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危、昏迷患者在无法履行知情同意能力的情形下,应由其指定监护人直接在授权委托书上签字。”
郑礼梅:“大佬,当时赵染是你的监护人,她有权在检测过程中给医生授权,给你进行全身麻醉。”
老莫:“现在全麻技术很完善了,做检测都会做全麻的,不然过程中乱动的话会影响检测准确性。”
宁瓷:“......”我杀赵染!
这么厚的条约她当时根本没时间细看,没想到赵染居然有胆量擅自作出决定。
“大佬醒了的话记得把录像给她看啊。”赵染的声音从老莫手表里传出来,“我可是特意让医生帮我录的。”
“行了行了知道。”老莫挠了挠头上的辫子,发尾一翘一翘的。她做了个深呼吸,隔着帘子开口询问道:“大佬,赵染说的那个录像,你要看吗,挺长的一段。”
录像是什么,宁瓷有些陌生,可她毫不犹豫:“看。”
老莫掀开了帘子,先小心地觑了一眼宁瓷手里的匕首,再磨蹭地靠近床头柜,打开上面的微缩投影仪。
深蓝色的开机画面投映在天花板上。
“你很心虚吗?”宁瓷突然开口问。
“怎么会呢?!”老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跳动了一下,矢口否认,“毕竟您刚做完全麻,我是怕您一个没jsg反应过来......”
老莫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着清晰的认知,深怕一个动作令宁瓷误会,自己的老妹喜提抚恤金。
画面在老莫看来有些单调无聊,完全没有什么仔细观看的价值。
宁瓷看到自己闭着眼躺在银色的容器内,蜷缩着一动不动。
要不是胸口规律地起伏着,还有画面左上角标注的时间一直跳动,宁瓷差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
原来这就是录像啊。宁瓷认真地盯着画面。
科技居然发达到这个地步,人类可以保存过去的画面,并在任意时刻将其复现出来。
深蓝色的光线从宁瓷头顶开始缓慢下移扫描,仪器检测和宁瓷一开始的认知完全不同。
宁瓷记忆中的检测都是手动的,根据情况不同检测手段有所区别。冒充宫女潜入皇宫时的检测最为严格,需要脱到干干净净,被人从发丝检查到脚跟。
也有粗陋的那种,宁瓷脸上沾的泥巴都没有擦去,就被人赶入贩奴的木笼。
仪器扫描是第一次,完全无接触的检测。
虽然画面中自己失去了意识,宁瓷却怪异地从这种检测中获得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宁瓷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能把这些画面录下来呢,这也太不尊重人了。”老莫说。
“啊?”宁瓷茫然地看着老莫。
“保安亭监控,医院也监控,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人活着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了。”老莫从宁瓷身上找认同感,“大佬,你得说说赵染,太过分了。”
“我觉得......挺好的。”药物的作用下宁瓷诚实地说,“凡事皆有记录,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她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做了什么,这种复盘的感觉非常好。宁瓷从画面中找到了安全感,极大地缓解了她白天合眼,睁眼深夜的错乱感。
如果可以她想24小时记录自己的生活。
老莫和郑礼梅都愣神了几分钟。
“大佬果然是与众不同。”老莫闭眼夸赞,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托大佬的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感染源检测的全过程,现在医院的技术这么发达了。”
郑礼梅说:“这是从第一基地购买的仪器,整个第四基地只有这一台,出错率非常低,刚投入使用。”
老莫砸砸嘴,“这很贵吧,说起来大佬还没有领到工资,医药费是贷款的吗?”
“一千五,还好。”宁瓷对这里的金钱概念还有点模糊,“赵染垫付的,我慢慢还她。”
老莫眼神复杂:“虽然公司规定同事之间不允许互相打听工资,但是我真的很好奇......大佬你一个月多少工资才有底气说一千五还好啊。这真的贵到离谱了。”
“以前我居然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郑礼梅说,“打听工资被白舸教授知道的话你的工资又要降级了。”
“实不相瞒我一年多的工龄奖金早就被扣除了。”老莫羞涩地说,“我听说小赵总以前还提出过工伤保险这种东西,后来因为预算超支被董事会强制驳回了,真可惜啊。”
郑礼梅笑了,为老莫的无知,“很早以前五险一金是标配,但现在大家连五险是哪五险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公积金。”
郑礼梅对公积金抱有极大的执念,开口滔滔不绝地说:“以前大家还能用公积金买房呢,后来基地取消了购房政策,所有人都只能对房子进行短期租赁,装修行业大受打击,大家一下子对生活失去了好多指望。”
“就算能买房子大家也不会买吧,花这么多钱买房,结果一出基地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享受到。”老莫说着把带来的礼品——两盒泡面从沙发上拿过来,摆在宁瓷床头柜上。
“大佬,咱们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该花钱的时候就要好好花钱,可千万别心疼。这两盒泡面是我和郑礼梅一起凑钱从赵染那里买的,你好好吃啊,大补!”
宁瓷一想到老莫之前只能喝郑礼梅带回去的泡面汤,觉得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安静!”忍无可忍的护士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到门外,语气里带着主场的威严,“再说话的话不允许探视了!”
于是屋里三个人一起仰着头看画面监控打发时间,还好监控也被静音处理过,这次没有再引起护士的注意。
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视了。宁瓷费劲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画面,是什么来着?
