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脱手, 他迅速掐诀, 青色的长剑在空中一分为五, 定在了恒子箫身周。
五把青光莹莹的长剑画地为牢,镇压住了中央的恒子箫。
恒子箫抡剑一周,气沉丹田而喝,剑上法光高亮, 爆开一圈雷火交加的剑气。
四柄分剑破碎成光粉, 地上只剩孤零零一把主体。
宁楟枫为恒子箫强劲霸道的剑气所震惊,随即抬手,收回宝剑,握于掌心。
他已两次对恒子箫用阵,到了这个时候, 恒子箫也无意藏拙。
他剑指抹过长剑,顿时有雷电之声响起。
原本朴素的长剑此时充斥着青紫法光, 这色泽流光溢彩, 惊心动魄。
忽而间, 他厉喝一声, 双手托举向上, 以浑厚的功力将剑送至空中。
剑如龙问天,拖雷带电, 在五丈高的空中亮起一道闪电,继而一分为六, 猛地刺于地下,带着浓郁的雷灵气镇在了场上。
霎时间, 宁楟枫所处的半边擂台遍布雷电。
六根雷剑照相辉映,每一根都向四周发散出无数细小的电流。
这些电流交汇纠缠,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电网,铺在地上,叫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这一阵法的品级绝不输于宁楟枫所摆的青鱼八卦阵。
宁楟枫当即御剑而走,阵外的恒子箫甩出三张血符,符纸贴在阵外,形成一张结界,叫宁楟枫难以脱身。
两人的心态早已变得不同。
一开始还带着两分轻快,只当做是一场久别重逢的交流,可斗到现在,他们只顾着打倒对方,无一不是尽己所能毫无保留。
这一点,即便是外人也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这场比赛必定是不死不休。
顶着烈日,台上的两人是越打越激烈,台下的观众倒有些站不住了。
原本的进程是在中午之前完成颁奖,可都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擂台上还没有分出胜负。
若是开场时的宁楟枫,破除这道结界并不难。然而打到现在,他已力竭,所剩法力不多。
恒子箫亦是如此,他额上淌着汗,后背衣服透湿了一片,气息也有些急促,胸口控制不住的微微起伏。
他所施剑阵原名九雷阵,但他体内法力已不足以支撑九道雷柱,只能幻出六道来。
宁楟枫咬牙,地上雷网密布,他要么拼尽所剩不多的法力冲破结界,要么退下台去。
恒子箫比他早一个多月突破金丹,他的功力也就比他深厚一个多月。
他不能和恒子箫耗下去。
宁楟枫下定决心,御剑至恒子箫所设结界最高处。
一个鹞子翻身,宁楟枫的在空中倒过身来,荼白的长袍划过半圈利落的弧线,双手持剑向结界一角刺去。
只见半空之中,那清贵公子与剑合二为一,如雨燕梭行,化为一道青色的剑光。
宁楟枫体内最后一成法力全部注于剑上,剑破长风,刺在结界底部,剑下一声微响,下一瞬便有道道细痕蔓延开来。
宁楟枫长喝一声,一鼓作气,霍然间三符破碎,他突破结界,顺着剑势朝恒子箫刺去。
这一剑气势如虹,恒子箫脚下速转,避开锋芒后,立刻抬手收剑。
九雷阵中的驻阵长剑飞回他手中,剑上雷电不休。
宁楟枫刺空之后,冲至另侧台柱之上,双脚在柱上一蹬,反冲回恒子箫上方。
恒子箫剑已在手,双脚分开,扎稳马步,横剑于上,接下了宁楟枫这一剑。
两剑相对,风与雷交织一处,荡开一圈浩瀚的剑波!
两人定在剑波之中,一个下刺,一个上顶,四目中战意浓浓,谁也不肯示弱。
台上双剑碰撞声不止不休。
纱羊吐出一口长气,“他们只是刚刚金丹而已的修士,早该体力不支了,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蓝瑚眼神里担忧愈盛。
她看得出来,宁楟枫鬓角湿透,流了大量的汗水,剑也不如一开始平稳。
正如纱羊所说,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耗空了法力,如今只纯粹比拼毅力和剑术。
又是大半时辰过去,台下观众已经站不住,却又不想错过结局,许多人便席地而坐。
正当众人被酷暑折磨的疲惫不堪时,忽然有人大喊,“有结果了!”
