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儿可不惯着她,威胁:“再对老子这么说话,老子点你家柴火!”
郑广梅气哭,捶打刘广志:“没种的玩意儿,就让人这么欺负我们,啊?”
刘小宝有样学样儿,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刘广志生气,也只能不断对她赔笑脸,哄她。
郑广梅催着他出去,刘广志走到院外,看见赵柯,质问她:“赵主任,这些孩子这么胡闹,你就不说句话?”
赵柯态度很光棍儿,“我是妇女主任,又不是他们妈,也不是真的老师,轮不到我管啊。”
刘广志说:“我们因为树根儿和他们家长闹矛盾,你总该管了吧?”
赵柯点头,“你们去闹矛盾吧,我肯定去调解。”
刘广志:“……”
赵芸芸嘴角疯狂上翘,但她死死地忍住了。
而刘广志看着赵柯这态度,也明白了点儿,说:“这是我家的家事,外人再掺和也没用。”
赵柯依旧心平气和地点头,“你说得对,你家家事我是管不了,不过小孩子贪玩儿不回家,当家长得也没办法。”
刘广志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嗤笑,“树根儿听我的话,你觉得我叫不回他吗?”
他还要证明给赵柯看,冲着远处的一群孩子中间最高的身影喊:“树根儿,你给我回来!”
树根儿顿住脚,回头。
刘广志得意,看吧,树根儿肯定会回来。
但下一秒,牛小强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树根儿说了什么,树根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牛小强走了。
刘广志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根儿“不听话”地走了,更加激动地喊“树根儿”。
赵柯嫌他吵,揉了揉耳朵,杀人诛心:“你可真失败,连会计都不是,被小儿子嫌弃了,大儿子也不会回来了。”
“你闭嘴!”刘广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里甚至有些充血。
赵柯就不闭嘴,耸耸肩,“树根儿没有得到爱,所以他只在乎你。但他如果有很多很多的善意,他会渐渐不爱你的。”
远处,一群孩子们说说笑笑。
牛小强不断对树根儿提要求,树根儿都答应。
然后牛小强让树根儿以后不要告状。
树根儿抿嘴。
牛小强气冲冲,“你咋回事儿,你想背叛老大?”
树根儿说:“赵主任不让。”
“赵主任……”
牛小强立马气弱,悻悻地说:“赵主任是老大我的救命恩人,我给她这个面子。”
生产队小学——
吴老师反复检查着她收拾好的这间空的小房间。
有干净的被子,有她从家里搬来的柜子,还有一双新的鞋子……
顾校长无奈,“你已经准备的够充分了,不用再检查了。”
吴老师仍然很激动地停不下来,“你说,树根儿啥时候会接受咱们?”
顾校长说:“只要我们对他好,会很快的。”
“也不知道他爱吃啥,我给他做……”
第34章
有些人,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有些东西极其可贵。
刘广志就是这样。
但他意识到树根儿的重要性,并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他其实很爱树根儿,而是树根儿不在之后, 他在这个家成了最底层。
于是刘广志知道树根儿住在学校之后, 开始频繁地找过去, 偏偏他这个人习惯了命令树根儿, 在别人面前十分能忍,到树根儿面前永远放不下那副“你必须听我的”样子。
树根儿刚开始确实听, 可牛小强他们这群孩子捣起蛋来, 一般人都没法子, 总是会打岔, 拐走树根儿。
顾校长和吴老师对树根儿又特别好,然后就像赵柯想的那样,树根儿有了新的“家”,新的“伙伴”, 渐渐的, 刘广志的话就不那么好使了。
一面要承受郑广梅的脾气和小儿子的不孝顺,一方面树根儿又像是变成了沙子,想用力握住,沙子却不断从指间流走。
刘广志魔怔了一样,往公社投了一封举报信。
于是赵柯被举报了。
因为树根儿的事儿。
公社来了个程干事,一进赵村儿就在村口老槐树下碰到了几个老太太在纳鞋底看孩子。
村里难得来陌生人, 这公社干事一出现, 就被她们拦下问话。
程干事顺势就跟她们打听起树根儿的事儿, 因为某些原因, 语气还算客气。
老太太们当然不敢顶风上, 说什么“守村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树根儿多可怜——
“那孩子的妈在他几岁的时候跑了,他就烧傻了,他爹嫌他是累赘,后妈对他也不好,成天打骂。”
“他住在豆秸洞里,连屋都不能进,你说老刘家心多黑啊。”
“那孩子才十三,老刘家就想让他上工挣工分,大队没让……”
这跟程干事知道的举报内容不一样,“那我怎么听说他被人强行从家里拐带走了?”
