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的。
除了胡婆子是姜觅猜的以外,其它的都是刘氏亲口说的。姜觅是根据胡婆子出事的时间线猜到的,因为姜润失踪的那天胡婆子刚好被贬到庄子上,更巧的是半年后病死在京外。
徐效已是目眦尽裂,他一直以为润儿是走丢被拐,没想到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一想到娇娘悲痛自责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杀了刘氏。
“姜惟!”他大喊,“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娇娘,这就是你说的会保娇娘一辈子无忧!”
姜惟已是心神大乱,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往深处去想。当年的种种历历在目,娇娘抱着他哭时绝望悲痛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那时娇娘有多自责,他全看在眼里。一想到他当年的安慰之词,他都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因为他说他和母亲都不会怪娇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啊。
这一切竟然是母亲做的!
“母亲,为什么啊?”
“她胡说的,她胡说!”刘氏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母亲,儿媳怎么听着不像是胡说的。”余氏适时开口。
姜润的失踪,徐令娇的死,外面都传是他们余家做的。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是家人瞒着她动的手脚,为的就是让她在侯府过得舒心自在,所以这些年来她装聋作哑,在侯爷面前更是温柔小意。
万万没想到,姜润的失踪是婆母干的,徐令娇的死是孟氏所为,说起来和她以及余家都没有半点关系。
看来日后她也用不着再客气了。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气得刘氏险些背过气。
“你,是你!都是你捣的鬼!”
“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再是会编故事也编不出来这么真的,大姑娘口中的那个胡婆子总不会是编的吧,侯爷派人去查一查便知。”
“滚!”
姜惟陡然大怒,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怒视着余氏。
余氏吓了一大跳,心惊不已。这样的姜惟她从来没有见过,哪怕是徐氏死的那天,姜惟也不曾对她如此怒目相向过。
她哪里知道当年姜惟之所以给她体面,是因为心里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比如说自己的母亲,比如说自己的女儿。
如今母亲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女儿也差点被人害死,姜惟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一个人如果连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都已四分五裂,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给我滚!”
他再次怒吼。
余氏不敢置信地掩着面,哭着跑了出去。
刘氏面有不虞,道:“她若是去宫里找太后娘娘哭诉…”
“母亲!”姜惟打断她的话。“你告诉我,润儿现在在哪里?”
这是信了孽障的话了!
“惟儿,你清醒一点,莫要被人骗了!”
姜觅幽幽地开口,道:“祖母一心想着拆散自己的儿子儿媳,哪里会尽心尽力照顾我哥哥。我哥哥…被胡婆子弄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正好找了由头打发了胡婆子,她多年前病死在京外,想来应该是被祖母灭口了吧。”
这个孽障!
刘氏感觉自己胸口堵得难受。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承认。
“这些…都是那些人说的,他们分明就是离间…惟儿,你可不能信了这些话,否则就真的中了别人的计。余氏不是一个好的…你别忘了害死徐氏的梦落香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母亲,你别说了。”姜惟仿佛被人抽光了精神气,“你脸色不好,你先出去吧。”
刘氏隐晦地看了姜觅一眼,姜觅冷冷地回视着她。
这个孽障!
“好,我相信你自有分寸,侯府不能败在你手里。”
她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姜惟低着头,握着双拳。
徐效悲愤相问:“姜惟,这事你不会就算了吧?”
“大哥,我……”
一看姜惟这个样子,姜觅就知道他的良心可能会痛,但性子太过优柔,远远达不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有些账不急着算,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
“父亲,我娘死了,我哥哥失踪了,我也被人害得差点丢了性命,这侯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待了,求父亲念在和我娘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回徐家吧。”
“对,让觅儿跟我回安国公府,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觅儿。”徐效承诺着,实在是发自肺腑。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这孩子留在侯府比跟着他强,那么在知道姜润失踪的真相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孩子继续生活在侯府。
姜惟喃喃:“徐家不是好去处…”
“徐家再不是好去处,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姜觅啜泣起来。“嫡亲的祖母都想要我的命,这个侯府我还能留吗?”
姜惟想说侯府是你的家,但是话到了嘴边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至亲之间全是算计,还是残害性命的那种,这还能被称之为家吗?
