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熊提的成就感爆棚,盛欢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刚刚抽空看了一眼今天的运动步数,居然已经破了五万大关,简直是匪夷所思。现在身上又是土又是泥又是灰又是水渍,都是刚才跑地图的结果,此时他拖着一个小板车,车上堆着十几本比他人还高的教科书,像个跋山涉水的蜗牛。
“熊哥,这些我有生之年都要学完吗?”他颤巍巍道。
“咋可能让你拖那么久!”熊提怜爱道:“这是你统共三年的学习量,不仅要学完,还要考试成绩合格过关。”
盛欢:“???”
盛欢把手里的绳子一丢:“我走了,这学我不上了!”
“唉~~~~别介呀!”熊提上去扒拉他,安慰道:“不要害怕,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坚定的相信,知识才是你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根基之石!”
“熊哥,两门课加起来四十九分的你……现身说法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啊!”盛欢的表情痛苦至极:“而且我很久没念过书了,不觉得我能考的比你高。”
熊提:“……”
熊提:“不要这么想!看看斯宾塞给你预支的年薪,心情会好很多哦!”
盛欢:“?”
他眼前一亮,想起早上他们还干了一件正经事——激活个人银行账户。
“我现在……有钱了?”盛欢有些难以置信。
“对啊,不信你可以看看。”熊提说:“打开app就行。”
盛欢立马摸出手机,打开斯宾塞之声,点开个人账户那一栏。
300.0000?
盛欢两眼冒金光:“卧槽!我发财啦!”
“你这还只是新生激励金,等你开始为学校工作了,学校还会给奖金、各种补助津贴等等等等,只会比这个多,不会比这个少!”熊提背着手笑眯眯道:“怎么样?钱才是原动力对吧?”
“对对对!”盛欢拼命点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顿了顿,他好奇道:“那考试考不过会怎么样?”
“考不过啊!”熊提说:“扣钱。”
盛欢:“扣多少?”
熊提:“按百分比扣,以账户总额为基数,一门不过就乘零点九,两门不过就乘零点九的平方,三门不过就乘零点九的三次方。”
盛欢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那扣的也不太凶嘛,好几百万,扣死了我也不至于没钱用。”
熊提:“挂科超过四门账户直接冻结。”
盛欢:“?”
熊提:“挂科超过五门开启反向计数,你不仅一毛钱都拿不到,还会开始欠学校钱。”
盛欢:“????”
盛欢:“……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奖惩方案?”
“嗯呢。”熊提面无表情道:“负债情况信息全球共享,也就是说如果你挂科太多,未来可能会影响银行信誉,买房子的时候连贷款都贷不到哦!余生只能不停的替学校打工还债!”说着说着他悲从中来似的,“不然你以为我们学校搞基建搞研发的钱都是哪儿来的!都是从我们这些可怜的小工人身上赚来的!”
盛欢开始抖了。
他抖着抖着,听一人凉嗖嗖道:“熊提,你知不知道谣言传播超过五百个人就可以量刑了哟!”
盛欢一愣,闻言回首。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宽松针织马甲的男生,面容清秀,头发微卷,怀里抱着一只大尾巴的松鼠,松鼠的两颗眼珠子剔透如黑曜石,“滴溜溜”的转,是说不出的灵动可爱。他显然是路过,神色淡淡的插嘴道:“学校搞基建搞研发的钱都是财政部利滚利滚利真金白银的操作出来的,华尔街上有十几家只服务于我们学校的股票交易机构,瑞士还有一所专门供给我们学校存金矿的超级银行,他们发誓只效忠于柏德文·道森校长,墙上还印有老校长的亲笔签名,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盛欢只觉的这阵仗略显眼熟,但是看脸是死活对不上号,直到熊提唉声叹气道:“裴博,你不要剥夺我身为学长为数不多的那点儿乐趣好吗?我难得有个学弟可以逗逗耶!”
“你小心玩脱了顾沨止回来收拾你。”对方伸了一根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熊提,而后对盛欢道:“你少听他胡扯蛋,学海无涯苦作舟,没有捷径可言,你现在多摄入的一两知识,未来都有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踏实念书才是正道。”
说完,他扬长而去,像一阵轻飘飘的风,走过的地方都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盛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疑惑道:“我应该见过他的,对吧?”
“你当然见过他。”熊提吸了一口凉气,摇头说:“哎哟哟哟,你听他这说教的口气,全斯宾塞只此一家!异种研究部的裴央鸣,三十一门必修课唯一的大满贯选手,学校里最变态的学霸,上次咱们在虞城市局跟他一块儿开云会议来着!”
“培养皿?”盛欢瞬间犹如醍醐灌顶,“我说那松鼠怎么这么眼熟呢!”
“摘了大眼镜儿就不认识了吧!”熊提乐道:“他是个觑觑眼儿,两千多度近视,正常。”
“真是判若两人了。”盛欢略有惊艳道:“两千多度近视,那他摘了眼镜儿看得见路吗?”
“他看路又不靠眼睛。”熊提说:“看见他怀里的松鼠了吗?”
