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越树冠,一窝喜鹊惊飞。
不远处,荣亓猛然回头,瞳孔中清清楚楚映出了夜色中惊鸟的影子。
刹那间他意识到了自己唯一致命的疏漏,语气轻而复杂:“……啊哦。”
手枪无力落地,溅起几滴血花。
意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玛格特仿佛再次回到了数天前海岛的那个晚上,深夜酒廊安静温暖,她自己、席琳和那个叫褚雁的少女坐在沙发上聊天;也许是因为面对两位出色的女监察官,小姑娘有一点害羞,低头红着脸说:“我比你们差远了,我的异能一点也不厉害,只是与动物共情而已。但我之前特意定位过那个叫荣亓的人,如果他再出现的话,我可以通过动物的眼睛看到他在哪里……”
不要怕,小姑娘,我相信你超厉害的。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满地血泊中,玛格特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千三百公里外。
办公大楼灯火通明,人来人去脚步匆忙。窗外一架武装直升机呼啸盘旋,警备队已全副武装完毕,正准备紧急开往圣卡特堡。
哗啦!
办公室落地窗前,褚雁猝然惊骇起身,半杯水脱手砸得粉碎。
“怎么了?”“你还好吗?”
周遭几名工作人员觅声回头,却见少女脸上血色退尽,仿佛从虚空中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惨烈一幕,慢慢抬起头来,声音如风中落叶般颤抖:
“玛、玛格特监察官,她……”
众人纷纷一愣。
“荣亓不在那个陨石储存基地,他跟尼尔森去了国际监察总署,在那个总署大楼里……”
在周围工作人员震惊的视线中,只见褚雁眼圈通红,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他们……他们杀了守在那里的玛格特监察官……”
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什么?!”
圣卡特堡基地外,安东尼奥从武装直升机上一跃而下,正不顾手下的阻拦,背着一架单人火箭炮箭步冲向基地,同时震惊地按住了耳麦:
“那小姑娘说什么?荣亓跟尼尔森在哪里?!”
“国际监察总署大楼!”通话对面传来秘书声嘶力竭的喊声,“他们根本不在基地里!我们中计了!”
安东尼奥仓促站住脚步,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望向不远处基地大门。
中计了?中计了是什么意思?
基地里那个荣亓不是本人?荣亓去总署大楼干嘛?
“监察官!监察官你不能去啊!”身后驾驶员哭爹喊娘地追上来,恨不得要给他跪下磕两个:“连白先生都被那个荣亓反杀了,你进去硬刚也是送死啊,干嘛非要逞英雄呢?!咱们金盆洗手辞职回家继续收保护费也行啊!……”
安东尼奥如梦初醒,一脚踹翻那驾驶员。
荣亓根本不在基地,说明刚才攻破陨石储存仓的不是他,那只可能是谁?
沈监察跟白晟还活着,必须赶紧把他们捞出来!
“解除警报,用监察处最高权限把基地门打开!”安东尼奥做出了此刻最果断、最神速的反应,拔腿就向基地飞奔:“gogogogogo!”
轰隆——
轰隆——
基地内部的一道道安全闸门被接连打开,照明陆续恢复,电梯开始运行。
“怎么仓库被一炮轰破了,这基地的门反而开了,安东尼奥投敌了不成?”错综复杂的安全通道里,三个人争分夺秒向前飞奔,呼呼风声中只听白晟匪夷所思:“那小子是不是还准备在门口铺个红毯恭迎荣亓出去啊?”
这种风驰电掣的奔跑速度让沈酌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不、不一定,也许他猜到了轰破仓库的是我们……”
“很好!你还替他说话!”白晟一边狂奔一边回头大声斥责:“那小子一看就是个软骨头,你还装模作样的让人家半夜来送玫瑰花,你说你都是什么眼光?!”
沈酌一股恼火直冲心头:“最后收下他玫瑰的不是你吗?!”
