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没事,同志……”
聂渝霜握着她颤抖的手,冷硬的语气柔和许多:“该要的。”
说完,她环视一周后说道:“我相信,大家也不想胡同里变得乌烟瘴气,今天□□这个,明天举报那个,没有一日安宁吧?这些毛崽子可没什么脑子的,尝到了掌控别人命运的乐趣,没准哪天就斗到自家人了。”
这是有先例的。
还不止一起。
众人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变了脸。
倪东愕然。
聂渝霜眸子里火光跳跃,直视着他。
冷冷道:“借革命之名故意伤害他人,你是不是觉得道个歉就行了?童同志的伤呢,看伤要不要钱?”
“我,可我没钱……”
聂渝霜讥笑:“你没有,那就你爹妈付。”
“记得通知你那几个伙伴!”
聂渝霜丢下话,面上还隐隐有怒火。
“倪轲,倪欢,回家!”
两小只身体齐齐一抖,往高大的爸爸身旁靠了靠。
大伙儿齐齐让开,一家四口就这样走了。
倪东原地站了会儿,憋出一句:“金香婶,对不起,我会赔医药费的。”
道完歉,似乎也臊得慌,忙不迭找革命小分队成员去了。
而另外几个又气又无地自容。
“那,以后不能斗咱胡同里的人了?”
“咋斗?你家以前地主,彩妞家也是那个样子……到时候惹得隔壁小分队跟咱对上,斗我们自己怎么办?”
隔壁小分队家里成分可比他们红比他们专,人家父母是正儿八经单位的职员,往前推大抵也是工农出身。
凭这个,对方就能稳稳压他们一头。
那个女人说话难听,但也有几分道理。
斗别人时爽,可想到自己也要被这样审判,几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瞅着还算有脑子是不,可惜不多。
“那,咱的革命分队解散,不斗了?”
“算什么算,咱胡同的斗不了,外头的反动派也斗不了?”
说这话的是彩妞,稚嫩年轻的面孔写满了对聂渝霜的恶意,她看着几个小伙伴,忽然咧嘴笑了:“那女人趾高气昂的样子那么讨人厌,你们就不想看她跪地求饶?”
几人沉默。
“不行,我听倪东他弟说过,他四婶家里当官的。”
“当官的……那不是更好吗?只要咱们找到他们家的错处,我看那个女的还敢不敢说我们瞎革命!”
第93章
聂渝霜自是不知被扫了面子的几人想揪她小辫子。
便是知道,她也不怕。
查财物?
查工作?
他们家可没以权谋私过。
凡是用的住的,供应的有哪些他们就取哪些。
父母两边亲族都在抗战中没了,远离故土这么多年,别人家还有求上门办事的,他们家从来没有过。
因为自家没那些极品亲戚,是以和倪立人处对象时两人就小家庭过日子这事就沟通过,逢年过节回家,平日就罢了。
倪家人不算多么坏,就是人丁太兴旺了。
人多资源少自然摩擦就多,一天到头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翻天。
倪家又是老本地人儿,人骨子里还记着顶门立户必须是长子嫡孙,对长子嫡孙和排序在后面的态度那叫一个天差地别,每次看到倪家那小脚老太太对着十五六岁的倪东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好大孙儿,聂渝霜都要犯尴尬。
家底没多少,谱儿摆得真真的。
搞得好像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
倪立人前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后头还有一个妹妹。
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来自父母的关注或许有,但不多。
结婚后第一年他没分着房,家里的几间早就被两个哥哥占完了。
倪立人便像个上门女婿似的,在妻子娘家住了两年多,当时整个倪家可以说弹冠相庆了。
家里少进两个人,他们的生活空间就大一点。
倪立人爹妈脸面上过不去,觉得好端端娶媳妇儿变得跟入赘差不多。
可大孙子哭几声,配合大儿媳妇装模作样说“把几个儿子睡的那间屋腾出来给老四结婚”后,老两口也就默认了。
对这个结果,聂渝霜心里当然是高兴的。
她不讲究物质上有多好,反正苦日子她也过过。
但能住得稍微舒服点,屁事少一点,那肯定最好。
所以,公婆这边没地儿住,前面两个妯娌排斥,她也无所谓,住娘家更是一点没觉得不对,她脑子里就没“嫁人了就是两家人”的概念。
而倪立人呢。
从小被忽视着长大,好不容易有正常关心他的爹妈,虽说是媳妇儿这头的,但他心里也很知足。
两口子过得开心顺畅,聂绍祺和章谨之也高兴。
只有邹菀一个人生闷气。
聂渝霜和邹菀关系迅速恶化也是那段时间,还是倪立人看出嫂子不待见他们,怕闹到最后场面难看,咬着牙拼了一把,弄了个分房资格。
这房子不大,偶尔妻子和孩子还会嫌弃转不过来,不过一家人住得很有感情。
就说吧,他们家就这么个条件,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的。
也没靠爸的权力谋好处,两口子学历没作假,工作上也没出过岔子,工资几乎花在看得见的地方,能有啥举报的余地?
聂渝霜敢出头,仗的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自然,她心里也清楚,只要自家爹和大哥不出错,谁想弄她前都要掂量掂量。
“最近别叫两个孩子回胭脂胡同了,闹哄哄的,两个小傻子到时候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聂渝霜狠狠瞪兄妹俩。
两人缩缩脖子。
东哥欺负人,他们又没欺负,被妈妈骂真是太惨了。
倪立人忙安抚媳妇儿的怒火:“没事,傻就傻吧,等满十八岁就赶出去自食其力,咱不操心他俩,你操心我,我操心你就得了。”
聂渝霜成功被顺毛了。
但还是没放过儿女,两人耳朵都被拧得通红通红的。
若不是回家还有正事,聂渝霜能抄擀面杖抽他们,好让两人涨涨记性,免得屁颠屁颠跟着几个堂兄身后瞎看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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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渝州送完药就赶紧回家去了。
“媳妇儿,我回来了!”
刚走进院子,他就开始喊翠翠,没人回应,章渝州走近才看到门上的锁。
他摸了摸裤兜,诶不好,忘带钥匙了。
章渝州想起隔壁留有备用钥匙。
转身之际,翠翠正好带着俩闺女回来,她左手右手各抱一个,远远看到章渝州便喊:“章渝州快来接一下,重死我了。”
小宝走了没几步,就彻底走不动了。
大宝倒是怕她累,特别贴心的想要自己走。
只是水泥地滚烫,脚踩在上面都翠翠哪敢啊。
干脆捞起俩孩子一路小跑回来,不怎么累,就是像抱着两个火炉子,热得人难受。
章渝州几步上前,接下两个孩子直接放在地上:“快到家了还抱着干嘛,几步路让她们自己走,真是犯傻。”
“对,我犯傻了。”
生活区路旁都有树。
地上没那么烫,早就可以把人放下来了。
她一心想早点回来,真就犯傻了一回。
翠翠拍了拍脑门,章渝州赶紧捉住她的手,掏出手帕径自擦了擦她晒得通红的脸蛋。
额头脖子处全是细密的汗水,草帽边缘布缝的内衬都湿了。
“先回家。”
一进屋,翠翠赶紧打开调节器。
等室温转凉,两个孩子背上的汗干了后抓起她们先去洗了个澡。
一家四口全是出汗体质,又都有点小洁癖,母女仨洗好,章渝州也冲了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