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院长有些诧异:“大不了什么?”
金老无声地笑,寿眉微翘,笑得有点阴森森:“让急诊外科的文浩医生下山去国都城……”
郑院长没忍住:“你能不能别总逮着一只羊薅毛?之前逮着魏璋使劲使唤,现在又盯上我们文浩医生,别总让他当强盗抢病人行不行?”
就是这么凑巧,魏璋和文浩走进门诊大楼想看一眼进度条,还就是这么巧,听得一清二楚,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刹那间,四人八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魏璋热泪盈眶:“郑院长竟然知道魏某的辛苦,好感动……”
文浩没拦住魏璋,自己想溜也不行,很干脆:“郑院长,您是要我去国都城抢病人?”
魏璋感动的眼泪瞬间收回,提醒文浩:“强抢平民是违律的。”文医生这么斯文儒雅的人,怎么会有盗匪之气?
郑院长特别严肃附带着一身正气:“胡说什么?”
金老望着魏璋的黑眼圈,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
郑院长:“现在有了飞来医馆屏障系统,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找个好时机与太子好好商议一下,撤除上山禁令,让国都城百姓可以到飞来医馆治病?”
金老郑重点头:“可以,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主意。”
魏璋向郑院长微笑点头:“郑院长,大郢国都城有二十万左右的人口,其中还有五千左右是蛮夷,昨晚我家的昆仑奴送孩子上山求医。”
“不知飞来医馆治不治蛮夷?”
“蛮夷?”郑院长楞了一下。
金老解释:“大郢统称外国人蛮夷,其实有细分,比如昆仑奴、新罗婢这些的,是贵族们用来炫耀的心头好,胡姬常见于声色场所,而波斯、新罗、苏特、高句丽人等等细分,通常是来经商的。”
“大郢还有蕃将,蕃臣,招揽人才这方面也做得不错。”
“不得不说,国都城其实是座国际化大都市,外国人非常多。”
郑院长不假思索地肯定:“医院开着就是为了治病救人,不区分蛮夷。但是,语言沟通还是个大问题。”
魏璋毫不在意:“郑院长,金老,请放心,魏某已经从东宫六率、皇后婢女和内侍、崔家军中挑出十二位聪慧又值得信任的人选,作为飞来医馆的译语人。”
“他们中有人会新罗语,波斯语,倭国语……今日一早就会开始学习医馆语。”
“我家有两名昆仑奴,他们会说大郢语,也会说自家话,跟了我五年,也可以信任。”
郑院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魏璋:“接着,多功能教室归你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魏璋手背碰到钥匙连抛几下才接住,激动到破音:“谢郑院长!”
郑院长实在怕魏璋身体吃不消,提醒:“每天两小时教学比较合适。”
魏璋拿着钥匙乐得合不拢嘴,边走边回头:“我们大郢的学习不分昼夜。”
文浩无语,要不要溜得这么快?
……
天光大亮,医院病区传出欢呼声,“飞来医馆屏障系统”启用,让大家的安全感有了极大的提升,同时对第七项任务完成进度非常关心,这无限超市系统实在太吸引人了。
另外,自穿越以来,有相当一部分人从“我出钱治病,医护必须服务好我”到“目前这样离开医院就会冻死饿死”,医患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当然也有“理不直气很壮”“欺软怕硬没底线”“占便宜没够”的,但各病区巡逻的保安以及警务人才可不是吃素的,几次修理下来,个个服服贴贴,夹着尾巴做人。
不然只要郑院长一句“你们出院吧”,等待他们的就是饥寒交迫到活活饿死冻死。
人都会权衡利弊,这种情况下,只要会算计的,都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妇产科那对“重男轻女”刻薄产妇的母子俩,穿越以后把小时候欠的教训在成年后,连本带利地挨完了。
“受气包”产妇也在同病房产妇和家属的鼓励下,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保证自己和女儿不被欺负。
婆婆每天对产妇低眉顺眼,丈夫再也摆不出“老子辛苦养活全家”的架子,不然只病房里的家属就够他们吃一壶的。
所以,现在医院外环境安全,内环境稳定,人心凝聚,为医院出力的想法比比皆是。
各科室主任和护士长都被围住,不论是康复的病人还是病人家属,争先恐后地要出一分心力,可眼下不能出医院,很多人才都施展不开。
主任和护士长盛情难却,又把各种人才重新登记,郑院长得了一份比以前厚两倍的人才/特长登记表。
郑院长默默地把口袋里的老表格扔进办公室抽屉里,叹了一口气,开始熟悉新表,今日份新烦恼,医院人才太多怎么办?
……
按医院的日期算,刚好是周一,抢救大厅迎来了首次全院大查房。
抢救1床崔盛的床边,中医科安主任、神经内科主任带着科室的医护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评估保肾保肝和基础支持联合治疗方案的效果。
抢3床太子的床边,心外伤韦主任和夏主任,心内科傅主任带着医护们,重新检查了太子的各项身体指标,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一星期后就可以手术。
抢救5床的张医师和抢救7床的周延,内分泌科主任和医护们,根据24小时的血压和血糖监测,确诊2型糖尿病和高血压二级,开医嘱到药房取口服药。
抢10床的皇后,经过中医科的辅助治疗以后,在妇产科医护们的面前,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自己下床、绕着抢救大床走了一圈,再回到床上,轻松自如,三十年的病痛已成昨日。
崔五娘走到门诊三楼的眼科诊室,里面有位大郢老翁正恭恭敬敬地向女医生罗娟行拜首礼,口中喃喃不止:“谢女医仙治眼之恩。”
崔五娘坐到远处的候诊椅上,忽然想起,这老翁是秦国公收罗送上飞来医馆的瞽者。
来的当日就做了手术,当时他双眼蒙着纱布,坐在门诊一楼药房前的候诊椅上,紧张地把手指皮都抠破了。
老翁谢礼完毕,恭敬地退出眼科诊室,没有任何磕碰,眼神清明充满喜悦,伛偻多日的身板突然挺直,仪态端正地走远了,与那晚判若两人。
崔五娘有一瞬的惊讶,总觉得老翁远去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正在这是,眼科罗医生笑着说:“现在已经看得这么远了?”