老太太们一脸茫然——
“谁拐带了?”
“拐子不是大罪吗?!”
“诶呦~村里的小娃娃带树根儿玩儿,就是拐带了?”
程干事又不明白了,“小娃娃?”
举报信里写得不是妇女主任赵柯吗?
老太太们——
“树根儿跟村里孩子好,总在一块儿玩儿,还拦着他们下水。”
“树根儿在家挨打,生产队的孩子去他家保护他,树根儿就跟他们走了。”
“孩子们怕树根儿回家再挨打,不让他回去,可总得吃饭睡觉吧?也不能眼睁睁瞅着他流浪啊,生产队小学的顾校长和吴老师就说让他先去学校住。”
老太太们说完又追问他——
“这咋算拐带了?”
“你来是干啥的?”
“不会是要抓我们村儿的娃娃们和顾校长、吴老师吧?”
她们越说越急,看程干事的眼神甚至升腾起敌意。
程干事忙说:“不抓小娃娃,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老太太们半信半疑。
程干事赶紧问清楚树根儿的所在,就径直往生产队小学走。
而一个老太太跟他前后脚离开老槐树,往队委会去报信儿。
程干事进到学校,开始四处打量寻找。
吴老师脾气好,学生胆子大,发现陌生人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她。
吴老师让学生们先自习,出去一询问,得知对方是找树根儿的,有些惊讶。
“我是公社的干事,来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不要有隐瞒。”
吴老师一肚子的疑惑,领着他来到一二年级的教室外,指着后排个头最高,呆坐着的孩子说:“就是那个。”
程干事惊讶,“他不是傻子吗?怎么在上课?”
吴老师不太喜欢“傻子”这个称呼,领着他到不打扰学生上课的地方,认真地说:“树根儿虽然心智不太健全,但他很乖,从来不打扰课堂纪律,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他,大家都不反对树根儿进教室,他当然能在教室上课。”
程干事皱眉,“我听说树根儿住在学校?我能看看吗”
吴老师点头,“是住在学校,我带你过去。”
树根儿的小房间,原来是学校的一个小仓库,以前堆满杂物,顾校长和吴老师一起收拾了好几天才收拾出来。
房间还算干净,但环境确实很一般。
而这种环境,在程干事眼里,实在很差,“就这么一个小窗户,没多少光,还有点儿潮阴,就让孩子住在这儿?”
吴老师轻描淡写,“我们就是心疼孩子,给树根儿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毕竟再差,也好过住在柴火堆吧。”
程干事没话说了。
这小房间和柴火堆相比,小房间当然好上许多倍。
但要了解情况,当然不能有遗漏,程干事又提出请吴老师带他去刘树根儿家看看。
吴老师回班级交代了一声,领着程干事就去了刘广志家。
刘广志家跟学校离得很近,就隔了两条道,大门口绑的紧紧的,站在院外能看到大门上的锁。
“刘广志夫妻都上工去了。”吴老师指向豆秸堆,心疼道,“树根儿以前就住在那里,冬天的时候住在厨房,你看他们家都不给树根儿留门儿,就是压根儿不在意树根儿。”
程干事若有所思,也没要求进去,跟吴老师问清楚队委会的位置,两人就分开了。
吴老师回到学校,有个村里的老太太正拉着顾校长和余秀兰说话。
说的正是那个干事在村口打听的事儿。
吴老师听到“拐带”两个字,一下子捂住胸口,待到老太太走了,才庆幸道:“幸好赵柯没让咱们领树根儿回家,不然真是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