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不退, 当然没感觉。”
苏祁尧将乔知吟送回到床上,见她满脸写着不开心,当即明白自己对她的态度似乎又差了些。
张助提醒过他的话还在耳侧:应该对她多些耐心与温柔。
轻吐一口气,终是解释:“高烧不是闹着玩,你想擦拭身子我帮你就行。”
又有发烧作祟,乔知吟脾气莫名暴躁,见苏祁尧越好说话,她就越是来气。
咬了咬下唇,她宁愿看窗外灯塔闪烁着的微弱的光都不愿意看他。
才回答:“不用,我已经不想洗澡了。”
身后处,苏祁尧侧目注视她许久,眸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她那般明显的坏心情,全都在书写对他的反感,不管是突然把她惹生气,还是她又对他有如此大意见,这些全都令他难以招架。
喉结动了动,陡然犯了烟瘾,他单手搭在桌面,努力找到最佳与她相处的状态:“生气了?”
“没有。”乔知吟伸手摸到身边的抱枕,整个人缩成一团。
那边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应。
但苏祁尧的瞳孔焦点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浮上愁思。
终是道:“刚才语气不好,我改了。”
他真的改了,这句话足够温柔,比此前他说过的每句话都要好听。
他的话,就像在告诉她,只要她不喜欢的他都会改,完全奉献自己,因她的喜欢而存在。
乔知吟有一下没一下抠着抱枕上的拉链,还是没有理他。
又听苏祁尧说:“现在想睡觉?”
“不想。”
“那先吃饭?”
“不用。”乔知吟的表现倒是没有方才那么冷漠,更像是别扭,挪了挪身子更紧抱抱枕。
其实她也感觉到自己有点作了。
一整天都是苏祁尧在照顾她,他又没做错什么,却要受到她的冷眼,未免有些过于无辜。
就算是生病了有莫名其妙的怨气,那她也不应该拿苏祁尧撒气。
更何况,苏祁尧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关系,凡事需要适可而止,万一实在把他逼急了,保不准他又会做出什么事。
想到这些,她才滋生起些后怕。
早知道真不应该闹脾气。
委屈瞬间消散,乔知吟已经在思考要怎么缓合她与苏祁尧之间的关系。
而当沉默片晌之后,才听他极为温润的声音:“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得吃饭,多少吃点。”
没有淡漠,没有无奈,更没有半点不耐烦。
乔知吟话语噎在口中,突然开始忏悔自己的行为。
苏祁尧没听见她的回应,又接着问:“有没有想吃的?”
就跟知道她不会回答似的,他直接抛出好几个选项:
“水煮菜?面食?还是喝点粥。”
乔知吟的头稍微侧了侧,还没表态。
苏祁尧就已经继续说:“这边的海鲜很出名,煮碗海鲜粥给你?”
就是看准了她喜欢吃海鲜。
乔知吟抿抿唇,还在思考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表达自己想吃比较好,苏祁尧就已经接收到她的想法。
“行,我去做饭。”他说。
一个行动永远比嘴上说得快的人,俨然爽快转身,离开这个空间。
留下乔知吟一个人心情复杂。
其实就是非常小一件事,她脾气特别差,已经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但都这样了,苏祁尧竟然还能表现出如此夸张的稳定的情绪管理。
这几日来都是这样的状态,是她沉浸在小黄鸭去世的伤感当中忽略了,苏祁尧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帮她。
明明他是一个对狗有阴影的人,明明他在面对狗的时候的恐惧不比她好受。
但他还是会优先照顾她。
乔知吟烦躁得轻轻捶打抱枕,那个小小的胸腔内涌动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放在一侧的手机接受到新消息,她点开查看,发现严嘉玥正在她们三人的小群里寻找她。
严嘉玥:【@乔知吟,人呢人呢,不会在当地被拐跑了吧?像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可是人贩子的最爱。】
乔知吟敲屏幕回复:【我在呢,到这就生了病,几乎睡了一个下午。】
严嘉玥:【生病?!严不严重?去过医院没有?你一个人在那边生了病可咋办,能照顾自己不?】
乔知吟:【估计是水土不服吧,发了烧,没事,有苏总在。】
严嘉玥接着发来私聊信息:【????你原来跟苏总一起旅行?】
乔知吟:【嗯。】
严嘉玥:【没想到啊没想到,苏总竟然还懂得照顾人。】
回忆下午在自己面前的苏祁尧的种种,乔知吟不禁附和:【我也没想到。】
严嘉玥:【话说你为什么会跟苏总一起去旅行?前段时间不是还特别抗拒他。】
乔知吟:【是我提的,他前段时间经常照顾我……其实也是被骗了。】
听完乔知吟所讲述的事情,严嘉玥突然发了好几个偷笑的表情包。