“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太多…身外之物只会害了你…”
“我可以散财,散财的方法有很多种,捐给寺庙或是给流民施粥,一来能为我博得美名,二来还可以为我积德。”
这样总行了吧。
如果再不行的话,她都怀疑这个渣男也贪图那些财物了。
姜惟看着徐效,显然不太信任。
毕竟徐效这些年的名声确实是不佳,安国公府又是那样的处境,一个无人相护的姑娘带着大笔的钱财回去,怎么看怎么不妥。
“觅儿,以后父亲亲自照顾你,可好?”
这是不放自己走的意思?
姜觅推开徐效,道:“不好!”
“觅儿,你不要任性。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为父也知道是谁想害你。你给为父一个机会,让为父亲自护着你…”
“你怎么护着我?后宅是女子相争之地,你能像带着姜洵一样吃住都把我带在身边吗?你又不能时时跟着我,我渴了饿了要吃东西,我困了乏了要休息,处处都有可乘之机,那些想害我的人随时都能找到机会。”
姜惟拼命摇头,“你相信为父,为父……”
姜觅哭着,又笑起来。
她忽然取下头上的金簪,猛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觅儿!”
姜惟和徐效齐齐惊呼。
她制止住了他们想扶自己的动作,昂着头倔强地强撑着。
“生恩大于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还!有人说割肉还母削骨还父,才能还清这生养了一身骨血的恩情…父亲,如此我能走了吗?”
鲜血很快渗透了浅粉的衣,红得触目惊心,红得让人悲痛欲死。
徐效一时分不清这是真还是假,满眼都是担忧。
姜惟已是痛苦难当,全身僵硬嘴唇颤抖。
“觅儿,有话好好说,你不要伤害自己…”
“看来是不够。”姜觅低低地轻喃着,一把将金簪拨出,再次用力刺入自己的身体,鲜血再一次喷涌而出。“父亲,这样可够了?”
“够了!”姜惟惊慌地喊着,“够了…够了…”
姜觅虚弱一笑,“那就好,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的脸色因为虚弱而显得没有血色,身上却是满身的血。血浸湿了她的衣衫,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像是被人揉碎了的花,白的白红的红,零乱破碎让人心疼。
姜惟觉得自己的心已被油锅煎得焦糊,痛苦都变成了麻木。
他迷茫地看着姜觅,一时清楚一时恍惚。
良久,他艰难地松了口。
“你……走吧。”
第40章
侯府外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 早在徐效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来时这些人就在了。他们伸着脖子张望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从当年的安国公府说到徐氏的十里红妆, 从姜润的失踪说到姜觅这一次的出事, 诸多猜测诸多隐晦,时不时还能听到感慨与叹气声。
“听说这姜家大姑娘突然就不见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哪,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哪里那些个邪门的事,指定是人干的。那徐爷刚上门想给徐家留一个血脉, 当天夜里姜家大姑娘就不见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可是听说了,徐夫人的那些嫁妆可全捏在姜老夫人手里,姜老夫人这是不想把东西还给徐家, 拿自己嫡亲的孙女耍把戏呢。”
“不能吧,姜老夫人可是姜大姑娘嫡亲的祖母, 兴许单单只是舍不得把亲孙女送人吧。”
“谁不知道姜老夫人不喜姜大姑娘, 宁愿把一个庶孙女养在跟前,也不养生母早亡的姜大姑娘。”
“依你这意思人是被姜老夫人给藏起来了?”
先前说的那个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表情,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人为财死啊。”
那么一大笔嫁妆, 谁能不动心。在所有人看来徐效之所以非要认回姜觅,为的其实也是钱财之物。
日头已至中天, 这些人不见徐效出来竟然没有人散去, 反而吸引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人也是越聚越多。
又等了不知多久,侯府的门终于开了。等看到出来的人之后,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呼声不断,还夹杂着尖叫声。
“天哪,姜家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
“不是说被藏起来了,为何看着像是险点没命了?难道真有人想图财害命不成?”
子规扶着姜觅,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姜觅此时的凄惨,满衣襟鲜红的血色,零乱的发与苍白的脸,一看就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无数的水珠滴进了油锅里,溅起更无数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声响越来越大,渐渐呈现出热闹鼎沸之事。
主仆二人艰难地一步步挪出侯府,所到之处人人避让。
有人大着胆大问道:“姜大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子规一脸的泪,悲愤回答:“我家姑娘差点被人害死了!若不是舅老爷执意亲自搜查,我家姑娘她…一家子的骨肉至亲,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下死手。你们也别问了,家丑不可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