崔五娘这时才意识到,视线已经跟随老翁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以前五步以外就一片模糊,有多久没看得这样清楚了?
“进来,我们重测视力,”罗医生打开视力表的灯箱,“这边的字从上到下逐渐变小,你告诉我山字开口方向就可以,先测左眼。”
崔五娘拿着勺状物遮住右眼,随着罗医生的指示,不断回答上下左右,一直数到倒数第二排,完全正确。
“现在测右眼,把左眼遮起来。”罗医生笑得温柔。
崔五娘又照着要求测了右眼,结果还是一样,可以完全看清倒数第二排,既高兴又有些微妙的不满,为何不能全看清呢?
想到这里又有些自嘲,想不到自己也有不知足的时候。
罗医生在简易病历写下复查结果:“裸眼视力左眼5.2 右眼5.2,视力已完全恢复。”然后交给崔五娘,内心愉悦。
挺好,大郢的两位病人都恢复得不错,没有给眼科丢脸。
崔五娘向罗医生恭敬地行礼,打心里感激,又觉得行礼不足以表达,想了想,问:“请问,罗医生,你喜欢吃什么?”
罗医生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崔五娘的眼神清明又蓄满笑意,回忆着抢救大厅医仙们的日常调侃:“罗医生,我请你吃饭?”
罗医生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又想起郑院长说的,要适当接受病人的感激;第二反应是崔五娘的学习能力怎么这么强?
崔五娘有些失望。
罗医生立刻改口:“好呀。”
崔五娘的脸色立刻阴转晴:“不知道罗医仙平日喜欢吃什么?”
“烤肉,哦不,就是那个……”罗医生在心里咆哮,这回答超纲了呀,金老准备的教材里可没有美食的部分。
崔五娘反复琢磨后,问:“喜欢吃肉?”
罗医生连连点头:“是。”其实最近的三餐已经好到令人不敢想象的程度,但仍挡不住吃货对未知美食的向往,会不会很好吃呢?
崔五娘点头示意,翩然而去,直奔医院门外。
罗医生在“这样不太好吧?”和“好想知道崔五娘会做什么肉?”的两个念头间反复横跳,最后还是坐在眼科诊室里,盛情难却嘛。
半个时辰后,崔五娘端着一个全部蒙住的木板,走进飞来医馆的大门,所到之处都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草本香气和肉香,就这样一路端到了门诊三楼。
引得前台和导诊服务忍不住探头望,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片刻以后,罗医生傻傻的望着崔五娘搁在诊台上的“神秘物体”,啊这……
崔五娘逐层掀开,香味层层分明,逐渐递增,介绍道:
“崔家人半生都在荒漠与草原上,最常吃的就是兽肉,因为吃得多,总能攒出一些做法,这道是崔家烤鹿腿,罗医生尝尝?”
罗医生最喜欢吃的就是烤肉,却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吃到烤鹿腿,妥妥的大惊喜,同时努力抑制不断分泌的唾液。
崔五娘带着歉意解释:“原来可以直接在山上猎鹿的,新鲜的鹿肉才最吃。但因为现在崔家军的武器都没了,连把小刀都没有,就无法猎鹿,就算猎到也无法分割。”
“所以,这是用崔家军的军粮鹿腿,撒了茱萸胡椒等香料,慢烤而成,是崔家自己的菜色,尝尝?”
罗医生望着偌大的鹿腿,想了想:“多谢崔五娘,我想带回科室与同事分享。”毕竟一个人扛着这么大条腿啃,实在有些奇怪。
崔五娘对罗医生的印象更好了,心里能装着别人,女仁医就是如此,随即回答:“罗医仙慢用,若是大家觉得对胃口,还可以做其他崔家菜。”
“多谢。”罗医生难免有些感动。
崔五娘脚步轻快地离去。
罗医生站在三楼的围栏边,望着崔五娘离开门诊大楼,然后灵机一动,拢着双手问:“谁能提供一把割鹿刀?”
“噗……”从一楼到三楼,各科人员都听乐了。
同样位于三楼的骨科门诊里,传出骨科医生的回答:“各种器械一应具全,别说割鹿,大象也能大卸八块!”
罗医生继续喊话:“现烤大鹿腿,先到先得。”
今天出门诊的科室并不多,大家都走向眼科诊室,骨科医生拿着各种手术刀去了,
“哇,这就是烤鹿腿啊?香味有些奇怪。”
“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罗医生先偿,骨科医生第二,其他人随意。”
一块又一块鹿肉从鹿腿骨切下,被医护们机智又卫生地分吃了,一口肉下去,个个都露出惊艳的神色:
“好香!”
“好吃!”
“味道真的可以!”
罗医生乐呵呵地继续:“崔五娘说了,如果大家喜欢,她还可以做其他吃食表示感谢。”
眼科诊室传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