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半途接到韩璟的电话,他在里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什么事儿,宁昭同大概有数了:“犯什么事儿了?”
那边安静了片刻,韩璟叹气:“你来捞我一下吧,我跟人打架了。”
“打架?跟谁?”
他顿了顿:“袁十堰,我们公司总裁。”
这小子。
宁昭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哪个局啊?”
隔壁女警说了派出所名字,韩璟转述,宁昭同跟师傅说了一句:“行,这就来,老实点儿啊。”
韩璟正想表达意见,这话说得跟他老是惹是生非一样,结果她已经挂了。宁昭同切出来,给薛预泽发了个消息。
【那天跟你提了一下袁十堰,后来怎么处理的】
【(猫猫叹气.jpg)】
【到底什么事啊】
【玠光跟自己老板打架进派出所了】
薛预泽正在开会,但偶然瞄了一眼消息,眉头一跳。
【薛预泽:?】
【薛预泽:打架?】
【不清楚详细情况,但八成不是玠光先动的手】
【但他肯定还手】
【所以应该算是互殴】
【薛预泽:地址发我一下。】
【薛预泽:我过来看看。】
【工作不要紧吧?】
【(定位)】
【薛预泽:不急。很快就到。】
薛预泽回完消息,跟PPT前的主讲人示意了一下,带着电脑出了门:“小言,昨天那个宣传策划案找给我。”
言明方三两下翻出来迎到门口:“您现在要出去吗?”
“临时有点事,”薛预泽换了件外套,“不用安排车,我自己过去。里面那个代言合同再打几份出来我一起带走,再给负责上次上海医闹的律师打个电话,让他马上到……这里来。”
薛预泽给言明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定位,言明方一一应下,瞄到备注,心说又跟宁老师有关啊。
薛预泽拍拍他的肩膀:“快一点。”
“好,您稍等。”
一个小时后,薛预泽带着律师匆匆赶到,隔着派出所有些显旧的门框,首先注意到的竟然是一条翘起来的光裸小腿。
尖头的细高跟松松挂在脚上,后跟处贴了创口贴,而其上一条骨肉匀停的线条,裙摆是墨绿绣着雏菊般橙黄色的花纹,非常夏天。
民警领着两人进来,而负责做笔录的女警也在此时从审讯室推门出来,身后跟着袁十堰和韩璟:“情况我们已经基本清楚了,双方轻微伤,不同意调解。那就罚款两百,拘留五天,有意见提起行政复议。”
宁昭同闻言,立马踩好鞋站起来:“谁不同意调解?”
女警看她一眼,神色稍缓:“您是家属?”
“是,我是韩璟的家属,”宁昭同把韩璟扯过来,“你不同意调解?”
韩璟不满:“他先动手,凭什么我同意调解?”
袁十堰冷冷看他一眼。
宁昭同轻轻在他头顶扇了一巴掌,对女警道:“不好意思啊,孩子是法盲,我们同意调解。”
韩璟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她的细跟踩了一下,疼得差点儿叫出来。
女警看了看她身后的帅气小伙子,又看了看这位应该不到三十的女人,心里有点疑惑两人关系,倒也没多说什么:“那就批评教育完带回去吧。”
“好,辛苦几位警官,我回去好好教育一下。”
“隔壁有沙发,有事儿去隔壁聊。”
“好的,多谢。”
宁昭同这才腾出功夫跟薛预泽打招呼:“隔壁说?”
薛预泽让开一点位置,说的却是其他事:“鞋子很磨脚吗?”
