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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 第42章
  吕西安意识到,对于伊伦伯格的提议,他的确有些心动了。如果他能当选议员,那么就迈出了成为大政治家的关键一步,虽然不免要受到金主伊伦伯格父子的钳制,但他所能施展的影响力依旧会远远大于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私人秘书。
  他用余光撇了一眼德·拉罗舍尔伯爵,对方的脸上毫无表情,而他看向吕西安的目光既阴沉又古怪。吕西安知道,伯爵不希望他接受这个提议。
  “您知道怎么做是对您自己最好的。”阿尔方斯似乎会阅读吕西安的心理状态一样,适时地插言道。
  这句话触动了吕西安,是啊,这世上人人都是为了自己,德·拉罗舍尔伯爵不希望他离开,不过是不愿意失去一件称手的工具罢了,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着想。
  可他吕西安却不愿意永远做工具,即便是做工具,也不愿意做低级的工具。私人秘书虽说权力不小,可地位也就是平平,说起来也不过是听差仆人似的人物罢了,他总不能一辈子屈居于这样的一个位置上。
  他有什么权力阻止我呢,吕西安对自己说,吕西安·巴罗瓦又不是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农奴。有人愿意赞助自己竞选,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如果抓住机会意味着和德·拉罗舍尔伯爵闹翻,那就顺其自然吧。伊伦伯格先生和布朗热将军合在一起的势力,比起保王党的这些破落贵族要强得多,虽说如今双方因利而聚,也不过是同床异梦的合作,总有一天要一拍两散的,既然终究要选边站,那么现在就选择一边也无妨。
  吕西安拿定了主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当然,您并不需要现在就拿主意。”似乎是注意到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不悦,伊伦伯格先生开始打起了圆场,“议会的选举是在明年四月,您只要在圣诞节之前做出决定就好。”
  吕西安点了点头,他看到德·拉罗舍尔伯爵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那么关于文章的事,”银行家转换了话题,“请您和杜布瓦先生明天就开始吧,我希望能够在明天,最晚不迟于后天让第一篇文章见报。您之前的那篇文章引起的热度还没有减退,我们要在那之前吸引公众的注意,并把这种注意保持下去。”
  “文章的主题要和上一篇保持一致,”布朗热将军提醒道,“重点是要警示大众德国人的阴谋和野心。”
  吕西安再次点头,“我不会忘记的。”
  阿尔方斯举起杯子,“既然事情说定了,那么我们再干一杯吧!”
  第16章 提议
  晚餐结束之后,众人再次回到客厅里去用咖啡。
  客厅里所有的落地窗,此时都被打开了,外面清凉湿润的空气涌入客厅,混杂着花园里泥土和植物的香气,让酒足饭饱的宾客们放松了不少。
  布朗热将军既已完成了他来这里的使命,又喝了不少酒,因此心情极度舒畅,谈兴变得极浓。他坐在柔软的扶手椅当中,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用混乱的顺序向众人讲授他在1859年意大利战争当中的经历,讲到兴奋处甚至解开自己的衬衣,向众人展示起奥地利人在米兰城郊外给他留下的那一道伤疤,这道伤疤为他换来了一枚荣誉团勋章。
  在那之后,他又开始畅想起要在陆军部长的职位上完成的诸多大事,他似乎对于一种新型步枪有着极大的好感,一直在强调要让军队在他的任期内完成换装。而后又是对德·弗雷西内总理喋喋不休的抱怨,似乎他才是内阁会议桌上唯一的那个聪明人。
  吕西安注意到,德·拉罗舍尔伯爵虽然用咖啡杯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可从他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来看,他正在变得愈发不耐烦。
  当布朗热将军开始谈起他计划允许士兵留胡须的雄心壮志时,德·拉罗舍尔伯爵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将咖啡杯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去,吕西安也只得跟着他站起身来。
  伊伦伯格父子和将军并没有显示出受到了冒犯,恰恰相反,他们也站起身来,礼貌地向德·拉罗舍尔伯爵鞠躬告别,而后,他们分别和吕西安用力地握手。
  “请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伊伦伯格先生向吕西安叮嘱道。
  “我会的。”吕西安点头同意。
  “希望明年议会开幕时,可以在波旁宫的会议厅里见到您。”阿尔方斯也附和道。
  吕西安含混地低声咕哝了几句,就向余下的三个人告别,去追赶已经走出客厅的德·拉罗舍尔伯爵。
  大门处德·拉罗舍尔伯爵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车门打开着。
  仆人撑着伞,护着吕西安上了马车。他刚在马车上坐好,那仆人就从外面关上车门,将他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起关在马车那黑漆漆的车厢里。
  车轮转动起来,吕西安用余光打量着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表情,可对方的面部隐藏在窗帘所投下的阴影当中,他的窥探一无所获。
  他想找出什么话来对伯爵讲讲,或许是解释一下自己的立场,或许仅仅是略微消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他的脑子却被酒精和柔软的垫子弄的极其放松,根本想不出来合适的开场白。
  吕西安感到自己黔驴技穷了,他将后脑勺顶在座椅的靠背上,决定放弃说话的企图,可就在这时,对面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却主动地打破了沉默。
  “您用不着这样紧张。”街角的煤气灯光偶然地射进车窗,照亮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半张脸,可还没等吕西安看清楚对方的表情,那光就从车窗当中被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