“……”白晟刚要反驳,陡然又品出了点其他的意思,回头怀疑道:“你在吃醋么沈监察?”
沈酌登时脚下一空,差点当场绊个踉跄。
下一刻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白晟轻轻松松扛在肩上,那姓白的竟然还失笑了一声,利箭般瞬间卷出去老远。
杨小刀独自背着沉重的装备包,在两人身后扯着嗓子无能狂怒:“等等我!”
转过最后一道弯,通道尽头就是他们进来的那座20吨钨合金巨门。此刻不像刚潜入时那样需要防止惊动人,白晟一手凝聚万钧雷电,刚打算将巨门轰塌,谁知外面却突然——
哐当!!
一发火炮将巨门轰飞,排山倒海的气流把三个人同时掀上半空,杨小刀向后整整飞了十几米。
连白晟都措手不及摔在了墙边,所幸他一手还把沈酌紧紧搂在怀里,卸掉了大部分冲力。
碎石满地,烟尘袅袅,基地大门被轰破的警报声都快冲上云霄了。灰烟弥漫中只见一个人扛着火箭炮从大门外飞奔而入,隔老远都能看见他脸上喜极而泣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你们没死!!”
沈酌耳朵被震得发蒙,抬头一看安东尼奥狂奔而来,条件反射往白晟身后一躲,下一刻白晟被迎面冲来的安东尼奥抱了个满怀。
“好……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白晟被硝烟呛得连连咳嗽,“我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基地里那荣亓是个冒牌货,你必须抓紧时间找到那个真的荣亓……”
“我有个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确定真的荣亓跟尼尔森在哪了!”
安东尼奥紧紧拥抱白晟,内心悲喜交集——悲的是听说玛格特牺牲了,喜的是至少眼前这两人没有死;激动之余还有点庆幸,因为荣亓既然跑到了瑞士巴塞尔,那就终于跟他手下这片多灾多难的辖区没关系了:
“他们去了国际监察总署,你们家那小姑娘看见他们杀了玛格特,但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闯进总署大楼干什么,那栋楼现在明明是空的……”
“兄弟,那栋楼不是空的。”白晟终于强行推开安东尼奥,喘着气拍了拍他的肩:“基地里的陨石起码一大半都是伪造品,真货被尼尔森调换出去,应该是藏在了总署大楼,荣亓的目的是为了夺取真正的进化源。”
“……”
安东尼奥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茫然问:“我辖区里的进化源是假的?”
白晟恳切地点点头。
“一大半都是假的?!”
白晟在安东尼奥天塌地陷般的绝望注视中又点了点头。
如果拿个血压计来,安东尼奥现在的血压可能已经突破了测量上限,之所以还没中风吐白沫纯粹因为他好歹是个s级。
“兄弟你撑住,我还需要你。”白晟赶紧把一脸恍惚的安东尼奥搀扶住,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你有任何交通工具能在十分钟内飞一千三百公里吗?高铁,火箭,战斗机也行,sr-91曙光女神有吗?”
安东尼奥盯着他:“……”
沈酌终于咽下被火箭炮震出来的一口血沫,精疲力尽爬起来:“你需要的不是他,你需要的是我。”
白晟:“?”
沈酌一手拢住外套,踩着满地大块碎石向外走去。白晟毫不犹豫扔了安东尼奥,满怀希望追着沈酌出了基地大门,只见不远处武装直升机停在夜色中,正是几个小时前他们飞来基地时乘坐的那一架。
呼一声沈酌拉开机舱门,后座上静静放着一个银色手提冷冻箱。
白晟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冷冻箱——这是hrg高主任从申海万里迢迢带来的,里面应该是最新补充的进化药剂。当时卡梅伦在医院里重伤濒死,而白晟站在病房外,清清楚楚地听见沈酌从这个冷冻箱里取出了一支x级药剂,给卡梅伦注射之后几秒钟内就把他救活了。
沈酌输入密码,打开冷冻箱,寒气袅袅而出。只见金属支架上一共6个凹槽,其中一支标记x的注射器已经空了,还剩一支s,两支a和两支b。
“还记得你杀死野田俊介后做了什么吗?”