她先出了门:“感觉自己是小美人鱼。”
“再急也换双鞋再出来。”
“换不了,昨儿没回家。”
薛预泽一怔。
衣服换了,但没回家。
重要的约会。
韩璟自觉看透了一切,拍了拍薛预泽的背:“习惯就好。”
习惯——
薛预泽失笑,笑完向袁十堰打了个招呼:“袁总别来无恙,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袁十堰看见他背后眼熟的律师,神情很是难看。
前因经过说来不复杂,袁十堰有个亲妹妹,住在上海,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的。某天晚上跟现任男友在街头喝高了,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通,结果那男的就让人敲了酒瓶子,让人连忙送去附近的急诊。
急诊医生对这种事儿已经非常熟练了,但处理头部伤口一般不打麻药,那男的叫得大声了点儿,憋屈了一晚上的大小姐就发怒了。砸了一地东西不说,大小姐看急诊那女大夫还准备报警,拔过旁边的剪刀就冲了上来。
女大夫倒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那剪子净朝脸上戳,性质太恶劣了。袁家动用媒体关系让事情没有发酵得太厉害,但薛预泽听了肯定忍不了,从总部法务派了律师全程跟进,势必要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袁十堰就是想找薛预泽把这事儿私下和解了,但等了韩璟那么久也没消息,今天实在忍不住跑来找他。结果言语上出入了一点,韩璟这两天脾气也不好,一来二去袁十堰来火了,这就动了手。
宁昭同听完眉头都皱起来了,捧着韩璟的脸打量了好半天,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没破相。”
“他会打个屁架,跟他妹一样净朝脸招呼,也不看看身高差,以为自己举铁还是摸高呢?”韩璟冷笑一声,“要不是警察来得太快,真急了我先折他两条腿,安不回去的那种。”
“说什么呢!”宁昭同轻斥一声,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怎么急得东北口音都出来了。
律师欲言又止,而袁十堰更是被堵得说不出话,片刻后愤怒地问律师:“我能告他恐吓吗?”
律师看他一眼:“我老板面前你说话注意点儿,我不接私活。”
宁老师对薛总称赞:“驭人有方。”
薛总含羞推辞:“过奖过奖。”
袁十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情绪:“薛总,我和我妹妹都太冲动了,向各位道歉。但这件事应该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您也没理由赶尽杀绝是吧?”
薛预泽还带着得体的笑容:“袁总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令妹的事,我只是按照公司常例进行处理;今天的事,我甚至只是个旁观者。公安机关依法办案,人民法院依法判案,怎么就是我对你赶尽杀绝呢?”
袁十堰本来就受了点伤,一听这话,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薛总,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吧。您今天高抬贵手,我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以后大家都好过,这份恩情我也一定记在心底。别的不说,今天小韩的事儿我不追究,应该也是宁老师乐见的结果吧?”
韩璟蹙眉:“什么你不追究,你先动的手你跟我说你不追究?”
宁昭同拍了拍韩璟的手背,韩璟反手握进掌心,也不要脸了:“他欺负我,阿绮得帮我讨个公道。”
她横来一眼:“撒什么娇,跟谁学的?坐好。”
韩璟放开手,不满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看见两人亲稔的姿态,律师瞳孔一缩,视线两个来回。
等等,什么情况,传言不是说这位是CEO夫人吗?
袁十堰也挺困惑的,但如今显然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以后公司的资源会更多地向你倾泻,我也会尽量给你最大的自由度……”
韩璟不想理他了,抱住她的肩头:“我退圈你能养我吗?”
袁十堰一愣,不敢置信。
他真有勇气退圈?!
“养你不是问题,但你的合同得先处理好,”宁昭同捏了捏韩璟的鼻子,“当时签了几年?”
“五年。”
“还有几年?”
“两年多吧。”
宁昭同点头,然后看向袁十堰:“不知道袁总现在有没有心情聊解约的事?”
袁十堰都气笑了,看向韩璟:“你说你想解约?”
韩璟看着他,嘴都懒得张。
薛预泽问韩璟:“解约违约金是多少?”
“……没记住,”韩璟有点尴尬,“回去看看。”
袁十堰也是摆烂了,陷进沙发里扔出一句:“2.2亿,想赔就赔吧。”
听到这个数字,四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宁昭同摸了摸韩璟的脸:“我靠,宝贝儿,你那么贵啊?还说自己不是一线男明星。”
韩璟握住她的手,皱眉看向袁十堰:“不是吧?”
