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了自己的兄长和亲娘不够,如今是要克她这个祖母吗?不忠不孝的东西,怎么净给她添堵惹事。
气归气,该说的还是要说,她总不能由着儿子误会自己。
“觅儿出事了,你怀疑我,你说最高兴的人是谁?”
姜惟知道母亲指的是余氏。
他也怀疑过余氏,但正如觅儿所说,侯府的后宅之主是母亲,母亲才是那个统掌后宅大局的人。
何况徐效昨天才上门讨要娇娘的嫁妆,紧接着觅儿就出了事,这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余氏做的。即使余氏想在其中动些什么手脚,又岂能瞒得过母亲的眼睛,除非母亲是心知肚明却冷眼旁观。
润儿失踪了,娇娘死了,如果觅儿也出了意外……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上天给了他自一出生就有的尊贵,顺风顺水承了爵位,也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成亲那一日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以为此后的岁月富贵盖好再无所求。
或许是他前半辈子太顺了,所以老天都看不过眼,让他妻离子散,到如今还要承受如此两难的折磨。
“母亲,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后宅的事你比谁都清楚。还请你看在觅儿是你嫡亲孙女的份上,帮儿子把她找出来。”
刘氏见儿子不信自己,差点吐血。更让她恼怒的是姜惟居然还说如果今日没找到人就要去报官,气得她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肚子里。
“姜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如果今天还找不到觅儿,儿子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刘氏,她指着姜惟的手指都在抖,“你这个不孝子!难道你连侯府的名声都不要了吗?”
姜惟绷着下颌,他怎么会不顾侯府的名声。如果不是为了侯府,当年他怎么会低头迎娶余氏过门。如果不是为了侯府,这些年他又何至于和余氏虚与委蛇。
他的苦衷旁人不知,母亲也不知吗?
“母亲,润儿没找到,我和娇娘就只有觅儿一个孩子了…”
没有那个孽障,不是还有老二老三,若是再纳几房妾室,老四老五老六…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孽障,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你给我滚!”
姜惟默默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
刘氏望着他离开时的沮丧背影,气得砸了一个杯子。
……
府里的下人们找了一夜,白天又接着继续搜寻。这一通折腾下来人困心浮,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
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大度,余氏也派了人手帮忙,姜晴雪和姜沅姐弟俩更是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与此同时,沉寂冷落了好几日的姜婉和姜洵也跟着下人们一起找人。
阖府上下一片混乱,下人们四处乱窜,嘈杂声不绝于耳。各主子们的院子都被找了好几回,依旧是一无所获。
“二姐,你说是谁把那个人藏起来了?”姜洵小声问姜婉。
这几日来他可谓是过得度日如年,父亲不再亲自教导他,他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一来是逃避现实,二来是不想见人,三来是怕听到别人的冷嘲热讽。
他无数次地想如果姨娘成功了,那个人现在不是早就死了?姨娘也不会被揭穿,他也不会失了嫡子的身份,更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所以他比谁都盼着姜觅死!
姐弟同心,姜婉亦如此。
“不管是谁把她藏起来,她应该是活不成了。”姜婉残忍道。“那么一大笔钱财谁不想要,没有人希望她活着。”
“太好了。”姜洵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痛快。“她死了最好!”
“她必须得死!”
