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下人见怪不怪,别看这王府的主子是王爷,但以前大小事务真正做主的人都是苏管事。他们都要看苏管事的脸色行事,王爷如何他们根本不在乎。
萧隽额头上那么显眼的包扎,下人们一个个都当没看见。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可怜,茫然的眼神和呆傻的表情都透着几分凄惨。
姜觅猛地回头,没好气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不是说陛下最疼爱你吗?我看你的圣宠也不过如此,进个宫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害我也跟着你没脸。”
“王妃娘娘,慎言。”苏成皱着眉道。
“慎什么言?这是王府!如今我是王府的主母,我在自己的家里说话还要顾忌那么多吗?苏管事,你少在这里欺负我初嫁入门,我可告诉你,你日后若是敢背着行一些奴大欺主之事,休怪我不客气!”
下人们皆惊,暗道这位王妃一来就有苏管事对上,还真是蠢得很。
苏成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看似恭敬实则轻慢地吩咐人去给他们准备饭食,还特地交待厨房不需要大动灶火,仅需煮些清粥配几样小菜即可。
“好你个苏成!”姜觅当下就怒了,“你果然是奴大欺主,居然给我喝粥!”
“王妃娘娘息怒,奴大欺主的罪名奴才可不敢当。奴才瞧着王妃娘娘火气极旺,不宜多食荤腥,理应吃些清淡之物才好。”
苏成的很是平静,仿佛根本不把姜觅的怒火放在眼里。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应当,王妃娘娘也是不识时务,一来就得罪苏管事,日后有好果子吃。
“子规,你去厨房传话,就说我今日要大席,少了十八道菜不行。快去!”
子规领命,一脸难色地去了。
萧隽此时已经过来,还是呆傻木然的样子。
苏成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道:“奴才侍候王爷戴铃铛。”
所谓的铃铛,正是兽镣。
皇帝立的是好皇叔的人设,自然是不会让世人非议自己,所以从昨晚到现在萧隽的脚上都没有戴兽镣。而今王府里没了外人,关上门之后萧隽就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不仅乖乖地跟苏成进屋,还主动把自己的脚伸出去。
苏成正欲给他把兽镣戴上时,被姜觅一把夺去。
姜觅似好奇也似不解,问道:“苏管事,这是什么东西?”
第54章
“陛下担心王爷走丢, 这金铃给王爷戴上后,奴才们便能清楚知道王爷在何处。”苏成回道。
“怕他走丢?”姜觅玩味一笑,“王府守卫这么森严, 他一个傻子能跑到哪里去。”
“王妃此言差矣, 王爷六岁那年差点走丢过,若不是及时寻回来,恐怕凶多吉少。自那以后陛下就命人打造了这金铃,好让奴才们及时知道王爷的动向。”
六岁?
所以在萧隽六岁时,他曾经想逃出这个地方, 无奈被人抓回来了。姜觅瞥了一眼装傻充愣的男人,心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走丢了,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王妃娘娘此言差矣……”
“行了,你退下吧, 这里交给我。”
苏成见她满眼的算计,暗暗鄙夷不已。
世人都说王妃又蠢又坏,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居然还想着故意弄丢王爷,当真是又蠢又坏到了极点。
“王妃娘娘,这等粗活奴才来做就行。”
“如今我是慎王府的主母, 约束王爷的事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有些事王妃娘娘做得,有些事王妃娘娘做不得, 奴才奉劝娘娘一句,这些事还是让奴才们效劳为好。”
姜觅听到这话, 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子规哭着来禀报, 说是厨房的那些人根本不理她, 还说什么平日里王爷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苏管事说了算。
好一个苏成!
不愧是萧昶的狗。
王府的下人分为三种,一种是萧昶的人, 第二种是萧隽的人,第三种是真正的下人,既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萧隽的人。
而苏成属于第一种。
“好你个苏成,我堂堂王妃想吃什么还得看你的脸成,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奴才是为王妃娘娘的身子着想。”
“那如果我不听你的呢?”
“那奴才只好去宫里请示陛下。”
“那你去啊,不去就是狗!”姜觅娇蛮道。
以为拿萧昶那个阴阳人来压她,她就怕了吗?
苏成闻言,立马怒从心间起。他十五岁进宫,最开始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小太监,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打骂他。
他熬啊熬,一步步往爬,终于到了前殿侍候。前殿当差的人,时常能见到面圣的臣子与勋贵们,那些人不敢得罪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对于一些没什么权力的宫人却是十分看轻。有些人被陛下训斥过后无处发泄,便寻他们这些人的不是,恶言恶语地骂他是阉狗,骂他连狗都不如。
所以狗这个字,是他平生最恨!
