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渝州清了清嗓子,知道再笑下去翠翠就要彻底恼了,忙正色道:“倒也没什么关系,葛新不至于因为你不愿意画图就不卖菜给咱们,他提的时候我就说要问问你的意思。”
“那菜?”
“葛新说,他明天给咱们拉过来。”不过,章渝州又补充了一句:“估计今晚大家都睡不了了,楼上楼下都要排队搬菜。”
“不给他图,他帮咱们搬菜是不是算欠了他人情?”
翠翠真是一点也不信世上有白来的午餐。
章渝州却道:“放心吧,上回他拿走的图占了咱们大便宜,运个菜而已,算不得什么。”
“哦。”他这样讲,翠翠便这样信了,左右接下来她要忙正事,也没空搞什么家具。
“好了,干得差不多了,快去睡觉吧。”
翠翠的确困了,她摸摸发尾,干了八成,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哈欠,眼角浸出泪花:“晚安!”
章渝州:“晚安!”
次日,翠翠先把小胖妞送到托儿所,回到家后就立马忙了起来,她忙着把章渝州的设计图变成现实。
中午,葛新拉着菜来了,章渝州还没回来,翠翠下楼接手的菜。难得遇到正主,葛新便将自己的想法提了提,翠翠本想直接推拒,突然想起昨日屁股被椅子给冻了,立马改了主意。
“有想法,但图还没画出来,我想定做两个沙发。”
“沙发多简单的事啊,回头我让工人立马给你们做。”
还以为有啥新样式呢,原来是要做沙发!
沙发这玩意不算稀奇东西,老佛爷时期就从国外传了进来,到三十、四十年代,国内其中几个城市的沙发制造工业已经很成熟了,如今没普及进人民群众家不过是因为价格高,许多家庭用不起。
葛新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翠翠摇头:“现在的木制样式我不喜欢,我想要定做一种躺在上面足够软,也足够暖和,适合用在寒冬的。”
如今的沙发大都是木质结构上面铺一块可拆卸的泡沫垫子,夏天做凉椅,冬天做沙发,技术更先进一点的便是少数家具厂做的弹簧沙发。
而这两种翠翠都不太想要。
“能做吗?”
葛新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虞翠翠的要求,目前没有头绪,但他还是立马拍胸脯应承下来:“能做,只要有图纸咱们肯定做得出来。”
“那过两日我让渝州送图纸过去。”
“没问题。”
商量完沙发的事,葛新开始帮着把菜搬到地窖。
八栋的人大都见识过二零二装修的盛况,认出葛新是谁,便问翠翠:“翠翠,咋他还特地来帮你搬东西,你俩认识啊?”
翠翠:“不认识我,他认识的是章渝州。”
那人便笑:“你这小年轻真有意思,在外头说起你男人总是连名带姓一块喊,要不是咱们了解你和章工,外人还当你们夫妻不和睦呢。”
“……”翠翠无语。
让她学别人那样开口闭口就是“我男人”、“我爱人”,打死她也学不会,一说这几个词她浑身都别扭。
她只能呵呵假笑,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家买了多少斤啊?”
第55章
甘肃军区,家属院。
“雯丽,你一个人在家啊?”许表姐端着一小盆鱼汤走进屋,一双眼睛轱辘转着,四处打量,压低声音问:“你婆婆呢,不在吗?”
许雯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听到许表姐的话,她脸色更难看了,许表姐还以为婆媳相处不好,正打算安慰几句,没想到许雯丽抱怨的却是魏华明。
“……我又不知道这个任务会关系到升职,我只是怕他吃力不讨好才不让他报名,结果他一股脑儿怪我头上。”
许表姐怒道:“他骂你?”
“……”
许雯丽垂下眸子,声音变轻了许多:“没。”
“到底怎么怪你头上了?”她这个表妹说一截藏一截,听得人满头雾水,许表姐止不住困惑。
许雯丽一脸不愉,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因为魏华明的确没说什么,他只是表现得很失落很后悔,想到这儿,许雯丽看着许表姐埋怨道:“华明昨天听到你和我讲的话了。”
许表姐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听到就听到呗,咱俩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就是说你婆婆小气嘛,那——”突然,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许表姐呀一声,惊疑不定道:“不会是……”
“听到装病那段了吧?”
