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亲戚的,他怕啥呢?”顾大宝是真想不明白。
他堵着闻酌都堵好几天了,但凡有点可能都不会堵到彭姨家门口。
谁都知道彭姨跟顾母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太对付,特别是中间又牵扯着顾二丫。
这几年关系更是冷淡生疏。
顾明月毕竟不是顾大宝这种成天就负责吃喝玩乐睡的哼哼,社会上混打多年,多少是有点能摸透闻酌的想法,但就是不知道猜的准不准。
“那你这点钱肯定不够啊。就这几百块钱,你最多也就能打发打发我。”顾明月对着顾大宝从不手软,“就闻酌那性子,肯定不是个害怕的主。不然,你之前进场子那么多次,他也没拦过你。这次肯定是你惹着他了。”
“妈的,一个大男人心眼还这么小。”顾大宝也记不得自己惹着他什么了,骂骂咧咧又掏钱,“当个姐夫不说给我免单,还赶我出去,可真有他的。”
顾明月摊手,接钱接的毫无压力:“谁让他不喜欢你姐,你姐在他心里没地位呢。”
顾大宝突然发现了华点,开始后悔:“那你这能办成不?”
“尽量吧。”顾明月整了一下手里的钱,已经有厚度的一叠摔在空气里,又拿着敲了敲他手背,“看在钱的份上。”
“切。”顾大宝很瞧不上地啧了声。
“闻酌不让你进,那你这几天是去哪儿玩的?”
“小的游戏厅呗,还有就是网吧、迪厅那些地方,没啥意思。”顾大宝还是喜欢游戏厅,“闻酌啥时候回来,你赶紧跟他说。”
“知道。”
顾大宝拽着顾明月的袖子,还想再跟她多说两句事情的重要性,没想到,刚一开口,就看见了拎着东西走过来的闻酌,吓得瞬间松了手:“姐、姐夫。”
闻酌目光扫过他们,视线停在顾明月手上的钞票一瞬,点了下头。
“老公,你回来了。”顾明月麻利地上前,想从他手上提点东西,做下面子工程,“老公,辛苦啦!沉不沉?快让我帮你提一点东西。”
“不用。”闻酌避开她,自己先拎着东西进屋。
顾大宝推了下她,语气催促,很是上头:“快,快呀。”
“知道了。”
闻酌一进院子里就被听见动静的彭姨走出来拦着:“这东西多,你们去厨房先收拾收拾。”
顾明月接受到彭姨的眼神,赶忙点头,拽着闻酌的袖口,把人往厨房带:“对对对,老公,我们先去厨房。”
“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闻酌能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所以一进屋就先开口:“你跟彭姨做什么呢?”
“秘密,”顾明月知道她们的小动作瞒不过他,但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偏要卖最后一个关子,“不能告诉你。”
她太喜欢笑了,每次一笑,都会让见着的人心情很好。
闻酌抿成直线的嘴角,也随着她的笑有了弧度。
“吃你东西去。”
顾明月被他塞了根糖葫芦,咬在嘴里,含糊不清道:“老公,你是不是不让顾大宝进你们那边的游戏厅了?”
其实闻酌的想法很好猜,无非是觉得两人现在是一家了,不想再让顾大宝往里送钱。
游戏厅里面的东西很容易上头,进而产生依赖,养成习惯后,几万都不够往里投的。尤其顾大宝又是个没节制的,每个月少说都是大几千的投。
“嗯。”他轻应了声,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又给她递了个麻花。
“但是,老公,你不让他去,他也不会回家,更不会想着赚钱,依然是每天都会去其他地方继续扔钱。”顾明月看得很开,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与其这样,你倒不如让他在店里继续玩,该赚赚你的,没必要跟他省。反正他就是来寻个乐子打发时间。”
乐子他也寻了,时间也打发了。
闻酌赚的是这份钱,顾大宝要的也是这份快乐。
互惠功利。
顾明月真觉挺好:“老公,你晚上就让他继续吧。不能让他坏了你们这行的规矩。”
规矩?
他们哪有什么规矩,都是谁家态度强硬听谁的。
闻酌看向她,脸上没了笑意,很是认真:“顾大宝现在已经很上头了,还有他那帮朋友起哄。他每次付的都不止是自己的钱,连带着还有他朋友的记账,每个月的数额都很惊人。再玩下去,他带的小弟朋友只会越来越多,账面上的钱只会翻倍吓人。”
顾大宝每天过得都跟个傻子一样,请这个请那个,不把钱当钱。闻酌赶他出去的那天不只是他存的钱用完了,甚至还欠了一笔账。
但闻酌都给他抹了。
他干的是这行的生意,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大鱼谁是小虾。
顾大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条肥美的大鱼了。
再不提前捞上来,他就彻底陷里面了。
多少钱都不砸的,到时候,顾家就被拖垮了。
顾明月跟他想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能让顾大宝欠账,他已经知道游戏厅是你干的了。万一他以后欠的账越来越多,不想还了怎么办?就我妈那个小气性子,肯定能做出来堵在你店门口要钱的事。以后就让顾大宝现金结算,没钱了就让他走怎么样?”
顾大宝性子就有点傲傲的,只要不是到顾父顾母上门赎人的那一步,一般他的钱花在哪儿,也不会跟家里人细说,既爱面又脾气暴,家里横的怂包一个。
不足为惧怕。
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薅顾家羊毛的机会:“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把赚的钱提一部分给我,留着以后给爸妈养老用。”
他自己钱都不当钱了,还指着别人给他省?