“啊欠——”赵染独自在保安亭打了个喷嚏。
“医药费可真贵啊,赵氏什么时候也进军一下医药产业。”赵染叉掉了手机上刚收到的五位数账单页面。
第18章 爱你
郑礼梅在病房守了一整个晚上,五点半提着医生开的一大堆药剂跟在宁瓷身后。
宁瓷健步如飞,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赶回保安亭。
“大佬你为什么不多住一个晚上?”郑礼梅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整齐地码在保安亭的桌上。
内服的药剂按照服用顺序摆在左手边,外敷的伤药则是和新的纱布一起摆在右手边。
郑礼梅接了壶水烧开,把泡面翻出来,“吃药之前先吃点东西垫巴一下比较好?”
“我这个月的假期只有一天半,不能连休。”宁瓷很严谨地遵守公司规定,“昨天已经休了半天,今天不能再休息了。”
“我问过医生,服用营养液半个小时后再吃药。”宁瓷也牢记医生的嘱托,“药丸不能用营养液送服。”
“可以,听医生的。”郑礼梅竖起大拇指,把反复摩挲的泡面放回原处。
保安亭外的空地上斑斑驳驳,植物人的尸块被装进了铁盒子,但地面尚未修复,宁瓷看着有些不舒服,“公司的效率一直这么低吗?”
她都从医院回来了,19号的铁盒子居然还没有被收走。
宁瓷话音刚落,维安就拉着小推车从小区里冒出来,一脸不爽地说:“我来拿植物人的盒子。”
宁瓷指了指叠放在角落的两个铁盒,上面装的是昨天那个紫皮男人,它融化成了一滩液体,在盒子里咕噜咕噜地晃荡。下面装的植物人则好几天不见太阳,安静得很。
“又是你啊,态度能不能好点。”郑礼梅显然和维安挺熟的,开口不太客气。
“就是这个态度,不爽你们下次自己把盒子送到实验室。”维安本来已经抬起了铁盒子的一角,闻言又重重地把盒子摔回地上。
铁质的盒子发出沉闷的巨响,盖子松动,泄了一丝光进去。
“真烦啊,说一句就罢工。”郑礼梅嘟囔了句,很肆无忌惮地当着维安的面说:“男人真难伺候。”
维安翻了个白眼,把盒子吃力地转移到推车上,“要不上班谁搭理你。”
郑礼梅从一旁搭了把手,顺手把盖子重新盖好,“你要学会顺从一点,我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谢谢你的真心。”维安敷衍地说,打开手腕上的手表,“0619-1号盒子已收取,完毕。”
宁瓷在一旁新奇地看着二人打机锋。
等维安走出去很远后,宁瓷才开口打听,“你们俩不对劲。”
“前男友。”郑礼梅摸了摸鼻子坦白道:“谈过几个月。”
宁瓷是个有些保守的人,在她那个世界男女之间很难存在这种关系,男人和女人之间要么谈一辈子,要么一辈子不谈,很少有几个月这样的说法。
她无师自通,忍不住询问细节,“为什么不谈了?”
“他总是抱怨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虽然进了实验室,却一直从事一些体力劳动。”郑礼梅耸耸肩,“但他是男人啊,力气大一点,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很正常吗。宁瓷在心里想,在依靠智力工作的地方从事体力劳动,不管是谁都会抱怨的吧。就好像宁瓷自己,她在一个刺客组织,如果一直被安排一些学习任务她也很难适应。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进不了实验室。”郑礼梅说,“在一堆女人从事的行业里插进去一个男人很麻烦的。如果不是小赵总恰好也是个男的暗中提了他一手,维安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这倒也是。”宁瓷对第二句话颇为认可,她刚到大宝剑时也是如此,在她之前这个组织没有女性,她是因为天赋而被选中的特例,由于天赋足够出众表现完美,后续组织里才陆续开始接收一些新的女性成员。
当然了,被大宝剑选中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啊......”郑礼梅感叹了一句。“男女之间存在体力差异,他们必须学会顺从,我们才能放心地和他们接触。谁都不希望自己和一个潜在暴力狂相处。”
宁瓷暗中消化郑礼梅的逻辑,她已经来到了新世界,她这个人优点不多,但适应能力极强,经常在细枝末节中自己说服自己。
这里的男人因为在精神力上没有太jsg大天赋而被剥夺出生资格,又因为人数不占优势而在职场和生活中失去公平,再因此必须学会顺从地与人相处,体能优势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某种缺憾。
宁瓷理顺了其中潜在的顺序,大大地松了口气。
今天又是融入新世界的一天。
“植物人复活了!”宁瓷和郑礼梅的手表里突然传来维安急促的求救信号。
“大佬?!”郑礼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宁瓷已经捂着受伤的手臂消失在保安亭内。
小区里,儿童乐园前的小径上,幼崽们被紧急疏散。
维安面前的小推车,上面那个铁盒子的盖子被顶翻了,一个三角形的怪东西正从里面爬出来。
两坨肉瘤矮矮胖胖地支撑着中间那个狭长的细身体,身体中间裂了一道半米长的豁口,塞满了长着叶片的藤蔓。
那些锋利的叶片如同小刀,扎满了维安的半边身躯,大量的血液从数个伤口处流出来,很快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
宁瓷认出这个三角形的玩意是之前那个抱着孩子的植物人。几天前它还能维持一副人的模样,如今早已说不清是什么造型了。
黑暗的环境里它生长缓慢且不讲规律,并且学会了新的攻击方式。
可惜的是它新的腿是由原来的头颅组成的,太短了,让它行动迟缓。
宁瓷侧身闪过叶片攻击,看着植物人迈动着两个肉墩艰难朝自己靠近。
“老莫,带上火焰枪快点赶过来。”宁瓷在手表上给老莫发送了这里的具体坐标。
她没有带什么顺手的武器,手臂上也有伤口,宁瓷对于医院用来裹伤的纱布包装不是很有信心,担心有被感染的风险。
受过伤的她加倍谨慎。
“三分钟。”老莫哼哧哼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