许雯丽抿嘴,表情愈发难看。
显然——
被魏华明听到的就是那一段。
许表姐登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魏华明若是听到的是她们吐槽许雯丽婆婆那段还无所谓,自古婆媳就是老大难,没点矛盾才奇怪,男人嘛,大抵没心没肺,事不出在自己身上都不痛不痒,很少有人把婆媳矛盾放心上的。
可听到的若是雯丽故意装病骗他,导致他这次没报名错过晋升这事,那的确是个大疙瘩。
这事就难办了。
“这段时间你温柔小意一点,时间久了魏华明心里的疙瘩肯定会慢慢没的。我看他这么爱你,不至于气太久。何况,你也是心疼他,才装病拖住他的,他想通后肯定就不气你了。”
许表姐如此劝解。
许雯丽摇摇头,却不像往常那般自信。
她觉得自打从龙湾三队回来,华明心里装了爹娘弟弟,对她就不如从前看重纯粹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几个多出的“家人”有变淡的趋势。
虽说目前为止,她和孩子在华明心里依然是最重要的。
可许雯丽要的不是比较后“最”,而是不比较就独一档的重要。
跟让她气愤的是,连虞翠翠都能在他心里留有一席之地。
明明虞翠翠把他们搞得那般被动难堪,华明当初也是气恼过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仿佛忘了跟虞翠翠的龃龉,仿佛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甚至对她心有愧疚得很。
尽管这点子愧疚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只是和婆婆聊天时偶尔问一下虞翠翠过得如何,需不需要帮忙,但就是像根针样扎在她心里,他们母子俩提一次虞翠翠,许雯丽就觉得那根针往肉里又进去了几分。
合着这个家他们几个大和解了,就剩下她一个人融不进去呗。
偏她没法置喙。
因为她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形象太美好了。
始终只表现了温柔大方那一面,便是难得几次失态,也都被她以担心魏华明的前程给圆了过去。往常她只觉得自己聪明,这会儿才察觉自己仿佛被架高处下不来了。
若是突然露出对虞翠翠的恶意,别说婆婆有意见,连丈夫都会忍不住多想。
许雯丽比谁都清楚,很多事其实是经不起多想细想的。
而孩子们还太小,并不能给她太多安慰,甚至在魏华明和蔡婆子的影响下,已经开始喊虞翠翠“姑姑”了。
每每听到姑姑两个字,许雯丽心痛到极点。
“表姐,不是那样的,你不明白……”
魏华明确实爱她,很多地方都愿意包容她,但他更爱事业,他有一颗向上爬的雄心。
这点恰恰是当初他失忆她也要倒追的原因。
许雯丽坦诚自己不喜欢无能之辈,喜欢的便是他的冲劲和野心,可当自己和事业心对立时,许雯丽开始苦恼了。
“他嘴上其实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在怪我,怪我阴差阳错阻拦了他的青云路。”
夫妻多年,她最明白魏华明想要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许雯丽眼眶微红,说不清有无后悔。
她表情倔强,反复强调装病没有错。
越说越理直气壮:“这次任务带队的是张副团。表姐你是知道的,因为介绍虞翠翠和他相亲那事我们算是把人给得罪透了,张副团现在的爱人好几次当着大伙儿面给我难堪,阴阳怪气说我要巴结张副团,拍马屁却拍到马蹄子上,她对我都这个态度,一个被窝里还能睡出两种人?我怀疑张副团会给华明穿小鞋,难道怀疑错了?”
许表姐面色古怪。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到底在骂谁呢?
这话很难评。
许雯丽继续抱怨:“我哪知道这个任务那么重要。我以为就跟平常一样,只是在周边例行巡逻,少他一个不少,哪晓得就……”
“雯丽啊……”
许雯丽彻底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不等她说话继续道:“是,就算这次机会难得,怪我想得太多让他错过,可他能力出众不还能等下一次吗?就算我错了也是无心的啊,我一心为他想他竟然这样对我,我就不该对他那么好,亏我为了他败坏名声,为了他把他妈叫来团圆,为了他我去得罪张岳周,我……”
说着说着,眼泪决堤而下,许雯丽越想越委屈,痛哭出声。
许表姐面露尴尬。
她实在没听出魏华明究竟对表妹做了什么。
败坏名声这事吧,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魏华明名声更差。
只是随着老太太的到来,逢人就爱念叨翠翠多孝顺如今过得多不错,变相给两口子的臭名声洗了洗,如今家属们也不再提这事。
把婆婆叫来,初衷不是为了带孩子吗?
得罪张岳周,更是因为起了算计虞翠翠的心思,只是落空了而已……
这些事,有一些是许雯丽自个儿拿的主意,有些她也参与提过建议。
张表姐作为参与者之一,平时骗骗别人还成,可没有把自己也骗了的想法,如何也说不出责任全在魏华明这种话。
于是屋里就形成了一个哭得伤心不已,一个尴尬得脚趾抠地表情失去管理的奇怪场面。
蔡婆子抱着小孙女进屋,听见许雯丽的哭声,冷不丁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