以及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这不就是小白兔跟大灰狼的故事,多说点我爱嗑。】
乔知吟不解:【你不应该劝我跟苏总保持距离吗?】
因为知道乔知吟在这段婚姻内有多压抑,严嘉玥始终不太喜欢苏祁尧,若要说能离婚,她肯定是最赞成的那一个。
在她们的谈话中,‘残暴’‘没人性’‘恶劣’永远是属于苏祁尧的词汇。
但如今竟然连严嘉玥也对他有所改观。
严嘉玥:【事情是这样的,上回我去见客户,恰好听见小道消息,是关于苏总的。】
乔知吟手一抖:【什么?】
严嘉玥:【其实苏总挺可怜的,外界不都说他精神病有多严重吗,但其实他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那个舅舅。】
严嘉玥:【他们家信奉什么教派,经常邀请道士做法术,还经常对他进行洗脑压迫控制,你想啊,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谁的精神状态能不出问题?】
乔知吟难免想起那天在车上听到的司机的话:他是活生生被折腾成这样的。
那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折磨的,是从她撞见的他打死狗狗的那一幕开始吗?那件事的实情是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清楚,但是又不敢细想。
苏祁尧的生活环境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凶险得多,但这些都是另一面的他,在她面前,他从来不会让她发现那些丑恶的曾经。
她分明进入了他的世界里,却只在他创造出来的最纯净的那一块区域生活。
剩下的,全是她没能看见的黑暗。
-
苏祁尧从来没有进入过菜市场这种地方。
新鲜的海鲜都在市场内,张助恰好忙碌其他事情没时间,又远在清南没有其他助手帮忙,以至于一身定制西装漂浮沉木香味的他会被周围的鱼腥味替代。
不过这也是他的选择。
只有他知道乔知吟到底想吃什么,也只有他能为她煮这碗粥。
实际上他不太会挑选海鲜,除了上网查之外,还另外求助了张助。
艰难买完该准备的食材,手边拎着几袋湿漉漉的透明袋子,在回酒店的车上,他还在搜索下一个问题:
女孩子生气了应该怎么哄?
回望他的搜索历史,满是曾经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从安慰女孩子到11月最佳旅行地点再到如今。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没有共情能力的病人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探索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最后路过一间小商店,看到顶上插着的棉花糖,他又停车下去买了点。
准备回去哄女孩子。
回酒店之后他先去了趟乔知吟卧室,她还靠在床上玩手机,眼眶似乎有点红,心情明显不好。
以为是自己方才惹她生气导致她难过到这个程度,又过去主动示好。
把自己新买的棉花糖放桌上,往她方向推:“路过,随便买的。”
乔知吟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往自己身子间藏,怔怔看着桌上彩色的糖果。
苏祁尧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不喜欢?”
“不是。”乔知吟赶忙道。
“喜欢就吃,不喜欢就扔了,别吃多。”苏祁尧没多说,交代之后就出去做饭,背影永远那么洒脱。
乔知吟吸吸鼻子,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棉花糖,心情不太好受。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苏祁尧是不了解棉花糖的,后来因为她喜欢,家里就经常莫名其妙多出各类甜食。
伸手拆过一根咬入口中,这是她最爱的甜食,吃了糖果后什么都会好起来。
厨房位置慢慢飘来饭香味,清淡的海鲜夹杂粥味令人味蕾大开,乔知吟一边同严嘉玥闲聊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边期待着等会能吃到的食物。
直到苏祁尧将为她煮好的粥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盯着台面上那个陌生的碗,才后知后觉一件事——
他们此时在酒店内,这边没有食材没有锅也没有碗,他要想煮这碗粥,就得从餐具开始准备。
也就是说,从她想喝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工程,可他没有半点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