袁十堰冷笑了一下:“不管合同上是不是,你要走就是这个数字。”
经纪公司合同乱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里面的说法多了去了,就算他期南想进来玩儿也得懂规矩,别以为什么猴子都能掀桌子。
薛预泽放下文件,笑里多了分冷清意味:“袁总和令妹还是很相似的,没见到法官都不会好好说话。”
行业乱象是行业乱象,实例怎么判可就要看双方的律师团队了。
袁十堰一下子坐起来,双手合十:“不是,薛预泽,我真的求你大恩大德放我妹妹一马。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体弱多病,我妈知道消息后天天在家里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薛预泽一字一句,回得很清楚:“那位大夫也有一个女儿,也在家里哭得很难过。”
袁十堰一噎。
“昨天怎么说的,要有能力拒绝不想做的事,”薛预泽朝宁昭同卖乖,“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
宁昭同夸:“知行合一。”
袁十堰还想说什么,薛预泽却直接打开手里的文件夹,递到韩璟面前,指着签名的地方:“签了吧。”
韩璟没明白:“是什么东西?”
宁昭同探头过来,翻到最前面看了一眼,有点惊讶:“你们那个新牌子?”
“臻明护肤品线的三年代言合约,使用区域不拘于大陆,一年2000万人民币,一共三年,”薛预泽解释,又笑,“不算亏待小韩了吧?本来是打算找岳启明的。所以你得赶紧签,我还没跟宣传部门通过气,让他们知道了估计马上就要过来死谏了。”
律师在身后欲言又止,抱着手机想告状又不敢。
老板你不能这么败家啊!
袁十堰已经呆了,而宁昭同想了想那位叫岳启明的当红男明星的脸,坚定道:“你赚了,我们家玠光不比他年轻帅气二十倍?”
薛预泽自然诚恳:“赚了赚了。”
她笑,拍了一下韩璟的肩膀:“签吧,他敢坑你我带你去他家烤了他家大蜥蜴。”
“蜥蜴?”韩璟龙飞凤舞地签了名,“味道不好。”
薛预泽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吃过的:“小韩吃过?”
宁昭同扑哧一声:“除了小孩儿,玠光的食谱上天入地,云梦泽的水怪也不是不能烤。”
“?”
“?”
韩璟无奈:“当时你分得可不少……”
没人再理会呆滞的袁十堰,反正韩璟没什么职业规划,也不是耗不起,打官司就打。四人迎着太阳走出派出所,韩璟把伞撑到宁昭同头顶,薛预泽则劝她把鞋脱了:“再磨下去走不了路了。”
宁昭同看着伞外的阳光和不太平整的路面:“烫脚。”
“脚怎么了?”韩璟俯身看了看,“脱了我背你吧。”
她有点犹豫:“人还挺多的,待、哎!”
穿着裙子不好背,韩璟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律师睁大了双眼。
薛预泽都看愣了,然后失笑:“这、是不是不太雅观。”
宁昭同吸了一口气,埋着脸趴在韩璟肩头:“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抗野狼回来也是这么个动作。”
韩璟闷笑一声,搂紧她的腰:“差不多得了。”
回到家,韩非今天开学报到,陈潜月上班,就剩喻蓝江一个人,搭着两只翘首盼着妈妈回来的小猫咪。
喻蓝江看着韩璟先放下鞋再放下她,有点纳闷:“怎么扛着回来的。”
宁昭同把合同放好,躺在沙发上,任两只猫在身上穿来穿去:“新鞋磨脚,走不动。”
喻蓝江凑过来,拿起她的脚看了看:“抹点儿酒精,这天气热,别感染了。”
那角度裙子都快掀起来了,韩璟拍开他的手:“放尊重点儿!”
喻蓝江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尊重的,但也不想给她留下他俩老吵架的印象,安安分分回身把医药箱找出来,给她重新洗了洗伤口,换了个创可贴。
有点疼,但她累得都懒得叫唤,往喻蓝江肩头一趴:“你哪天收假来着?”
“三十一的高铁,整一个月。”
他是建军节那天到的,宁昭同点了点头:“全耗我这儿了,也没能回趟家。”
“本来也不想回家,”他把Arancia抱起来,“明天跟庆格尔泰吃个饭,然后就收拾东西回去了。今年选拔年,估计挺忙的。”
“行,那你帮老陈分担分担。”
喻蓝江一听顿时不满:“怎么就知道心疼他。”
她笑,揉了揉他的脸:“等你回去了我就心疼了——不过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向老陈宣布你加入了这个家庭?”
