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的时候,无意识地仰了下脖子,月亮矮矮地挂在天边。
拎着外套,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在走,可走着走着,他看着月亮就忍不住跑起来。
#追月,哪儿能用走#
直到爬上二楼,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小子,眉毛高高扬起,在主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甚至于在转动钥匙的时候,心都在不规则的跳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由心底向四周开始蔓延。
无措且奇怪。
拧开门把的时候他想,他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想起顾明月习惯早睡,闻酌提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大门,悄悄地走进屋里。
而后,整个人愣住了——
彼时,屋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地呼吸声。
第21章 福祸相依
“你今晚真不回去?”
收摊后, 不再是三丫把顾明月送到家属院门口,而是顾明月把她送到路口,继续往前走。
“宾馆都订好了, 还有什么假的?”
游乐场离家属院不近,顾明月不想一早急急忙忙的赶路,特意订了个附近的宾馆。
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吃饱喝足再去玩儿。
“浪费钱。”三丫白她一眼,但知道她这性格也没多说, 就是有点儿担心闻酌。
“不是我说你啊, 你这晚上不回去, 闻酌不回来也就算了。他要是回来了,看见家里没人,你就不怕他生气?”
“他生什么气?”顾明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三丫掰扯掰扯,“他晚上经常不回来, 没跟我打招呼,我也没生气呀。做人得讲良心。”
闻酌当然可以夜不归宿,这是他的自由。而他不能, 也不该有任何的资格去生气或质疑自己的夜不归宿。
尊重与信任向来都是相互的。
他是独立的,顾明月更是。
三丫震惊地看向她:“…你还懂讲良心呢?”
都快把阿伟给忽悠瘸了。
“当然讲啊, ”顾明月毫不脸红,依旧振振有词,“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平等的, 不可以逐渐倾斜成上下高低之势。不能演变成男人可以夜不归宿, 而我们则必须成夜的守在家里,等着他那份可能的回来。这也太不公平了。”
三丫下意识道:“闻酌肯定是有正事, 再说了,继刚也经常跟朋友一起喝酒。男人都这样, 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不还得照常过下去么?
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是计较,是我不能让他养成习惯。”顾明月学着前面小女孩萌萌的样子,也拿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兀自笑了。
“他夜不归宿可以是因为应酬,也可以是朋友聚会等等吧,都随他的便。只是他不能有一种错觉,认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在家里等他,甚至会有个刻板印象,认为我是因为他而存在,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内,固定地放在某个空间中,被各种无形的框框约束着。”
“那我可受不了。”
她的夜生活也是很丰富的。
无人能约束。
三丫眉头不自觉皱起:“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你就不该对我晚上不回家而感到惊讶。”
男人可以喝酒、聚会、应酬,那女人就更可以了。
家是需要两个人维护,不能成为束缚女人的枷锁。
忙了一晚上,顾明月也累了,不再多说,把游乐场的票递给她,单方面止住了话题:“明天早上我们在游乐场门口见?”
“刚开业门口人肯定多,”三丫还是有点怵的,“要不明天我推着红红去你宾馆找你吧。”
“也行,”顾明月怕她出来的早,又把房间号跟她说了下,“要是门口没见我,你直接上来敲我的门。”
“知道了。”
三丫望着顾明月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她刚刚说的话,明明是没什么道理,甚至说是什么意义的话,可她偏偏却又一遍遍回想。
“真邪门了。”她喃喃道。
——
顾明月对自己一向舍得。
哪怕她一共只找到了两个宾馆,但她也必须要给自己安排一个最大的宾馆的最好房间。
办理入住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来到大城市的时候,没啥经验,火车站椅子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被人忽悠着去住小旅馆。
