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很多人不喜姜觅,哪怕有人此前一直看不上她,但她这番话实实在在如惊雷一样炸响在每个人的心上。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不会吧,太后和陛下真的会这么对我们吗?”
“你们想想谢太傅一家…”
这些压着声音的低语,无一不透着几分惶惶的不安,证实了她们心中的忐忑,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古怪沉默到了极点。
“你…你闭嘴!”余太后喘着粗气,“疯了,疯了,哀家看你是疯了!”
“太后娘娘,我方才说的都是事实,你非要扣我一个妖言惑众的名声,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辩解一二吗?你既然要治罪于我,也得让我心服口服,你敢不敢让我们去那建造长生塔的地方看一看?”
姜觅这话说到了不少人心坎上,毕竟眼见为实。
柳大夫人小声进言,“太后娘娘,慎王妃如此不服,不如让臣妇等去做个见证?”
这话倒是说得有技巧,很快得到大部分的支持。
余太后气得心口疼,看向姜觅的目光都淬了毒。
姜觅今日闹这一出,就没打算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三日之期还有两日,是时候和这些人撕破脸了。
“太后娘娘,你是不是怕了?”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于姜觅的大胆。
“慎王妃今日倒是有些不同。”
“许是被逼的,谁要是想抄你的家,你岂能不急?”
“也是。”
余氏皱着眉,若有所思。
自从这蠢货离开侯府后,她的日子反倒不如从前。侯爷是彻底不管府中的事务,再也没有踏进她的满庭芳半步。她接手掌家之权后才知道侯府远没有想象中的富贵,且侯爷还赔了这蠢货不少东西,害得府中的公账上银钱所剩无几。
她恨得牙痒,气得肝疼,比谁都想让这蠢货把那些东西吐出来。她忽然想起一些事,揭发孟姨娘那一日这个蠢货好像就有些不同,眼下更是觉得像变了一个人。
难道先前一直都是装的?
“大姑娘,太后娘娘是你的长辈,便是训斥你几句也是应当,你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失了分寸,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余夫人,请叫我徐姑娘。我的钱财都要被人抢了,说不定小命都保不住,我还在乎被人笑话。你们又是给我乱定罪,又是给我泼脏水,不就是想占我的东西,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若真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大家亲眼见证?”
众人又沉默了,齐齐望向余太后。
余太后一咬牙,“好,哀家就让你们去看个清楚!”
这个蠢货该死!
既然如此,她就让其死个心服口服。
一群人呼啦啦地出了永福宫,直奔那建塔之地。
姜觅的左边是承恩公夫人,右边是柳大夫人,后面是余夫人,三人呈包围之势将她困在中间,不知道是掣肘她,还是生怕她这只肥羊跑了。
到了地方众人一看,果真挖了一个极大的坑,且还有人在继续挖,除了大坑和堆在外面的泥石,再没有其它的东西。
“诸位都看到了吗?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全是慎王妃在胡说。”柳大夫人高声道。“我们已经做了见证,慎王妃还有何话可说?”
姜觅觉得今日这位柳大夫人着实有点意思,好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看上去像是在成全余太后和皇家的脸面,实际上却是一步步在推波助澜。
“柳大夫人,你此言差矣。你们说陛下是想在此修建长生塔,那我且问你,既然是修塔,为何光挖坑,而不是打地基?”
“慎王妃年纪,想必并不知道如何建塔。塔分塔身和地宫,先挖地宫再建塔。”
“若真是如此,眼看着地宫挖得差不多,为何附近不见建造地宫的材料?我看你们分明是挖到了宝藏,故意藏着掖着想让我们出银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挖到宝藏了?”余太后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当场就把姜觅给打杀了,正好推进这坑里埋起来。
“你们又不傻,挖到了好东西肯定会先藏起来。”
“你放肆!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哪,将她拿下!”
几个禁军上前,将姜觅制住。
“我是被污蔑的!明明是你们挖到了东西却不说,还想从我们这些臣民手里抢钱,简直是逆天而行!”
“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哀家说没有挖到就没有挖到,你再敢多说一句哀家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姜觅突然笑起来。
“太后娘娘,你是说你们确实在挖宝,只不过没有挖到而已。也就是说陛下怒斥谢太傅妖言惑众一事,分明是强行降罪!”
四下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觅。
原来这才是慎王妃真正的目的!
没错。
这正是姜觅的目的。
她就是要让余太后自乱阵脚,然后失言。
“太后娘娘,这么多人听着呢,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你说没有挖着宝藏,不管真的挖没挖着,这些人确确实实是在挖宝藏,而非陛下说的前朝宝藏是子虚乌有之事!”