他按住脸上的手:“那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什么意思?”
“就、我跟老鬼关系好啊。”
“关系好?”
喻蓝江轻咳一声:“那他总不会杀了我。”
“不对劲,”宁昭同把自己撑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看着他,“陈承平走之前你们在房间里聊了些什么?”
我靠。
喻蓝江默默摸了一下鼻子。
女人的直觉这么邪性?
“不说是吧,那我懂了,”宁昭同裸着脚去摸手机,“妈的,半个月打个电话为了骂人算怎么回事儿,老子真不想的啊。”
韩璟第二天就被期南的宣传部门拉去开会了,韩非天天去图书馆赶作业,而陈碧渠更是个不着家的,于是喻蓝江难得能贪恋两天嫂子的温柔。不过再怎么贪恋假期也多不出一天来,回单位那天正巧周末,他大中午才爬起来,吃饱喝足慢悠悠地让宁老师送他去机场。
走之前还把她压在车窗上黏黏糊糊地讨了几个吻,那姿态理直气壮得她都来气。
九点钟进了基地大门,喻蓝江拎着箱子上楼,路过傅东君宿舍的时候往里招呼了一句,让姜疏横心里有个数。
姜疏横正在塞尔达,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大波?”
傅东君把屏幕亮度调高了一点,在床上撑着头:“是吧,他正好八一休的,也该回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休?”
“都行,要么回去过年?哦,等等,”傅东君突然想到什么,把电影暂停,“同同十月过生日,今年整生。”
“三十了。”
“对,不容易啊,我还能给这丫头过三十岁生日。”
姜疏横露出一点很淡的笑,抬头看他一眼,又埋下了:“那送点什么比较好?”
傅东君慢慢坐起来:“得好好想想,整个有意义的。”
“队长回不去吧。”
“他肯定没假——也不一定,”傅东君笑,“去年他求着老大给”
突然门响了两声,傅东君止了话头:“没锁!”
喻蓝江拧门进来,手里大包小包东西还不少:“宁昭同让我给你带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自个儿点点。那平板儿你用不上给我也行,反正你能用老姜的。”
“?”
傅东君都愣了:“啊?”
“那安卓平板儿,她们单位发的,她说用不上。”
“不是,”傅东君反应过来了,过来推上门,“她让你给我带的?”
“那不然我给你买?你什么身份提出这种要求。”
“什么几把话!”傅东君笑骂一声,抬了下下巴,“你怎么又去北京了?怎么还有护肤品,你也不劝劝她。”
“我劝了啊,她问我能不能用,我说能,反正你也不怕别人说你娘们儿,”喻蓝江拉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说是什么薛预泽他们公司开发的男士护肤品,还没开始卖,好像挺贵的。”
姜疏横抬头看来一眼:“为什么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喻蓝江一噎。
傅东君摸了摸下巴,打量他片刻,突然发现了什么:“你这个衣服——”
深灰的宽肩带吊带背心,版型宽松,肌肉线条相当坦然地展露出来,不费力就极为引人注目。更别说一条黑短裤虽然设计简单,但竟然是有版型可言的,半点不显平日的累赘邋遢。
“咋?”喻蓝江都让他看得起鸡皮疙瘩了,“你对象面前目光能不能收敛点儿?”
“爬,说什么呢?”傅东君骂了一声,“不对劲,你的审美穿不成这样子,老实交代,你去北京干什么?”
喻蓝江想骂回去,但确实有点心虚:“就、看看宁姐啊。”
傅东君懒得问了,回身摸出手机:“我有不好的预感。”
姜疏横手动存了一个档,把switch收好:“不要自己吓自己,事情不会那么糟的。”
“?”喻蓝江欲言又止,“你们到底在猜什么?”
“你平时出门不戴帽子,戴也是顺的江成雨的奔尼帽,”傅东君一边联网一百年分析,“你刚过来的时候头上顶着个棒球帽,logo很眼熟,应该是同同常用的那个韩国牌子,她有一打,我还嘲笑过她帽子也买绿的。”
姜疏横补充:“头围刚好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