便宜,狭小,逼仄,走廊潮湿,混杂烟味,墙板不隔夜……外在条件都还能让她勉强让人忍受,可有时候最令人恶心的却是旅馆老板,墙面凿洞,醉酒敲门,甚至还要在隔壁成夜的租个牌局。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摔门离开,可是却不能,钱已经花了,交了好几天的房租。所以,她只能拉紧窗帘,堵上墙洞,一道一道地锁好门,背靠着门后,一遍一遍地抱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哄着甚至逼迫自己入睡。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而她也必须要养足精力,继续找工作。
有些日子回想起来至今都会觉得低贱。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宽恕了那段岁月。因为从那以后,她出门在外,可以不吃饭,但必须要有个好的房间休息。
晚上,前台还很务实地送了她两袋康某师的泡面,红烧牛肉味。
顾明月虽然知道这可能宾馆的套路,但她还是按铃花了好几块钱买了个饭盒。
重来一世的意义,她只想不断地圆满自身,不断地与藏在时光机里的自己和解。
她望着寥寥升起的白雾,想起她的小时候,在那个一毛钱可以买一堆糖的年代,泡面还是个比较昂贵的零食。
也不像后世都有一个一个袋子或者盒子装着,而是基本都拿一个大的白色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好几十斤面块。
每次都要等到赶集的时候,才会遇见有人卖。
没有包装袋儿都会比带包装袋的便宜很多,两三毛就能买上一块儿,爱惜地啃上一上午,渣渣碎碎都要捏起来吃个干净。
他们家孩子多,爹娘又偏心,买的时候都要骗她们姐妹说男孩儿饿的快,所以每次都只会给哥哥和弟弟买。
她就负责干看着。
不过,她从小性子就坏,经常能从她哥和她弟手里各骗回一半,每次赶集往往吃的最饱的都是她。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过得依旧很不开心。
或许有了对照,所以,现在的每一天都格外让人开心。
顾明月眼巴巴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算着时间,极有耐心地等泡面侵染调料包,变成滚熟的样子。
后来的她倒是经常吃泡面,不过不太放调料包,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时间等调料化开,过个热水就当欺骗自己的胃,说是东西已烧熟能吃,又是一顿合格的正餐。
富裕能静听秒针转动声音的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饱饭一顿后,顾明月洗漱完,心满意足地爬床,准备睡觉。
睡前,她良心不多地思考了一下。
阿伟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露馅了吧?
那闻酌?
应该会上钩吧?
她想了下,很快又毫无负担的再度睡去。
次日一早,顾明月不出所料的是被三丫砸门声给生生砸醒的。
“这还不到八点。”顾明月开始后悔给她房间号了。
“八点半开门,该起了。”三丫心里小小的心虚一下,他们家是宰猪的,基本五点多家里人就都起了,“别睡了,你快去洗漱一下,我给你带饭了。”
拿人手短,三丫性子实在,知道顾明月给她拿了门票,也不好意思空手来,一早起来准备了早午饭,还带了些水果。
顾明月被揪起洗漱:“你别吃这么多,他们送的有早饭。”
她定的是房间好,每天给的都有两张早餐券。
三丫一听这话,瞬间合上自己的饭盒盖子。
“他们给咱送啥?”
“应该是自助,需要我们下到二楼自己挑。”
不过这个年代的自助应该也都简单,尤其还是早上那顿,无非是馒头包子和油条,粥豆浆和牛奶,外加鸡蛋与面包。撑死了也就这么多东西。
顾明月不是很抱希望,但余光瞥见三丫那兜鼓囊囊的包,还是咬着牙刷,探出头道:“趁着有时间,你休息一下。然后,把你包里不用的东西都放这,我房间租了两天。”
“饭盒什么的都不用带,里面管饭,咱们也有餐券。咱们这次轻装上阵。”
顾明月说话向来有分寸:“而且,你准备的东西都是用料实在的。咱们可以回来热热,当晚饭吃,不浪费。里面的那几张卷不用就过期了,不划算。”
出去玩最重要的就是一身轻松,不然真的会失去很多乐趣。
三丫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游乐场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来的:“那行,听你的。”
她把饭盒掏出来,又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取下,整个包瞬间空了一大半。
“走吧。”
两人带一孩子在自助二楼自助早餐厅里吃了个肚儿滚圆,临走的时候,三丫还给红红灌了瓶他们餐厅里的牛奶。
一身轻松的赶往游乐场的她们,却不知道闻酌在家里都快等疯了。
半夜回来没见着顾明月,他都吓出了身冷汗,找遍了屋子都没见她身影,什么鬼的情绪都没了。
他两手握着衣柜的扣环,迟疑一瞬才敢拉开,里面衣服和存折都在,闻酌自己都没发现地松了口气。
而后,又开始瞎想。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拿着大哥大,止不住地后悔没给顾明月买个,电话播到桌球厅,准备喊人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