“太后娘娘,谢大人是冤枉的,还请您为他做主!”有人出列,跪在余太后面前。
这位夫人是姓贺,贺夫人是明书阁三大学士之一贺大人之妻,而贺大人又是谢太傅儿媳妇贺氏的嫡亲兄长。
贺家人缘不错,很快又有人帮着求情。
余太后这下真是气着了,眼前是阵阵发黑。当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姜觅时,却看到姜觅眼底的挑衅与得意。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无数怒火铺天盖地。
“来人哪,杀了她,杀了她!”
“太后娘娘,你是不是疯了?”姜觅装作害怕的样子,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带了毒。“我可是亲口承认的聪敏纯良之人,若不然你也不会把我指婚给慎王。这无凭无据的你就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若真想要我的钱,我给你便是,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实在是怕极了。”
“你…”
“太后娘娘,您请息怒!”承恩公夫人几步上前,扶住余太后的同时小声耳语。“太后娘娘,此时不是动气之时。”
余太后忍了又忍,心口疼得越发厉害。
姜觅还在火上浇油,“太后娘娘,你如果杀我,那你就是真的疯了。我可是一品亲王妃,萧氏祖训有云,凡我萧氏后人,不得骨肉相残,若有犯欺君谋逆之罪者,幽禁终身。所以即便我犯了杀头的大罪,你也不能杀我啊。”
这油一浇上去,余太后的心火烧得更旺,眼前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慎王妃,你居然把太后娘娘给气晕了。”承恩公夫人朝姜觅发难。
“你可别乱说,你不是扶着太后娘娘的吗?她怎么还晕了,不会是被你的口臭给熏晕了吧。我以前去你们家做客都没好意思讲,承恩公夫人你嘴里的味道也太重了些,你该找个大夫看一看,免得又把别人给熏晕了。”
有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承恩公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更是胀成朱肝色。她狠狠瞪了姜觅一眼,赶紧吩咐人过来扶余太后回宫,又命人去请太医。
太后都晕了,这出戏只能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出宫,一个比一个急不可耐。
姜觅突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居然是柳仕原。
柳仕原一直在禁军之中,也将姜觅和余太后对峙的情形悉数看在眼底。一段时日不见,他觉得姜觅越张狂。
只是……
看似无理取闹不敬不尊,但却替谢太傅正了明,也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混淆视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后者,那此女一定不蠢。
“你方才实在是不应该和太后娘娘那般说话。”
姜觅就纳闷了,他们关系很好吗?
这位柳大人居然在教自己做人。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之前柳大夫人看着好像是在帮着余太后和承恩公夫人,但句句都是在拱火。
这对母子还真是有意思。
“太后都想谋财害命了,我还能怎么办?”
“钱财身外之物,若是性命攸关,舍了也就舍了。”
“你说得倒轻巧,搁你头上你也没法好好说话。一张口就要六十万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
“我并非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周旋一二,尽量和太后娘娘说些好话,定然不需要出六十万两之多。”
“没有六十万两,那也少不了多少。他们是想拿我当肥羊宰杀,岂能由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姜觅见他还要说什么,立马打断他。“好了,我和你很熟吗?干嘛要听你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世人口中又蠢又坏之人。”
真是这样吗?
柳仕原越发怀疑。
若真是愚蠢之人,反倒蠢而不自知,还当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只有智者才会自谦,才会拿别人的诋毁来打趣玩笑。
“姜大姑娘,你何必如此自损自己。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强权之下更重要的是自保,切莫因一时之气而害了自己。”
这下姜觅就更奇怪了。
她应该没有失忆吧,若不然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这位柳大人交情好到如此地步。所谓的交浅言深,难道这人也想利用自己?
余太后和陛下是他们要对付的人,柳家人也不是无辜之人。当年先太子的死,和柳大人的父亲柳大学士脱不了干系。
“我要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还要你来教。好好挖你的宝藏吧,说不定太后娘娘和陛下念你们徐家有功,再次重重封赏你们!”
丢下这句话,姜觅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仕原看着她背影,面色不停变幻。
她走得极快,紧走一段路后追上那些夫人。那些夫人看似还是不愿与她为伍,但也没有避她如洪水猛兽,瞧着态度似乎变了一些。
尤其是贺夫人,还冲着她笑,主动和她攀谈。一是感慨她为谢太傅说话,二是想与她结交。她也不傻,别人送了橄榄枝哪有不接的道理。
何况谢家可是萧隽的人,这贺家恐怕也是。
有一就有二,那些与贺夫人相熟的夫人见状,也靠过来与她交谈。不仅有人关心她接下来会不会被余太后针对,还有人替她出主意让她避避风头。
一出宫门,她一眼就看到一脸焦急的王汾。
“不好了,王妃娘娘,王爷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人已经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众人一听,又是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