情深义重的,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咱俩好聚好散,我也不耽误你。”
然后江柳青就走了,徒留秦溯呆坐在桌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晕头转向。
“我特么真的是服了……”眼见着秦溯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阿萍赶紧给他端来一杯冰水。秦溯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咬着后槽牙,“说我是恋爱脑,行,我是恋爱脑。我认。我是恋爱脑我不是瞎了,还他妈认错人?!敷衍我都不找个靠谱点的理由,他怎么不说自己得了绝症下个月就要死了呢?!”
他重重地把水杯拍在桌上,“人生得意须尽欢,哥又不是非他不可,他江柳青算个der”
第26章
19.
我不喜欢掺和朋友的感情问题,重点就在这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好,但凡最后没成,或者成了又散了,或者撕起来,作为旁观者,我总会浑身不自在。
虽然江柳青并不是我的朋友,但说不上为啥,我挺欣赏他的。大概,是被那种身处困境却宠辱不惊的姿态吸引了吧,我觉得能做到这点挺不容易的。
有些事不能以对错一概论之。就比如那天晚上,秦溯把他表白的事一说,忿忿不平打算给老板出头做主的阿东和阿萍,立马就萎了。
有些话是不是好话,不能看说的人怎么理解,得看听的人怎么理解。秦溯的话有多真诚,就有多少优越感溢出来,他自己可能不觉得,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一颗红心向着江柳青,事事处处为江柳青着想。
他不会理解到,对于江柳青这样优秀而骄傲,曾在风口上得意过,又狠狠摔落的人而言,什么无条件投资,什么无条件推荐工作,都是一种冒犯。如果再扯上感情,那甚至不啻于对他人格的亵渎。因为那话仿佛意味着,江柳青要做一个选择——要不要用感情换前途。
我没跟秦溯说这话,他肯定会跳起来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但那种意味,他当了三十年大少爷他不懂,我懂,烹饪学校肄业辗转多个饭馆当过学徒的阿东懂,一路靠人资助勤工俭学读完大专现在还欠一屁股债的阿萍懂。
当然,这并不能作为他渣了秦溯的借口。我想江柳青应该也明白,他在“萤间”那儿,名声算臭了,阿东偷偷告诉我,可能是骑手站点的站长做了调整,江柳青再也没接过“萤间”的单。
九月的最后一晚,我下单点外卖,又赶上了江柳青。
那是节前最后一晚,赵非凡有事请了假,我独自干两个人的活儿,忙得昏天黑地。眼瞅着过了十二点还没忙完,头昏脑涨的,于是随手点开手机下单了两罐红牛。
接到电话时一个愣怔,其实早该想到的,这么晚了还愿意接单的,也就他了。
江柳青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欲言又止。于是我叹口气,从袋子中掏出一罐递给他,“想问什么就问吧。”
江柳青支了车,我们就在集团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半晌,他问,“他还好吗?”
我故意反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