他管着王府多年,听到的巴结讨好多了,再听到这个字更是觉得无比的刺耳,顿时恶从胆边生。
“那王妃娘娘等好了,奴才这就进宫。”
这些年来他管着王府,时不时被召进宫去问话,主动进宫禀报也是常有的事。他憋着怒与坏,俨然是想给姜觅一个下马威。
他前脚一走,姜觅就发了一通火。
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她一边砸一边骂,骂到怒极之时突然冲了出来,大声命令人去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
半个时辰后,王府里的下人们全部聚齐。
姜觅沉着脸睨视着众人,道:“今日把你们叫来,是让你们认认主。我是王府的主母,从今往后府里的大小事务我说了算,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请示我,不必劳烦苏管事。愿意帮我做事的,往前走三步。”
众人闻言,开始窃窃私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动。
“我再说一遍,愿意留在王府的就往前走!”
还是没有一个人动。
气氛一时凝重,所有人都低着头。
“愿意往前走的,每人二十两银子。”
有人意动,却还在犹豫。
“三十两!”
终于有人动了,往前走了三步。
当下有指责声响起,“王汾,亏得苏管事平日里最为器重你,你还不快退回去!”
“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我娘病得厉害,我要银子……”那人低着头,看上去很是纠结。
“子规,给他拿银子!”
三十两银白花花的银子到了他眼前,他既惊又喜,捧着银子的手都在颤抖,一个劲地朝姜觅磕头谢恩。
收买人心无非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财,那些原本就是普通下人的奴才们见王汾真的得了三十两银子,便有人大着胆子往前走。
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就有了三分之一的人。
“还有吗?”
有人左顾右顾,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些走上前。
“子规,你去找人牙子来!”
所有人皆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那些没有往前走的人看来,她这是不自量力,简直是不知死活。他们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让人拦住子规。
子规跑出去后没多久,就带了好大一群人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看似人牙子模样的妇人,跟着近百的男女老少。那些男女老少一个个衣着破烂,分明是此前从京外而来的流民!
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把姜觅夸成了天上的菩萨下凡。说自己也是瞧着这些人可怜,便想着给他们谋一条活路,没想到路上碰到了子规,才撞上这天大的好事。
姜觅一副看上去被夸得飘飘然之态,神情无比自得,“我嫁妆丰厚,人人皆知。换几十个下人而已,我自然出得起银子。”
“王妃娘娘,此等大事是不是等苏管事回来再作商议?”一个太监开口道。
姜觅认得他,正是那日陪萧隽去谢府的人,昨夜里还想闯进新房。这人很明显和苏成一样,也是萧昶的人。
“我身为王妃之尊,要换几个下人还得和一个奴才商议,我看你以后也别留在王府了,一并发卖吧。”
那太监脸色难看起来,隐晦地看了那些银甲卫和侍卫一眼。
姜觅又道:“我堂堂亲王妃,在自己的府里发卖几个下人,不会还有人敢阻拦吧。你们无论受命于谁,领的差事都是保护王爷的安危。若是谁敢拦着我清理内宅之事,那就是抗命!便是告到陛下那里,你们也难逃忤逆之罪!”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姜觅随手一通乱指,买了几十个流民。又指着那些没往前走的人,让人牙子直接领走,一分银都不要,乐得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夸姜觅是活菩萨。
那些人叫着喊着,还有人哭起来,人牙子当即给没被买下来的流民使眼色,便有人将他们拖着拉着出了王府。
兵荒马乱之时,早有人去通风报信。
等到苏成匆匆地赶回王府时,王府已经多了不少生面孔。他气急败坏来质问姜觅,看到是一桌子的好菜,顿时瞳孔一缩。
很显然,厨房的人也被换了。
姜觅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又气又慌,方寸已乱。因为他今日没能见着陛下,回话的人说陛下政务繁忙,若王妃闹腾就由着任着,不出大事就成。然而发卖下人放在哪个府上都算不上大事,他再急也没办法,心想着等会把消息传进宫里,让陛下定夺。
“王妃娘娘,那些新买来的下人来历复杂,奴才以为不妥。”
姜觅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睨了过来。
“你觉得不妥,你是什么东西?你若是识相呢,留在府里当个低等奴才也行,若是不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
这时王汾进来,说是那些新买的下人已经全部安置妥当。
“日后王府里的管事就是他了,你如果愿意留在王府,便让王管事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苏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视着王汾。
王汾低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没什么事的话,都退下吧。”
“王妃娘娘……”苏成自然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