姐弟俩落在下人们的后面,以为不会有人听到,谁成想不仅被人听到了,而且还是他们最忌惮的姜惟。
姜惟方才看到他们帮着一起找人,还当他们有血亲友爱之情,同他们的生母孟氏不一样,没想到他们一样的心肠歹毒。
觅儿说的对,侯府上下看着全是亲人,其实一个个都盼着她死。
他还以为觅儿这些年吃穿最好,又有孟氏暗中照拂,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没想到所有人都盼着觅儿死,包括他以为和觅儿感情最深的婉儿和洵儿。
“原来你们都盼着她死。”他喃喃着。
姜婉和姜洵惊惧回头,吓得齐齐跪在地上。
姜惟用复杂的眼神俯视着他们,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样。曾经他以为孟氏懂事温柔,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无比乖巧。现在看来他是多么的眼盲心瞎,竟然一直都没有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难怪觅儿会对他失望。
“父亲,我们是担心大姐…”姜婉哭道。
姜惟突然想笑。
他这一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没聋。”他示意姐弟俩起来,“你们走吧。”
姜婉面有犹疑之色,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生气。自从姨娘出事之后,祖母也将她拒之门外,下人们更是见风使舵。
如果父亲也厌弃了他们姐弟俩,那他们将来的日子就艰难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肯起来。
“父亲,父亲,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姜惟漠然转身,脚步无比沉重。
姜洵好不容易见到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父亲,儿子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姨娘做的错事。二姐她和姨娘最亲,姨娘什么事都不瞒她,但儿子真是无辜的。”
姜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姜洵。
姜洵朝姜惟爬过去,不停磕头。
“父亲,儿子是您从小教养长大的,您不能丢下儿子不管。儿子以后一定什么都听您的,求您不要不管儿子!”
姜惟双手成拳,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这就是他多年来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他怎么会以为这孩子学问好将来有出息,日后能成为觅儿的依靠。
“觅儿说的对,你纵然学问再好,以后也是一个伪君子。”
说完他不再看姐弟俩,大步离去。
走得远了,他还能听到姜洵的哭喊声。
桂花已经彻底败了,再无一丝残香。他望着四周的景致,桂树依旧绿意深深,假山回廊幽静雅致。
他生于此长于此,却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
“幸好啊,幸好我娘死得早。”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姜觅说过的这句话,反反复复不停回响。一个字一个字一压过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娇娘…
觅儿…
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窒息感,颓然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
府里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着搜寻,折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为表自己的贤惠大度,余氏将满庭芳下人几乎全派出去帮忙找人,只留了李妈妈一人在身边服侍。
姜觅是死是活,她当然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计划落了空,不仅被刘氏横插一脚,还平白无故惹上是非,她更在意的是一旦姜觅真的出事,那么徐氏留下来的大笔嫁妆自己半点也沾不上。
“夫人,你说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李妈妈小声问道。
人是在被罚跪祖宗灵位之时不见的,当时看守的人正是安怡堂的婆子,不说是她们,便是府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姜觅的失踪和刘氏脱不了干系。
余氏冷笑一声,“这还用问,不就是想独吞徐令娇的嫁妆。”
那徐家的义子闹上门来要嫁妆,婆母说不定想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断了徐家义子的念想。
“老夫人这么明着来,就不怕吗?”
余氏闻言,皱了皱眉。
她忽地站起来,惊道:“她不会是想栽赃吧?”
李妈妈也惊了,老夫人若是想栽赃,她家夫人是不二之选。她就说老夫人怎会如此大胆,原来是想一石二鸟。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奴婢这就去给舅老爷报信!”
她还没走出院子,就看到姜惟进来。
余氏强颜欢笑地迎上去,随后装出悲痛担忧的样子,先是问了搜寻的结果如何,又问姜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惟一夜没睡,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无比,再无以前的儒雅淡然,仿佛老了几岁一般。
“有劳你跟着挂心。母亲年事已高,料理内宅力不从心,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等觅儿找到之后,我会让她把掌家之权交给你。”
余氏大喜过望,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嫁进侯府十几年,原本以为婆母身体康健,自己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接手侯府的中馈,没想到竟因此事而有了转机。
看来侯爷对婆母已经不满了。
“侯爷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
姜惟点点头,说了一句“日后你多费心”的客套话便走了。
他一走,余氏就笑出了声。
“你别去找我哥了,侯爷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不知道一切都是老夫人捣的鬼。你说这大姑娘和我一直不对付,没想到居然会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我也不能看着她有事,你再调些人手去找,务必要找到她。”
李妈妈也为她高兴,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了。
侯爷说大姑娘找到之后就让夫人掌家,那如果大姑娘没找到呢?侯爷说那番话真的是因为信任夫人吗?还是藏着什么警告暗示呢?
她欲言又止,见余氏实在是欢喜又不想扫兴。私心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侯爷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来,大姑娘就非找到不可了。
“夫人,你说老夫人会把大姑娘藏到哪里呢?”
余氏敛了笑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