沈酌取出一支a级药剂,挑眉道:“出于某种我不能理解的雄性炫耀心理,你把他的头拧下来扔给了荣亓,但还好把他的尸体留在了现场。”
白晟目光落到那支a级血清上,一刹那间醍醐灌顶,明白了这是什么。
“……你这脑子。”白晟不由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感慨摇头,抬手用力揉了揉沈酌额角的黑发:“你这脑子可真的是……”
沈酌对白晟眨眨眼睛,眼底难得带着一丝狡黠,淡淡道:“你不早说了我是个节能标兵吗?”
他弹开金属盖,偏过头把那支药剂全部打进了自己的侧颈,陨石幽邃光泽一瞬间没入血管。
能量从全身爆发开来,黑皮手套之下,沈酌手背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深红的a。
局势动荡不安,远方风雨飘摇,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在头顶掀起呼呼风声。然而在这方寸之地,他们两人彼此对视,难以言描的默契从灵魂深处升起,直直楔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涌上心头,白晟低头看着沈酌,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眷恋与怀念,再次低声念出了当时那句话:
“……你可真是算无遗策,节能标兵,一滴血都不浪费啊,沈监察。”
“我们有编制的人就是这么精打细算。”沈酌微笑回答,“以后削苹果切到手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先上门收集200cc。”
杨小刀背着他心爱的迫击炮吭哧吭哧奔来,后头跟着心力交瘁的安东尼奥,一手捂着电话大喊:“有!有战斗机!没有曙光女神但有fa18行吗?我真的尽力了——!”
白晟无法把视线从沈酌身上移开,挥挥手示意安东尼奥快滚。
“为防止空间异能引发反噬,这支血清可能只够维持几秒,你俩要注意抓紧时机。”沈酌退后半步,吸了口气别开视线,使自己不再去看白晟,说:“我以十大监察官的名义予以授权,对前总署长尼尔森及荣亓二人都格杀勿论,必要时可用因果律抹消进化源陨石。”
顿了顿之后,他又开了口,尾音低柔沙哑:
“……我稍后会尽快赶到,你们千万小心。”
沈酌扭过头,这样连眼角都看不到面前白晟温柔的凝视,单手张开五指。
——空间异能顷刻发动。
幽深隧道徐徐张开,仿佛半空被撕开裂隙,紧接着从黑洞中传来巨大的吸力。白晟对杨小刀打了个前进的手势,随即毫不犹豫扑进隧道,与沈酌擦肩而过时沉声道:
“不用急,我等你。”
他的身影被瞬间吞噬,隧道闭合无影无踪。
“……”沈酌回头望着身侧白晟消失的地方,长睫掩住了瞳底的微光,良久才缓缓收回手,指尖从微凉夜气中一抚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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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监察总署。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楼梯传来,紧接着地下层的安全闸门打开,荣亓带着手下疾步而出。
“总署大楼底部有一座花岗岩密室,最早是防空洞改造的,后来我设置了一个空间异能。”尼尔森轻车熟路,带头穿过空旷幽深的通道:“进化源被放在完全折叠的空间里,只有月末最后一天午夜时,这个异能会短暂重启,趁这个机会才能进入折叠空间。”
荣亓没有对尼尔森解释刚才那群惊鸟是怎么回事,但可以看出他脚步明显加快了,脸上表情漫不经心:“这不就相当于空间锁吗?”
尼尔森说:“是。之前有个s级因为吃人而被判了终身监禁,专门给他建了一座监狱,牢房里也是用了同样的空间异能,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荣亓点点头,意义不明地轻笑了声:“这么厉害的吗?”
尼尔森没吭声,在石道尽头脚步一转,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堵封闭的花岗岩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