家里面的钱迟早会被顾大宝败完,还不如让他趁现在多捞一点是一点。
钱是流动的,最终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顾父顾母手里。
她不是钱的藏匿者,只是钱回流的搬运工。
只不过回流的速度要以时间地点和条件进行调整。
“怎么样?”顾明月眼眸都是笑意,似乎已经能看见即将被抬上桌的顾大宝。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格外的无私。
欸,现在像她这么善良的人可不多了。
所以,她决定晚上再抽个两成给自己买个礼物,奖励一下。
“不怎么样。”闻酌拒绝的很干脆,“再不制止他,他就毁了。”
“可他本来就毁了呀?”顾明月觉得很奇怪,“他毁的原因不是他去游戏厅,而是我爸妈无底线的溺爱与兜底。没钱没关系,他们给;欠账也没事,他们还。就算他把货款两万多都扔完,我爸妈甚至都不会狠骂他两句,觉得人回来就好。他们心里能没有气吗?当然有,只不过他们的气和骂是冲着那些和顾大宝一起下车的同乡,是让他花钱的那些老板。他们从来都看不见顾大宝身上的任何一个问题,这才是顾大宝玩完的开端。”
如果人生是一场不断向上攀养的陡壁,攀爬者芸芸众生,倘若有人每次下跳的时候都会有人无条件、无底线的兜底,那他就会愈发敢跳,近乎肆无忌惮。
等到了一定高度,承接他的网不再有力时,再次的纵身一跃,面临的处境只会是网破人摔,头破血流。
顾大宝正是有人兜底,敢于尝鲜的年纪,就算没有闻酌的游戏厅,也会有其他千千万万的游戏厅,制止不住的。
也没什么必要。
“但他不能毁在我手上。”闻酌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打在腕间青筋处,试图压抑自己负面的情绪,“店里生意很好,没有他影响不了太多。”
“这不一样,顾大宝花的是顾家的钱。”顾明月语气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血
而她图的也就是顾家的钱。
“我也能挣钱,每个月都能给你足够的钱。”闻酌今天情绪一直都很低,谈的话题偏偏又是如此敏.感。
两个人始终不在一个点上,话题朝向越来越奇怪。
“是。但是顾大宝已经找上来了,说明他已经很上头了,明显着还想继续,那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地成全他呢?”她试图把话题拉回到最初,“再说,我为的也不是钱。”
“那你还能为什么?”闻酌关了水龙头,话不过脑,脱口而出。
顾明月倏忽停下,静静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厨房一静,两人目光相对,唯有沉默。
闻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或许是看见自己已经拒绝顾父递过来的钱后,顾明月再次接过;也可能是回来时看见顾大宝一次又一次往顾明月手里塞钱;再或者是......心里那颗不舒服的种子是何时埋下的,他不知道。
也不明白。
为什么顾明月偏偏非要顾家的钱?
清清白白的疏离、断开,不好吗?
片刻后,他转过头,偏过视线,低声道:“我不是...”
“你没说错,是我刚刚说错了。”顾明月打断他,消逝的笑容再度挂在脸上,依旧是个完美弧度,只是看向他的眼里没了笑意,“我确确实实是为了钱。我过去、现在、未来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钱谋划。”
“不然,我当初又为什么和你上.床呢?”
“顾明月。”闻酌声音彻底低下来,沉声喊她名字,脸色阴的渗人。
“你该不会真忘了吧?”她看了眼闻酌脸色,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轻佻地笑了下,语气暧昧,“不就是图你有钱能给我买大哥大吗?山寨机,好几千呢。”
若是想伤人,顾明月能一句一句把闻酌刺成个窟窿。
只是,她看见闻酌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时,里面带着滔天的怒气,可细看之下,怒气下却有分盖不住的受伤。
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转身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院里的彭姨像是听见了些动静,就站在门口,小声地喊她名字。
“没事,姨,你们进屋吧。”她抱了抱彭姨,看了眼门口站了个拎着红盒子的局促男人,“送蛋糕的来了,我去拿个蛋糕。”
彭姨小心地看着她的背影,期间暗暗瞪了好几眼闻酌。
“你们两好不容易能好好过日子了,这又是闹得什么?她为你生日忙前忙后跑了整整一下午,回来的时候小脸都晒红了,也不肯歇着,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只顾闷在屋里给你准备东西。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谁家娶个媳妇不是放心口上疼着?不是我偏心明月,她确实懂事,不是那拎不清的糊涂蛋,人前人后对你都是夸的,从没听她说过你一句不好。那么好个媳妇,你跟她生什么气?”
闻酌抿了抿唇:“...没生气。”
他只说了一句,顾明月却恨不得拿个锤子在他心上钉上十句。
“可没生气呢?明月眼眶都让你气红了。”彭姨就是个拉偏架的,心眼里偏心顾明月。
闻酌彻底不吭声了,也跟着彭姨一起站在院子里盯着顾明月的背影。
#傻得一批#
“姐,”顾大宝就蹲在他们家门口,喝了一肚子的东南风,见她出来了,瞬间站直了,目光殷殷,“我姐夫怎么说?”
“不怎么说,”顾明月给送蛋糕的人付钱,凉凉地跟顾大宝开口,带了几分真心实意,“毕竟,你姐确实不讨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