一下子,上万人呼啦啦站起来,你推我挡,踮足伸头,争相地往台上望去。
擂台之上,宁楟枫和恒子箫双剑相对,缠剑一块儿。
外行看不出来,可露台之上的泰斗们已看出了这场比赛的结局。
不论是法术还是体力,越到后面,恒子箫便和宁楟枫拉开差距。
和恒子箫相比,宁楟枫终归是更养尊处优一些。
到了最后这一式缠剑,宁楟枫虎口一酸,手上力弱了半分,被恒子箫一剑崩开武器。
他擦着宁楟枫的长剑,在刺耳的兵戈声中,那把长剑先一步刺到了宁楟枫的颈前。
两人喘着粗气,凝视着彼此。
剑尖抵在宁楟枫喉结之前。
半晌,宁楟枫拇指一颤,手中宝剑哐当落了地,再也无力持握,右手垂在身侧,五指不住地微微颤抖,提不起力了。
“青年修士大会——”漫长的比赛过去,终于,那云锣一响,裁判的声音伴着法力传遍半个化城。
“胜者,恒子箫!”
宁楟枫喘息着一笑,“服气。”
恒子箫的手落了下来,他收剑回鞘,布满汗水的脸上亦回了一个疲惫的笑来。
“运气。”
和只能待在内宅的宁楟枫不同,恒子箫没有身份的束缚,走南闯北无有约束,爬过山,淌过河,斩妖除魔救死扶伤都经历过。
他比宁楟枫多了整整十三年的实战经验,能赢宁楟枫,是他的运气——不是哪一招哪一式的运气,而是他的人生比宁楟枫更加幸运。
场下爆发出震耳的欢呼,恒子箫的名字传遍了化城。
他是百年来第一个平民冠军,是成百上千的小宗子弟与散修的新生楷模。
“子箫!子箫——!”纱羊趴在窗台上,尖叫着他的名字,她的声音混在上万人声中,一并传入恒子箫的耳朵。
恒子箫抬头,向着那扇窗户望去。
他对着兴奋的纱羊一笑,接着,又在纱羊蓝瑚身后看见了抱胸观摩的司樾。
司樾一扯嘴角,她的笑和旁人不同,并不多么热烈,仿佛他夺冠是意料中事一般。
台下的沸腾声好半晌才安静下来。
露台上,仙盟盟主起身,旁有人唱道,“请胜者受礼——”
前十甲都上了擂台。
恒子箫立于首位,宁楟枫和另一名修士其次,之后按照排名顺序一一站立。
“此次冠军乃是剑修,”盟主对着岳景天侧身,抬手道,“不如请岳前辈代行赐礼。”
“也好。”岳景天起身,随盟主一同下场。
当岳景天出现在露台之上时,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暴出一片喧嚣。
“是岳景天!”“他果然是奔着决赛的两个剑修来的!”
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岳景天凭空踏风,自高楼落至恒子箫面前。
恒子箫低下头来。
眼前的乃是天下第一剑,他自然也是心怀敬仰的。
“你,很不错。”
清冷的男声从他头顶传来,声音如玉石一般,似凉风穿过耳道,听得人脑清目明。
恒子箫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岳景天那一身玄黑金纹边的白袍,和一双黑色的锦靴。
岳景天在修真界名声极好,他淡漠俗世,勤俭质朴。
可看着这双锦靴,恒子箫又不禁想起了师父脚上的布鞋。
岳景天从侍者手中接过呈礼的托盘,递给恒子箫。
恒子箫作揖后,双手接过。
在他抬眸之时,视线猝不及防撞入岳景天眼中。
那一双凤眸犀利清冷,仅是一个对视,恒子箫便说不出来的心惊,仿佛自己从小到大、从外到内全都被岳景天看了个透。
一股浩瀚如海的精神力笼罩了恒子箫,虽不痛苦,却令他浑身血液都发冷发僵。
“恒子箫。”这三字在岳景天口中缓缓道出,那双凤眸中的瞳孔仿佛是由千年寒冰所制,不见丝毫人的情绪。
他望着青年,“你可愿成为我座下弟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恒子箫身后的宁楟枫都下意识抬起了眼。
纱羊一愣,猛地转头看向司樾——原来传言不假,岳景天真的想要收子箫为徒!
“司樾,怎么办!”她焦急地低声道,“那可是第一剑,天下剑修谁不向往!”
上辈恒子箫最终也还是离开了白笙,答应进入上三宗。
如今第一剑亲自邀请,万一他答应,那她们的任务可就难做了!
司樾挑眉,“人家收徒弟,你急什么。”
纱羊怒道,“我当然是急子箫!”
司樾嗐了一声,摆手道,“那有什么的,你要真舍不得他,大不了下次大会我也去参加,我也拿个冠军,让这第一剑把我也收了。”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说笑!”纱羊气呼呼地扭头,不再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