盛欢:“看见了。”
“那是他的图腾‘藤狸王’。”熊提说:“他可以跟松鼠共感,松鼠就是他的眼睛。”
盛欢微微睁大了双眼,由衷的感慨道:“厉害了。”
第74章
鉴于最近过于沉重的框架眼镜在鼻梁上压出一道红肿热痛的沟来,裴央鸣去医务室看过之后得到的建议是最近能少带眼镜就少戴眼镜,多出去散散步,不然接下来就不仅是鼻梁骨会出问题,腰椎颈椎统统都会有问题。
最近这一个月,裴央鸣几乎天天都在熬大夜,原因无他,只因为柏德文校长那天突如其来的造访。
因为善用图腾“藤狸王”的作用,裴央鸣的工作效率远远高于同部门的绝大部分人,而他又是个养生主义的推崇者,宁肯早起也不会熬夜,那天晚上八点,他收拾好东西拎了电脑包,在一众准备开夜工的同僚的羡慕注视之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研究院办公室。
本以为自己能如期的睡上一个满八小时的好觉——然后,他就在自动贩售机旁边被柏德文校长堵了。
老校长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要缩在自动贩售机的侧面完全被挡住,实在是有点儿难度,校长校长,一校之长,偌大的斯宾塞学院难道不都是老绅士说了算吗?缘何要这么鬼鬼祟祟?裴央鸣有点子无语,他刚要开口问话,就见老校长竖了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裴央鸣微一挑眉,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佘宝华正拎着一大包的零食和两杯奶茶蹦蹦跳跳的从远处走过来,大摇大摆的跨进了研究院的大门。
“怎么?佘黛玉现在已经金贵到连校长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地步了?”裴央鸣冷笑一声,毫不避讳的开嘲讽。
“看起来裴博心里很不平衡嘛。”柏德文校长也不生气,笑眯眯道。
“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拥有一间单人办公室,享受所有器材的优先使用权,给别人添堵还不用说对不起,这待遇,说佘宝华拯救了世界我都相信,真是教科书级别的不劳而获。”裴央鸣淡淡道:“只要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平衡。”
“那敢情好。”柏德文环起手臂,悠然说:“就怀揣着这份对他的恶意,帮我个忙。”
裴央鸣微微一怔,挑眉看他。
柏德文变戏法似的从掌心里变出了一把钥匙。
近几年,稍微上点儿档次的密保系统早都升级成了刷脸刷指纹刷瞳孔的水平,钥匙这么复古的东西,属实是不多见,裴央鸣有些意外,听柏德文道:“这是你们实验室地下三层的钥匙。”
“液氮库?”裴央鸣疑惑道。
“你走到最里面会看见一间耳室。”柏德文说:“里面放着佘宝华一年前从富士山带回来的龙骨标本。”
“……???”裴央鸣瞳孔地震,“龙骨标本不是放在我们顶楼实验室的细胞固定液里吗?!”
“那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柏德文说:“剩下来的三分之二我另作他用,所以秘密封存了。”
“秘密封存,就是指把那么珍贵的东西跟液氮罐子放在一起?!”裴央鸣震惊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你看,根本没人想得到对不对?”柏德文振振有词。
“几个意思?”裴央鸣握紧了钥匙道。
“当然是做研究啊。”柏德文道:“毕竟裴博代表了目前为止异种研究部的最高水平。”
“你可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校长,你把我们部长至于何处?把那么多的师兄师姐至于何处?这套话术只有顾沨止那种喜欢开屏的孔雀男会吃。”裴央鸣面无表情的说。
“来得时间早不代表有能力,人脉根基广更不代表忠诚。”柏德文淡淡道:“早在三个月之前,你们异种部的第一研究梯队就已经给了我结论。”
“什么结论?”裴央鸣道。
“这份龙骨标本是假的。”柏德文说。
裴央鸣豁然瞪大了双眼。
“假的?!”他冲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富士山勘察分队劳作一年之久,用七八条人命换回来的珍稀样本!”
“可事实就是,其骨质部分全部都是火山灰,根本不是什么生命体的来源。”柏德文哼笑道:“听起来很离奇吧?”
“这不可能……”裴央鸣低下头,喃喃自语:“一个人犯错还说得通,那么多人,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集体犯错,更何况佘老师他们夫妻俩都是极有经验的勘察员——怎么可能说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顿了顿,他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紧锐的寒芒,“佘宝华……”他的嗓音压低,略喑哑,“难不成那个谣言是真的?”他越往下想,越是细思极恐,“校长,是佘宝华的工作失误让富士山勘察分队集体丧命?!他甚至还弄丢了样本——那他凭什么被授予功勋?!凭什么享受烈属待遇!他是罪人啊!!”
“你冷静点儿,搞学术的人不能这么情绪化。”柏德文用大掌按住了裴央鸣的脑袋顶,捏着下巴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但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你记不记得佘宝华刚回来那会儿,人还没出院,学校里就谣言四起,甚至有人为着这个谣言去医院里攻击他。”
“我记得。”裴央鸣说:“当时如果不是顾沨止恰好去探望,佘宝华应该会被人打成二次重伤吧。”
“外伤倒是其次的,当时替佘宝华转移病房的时候,我们清理了他的药物和个人用品,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柏德文道:“他床头放着的治疗哮喘的药物片剂被人调换了,换成了同样外观的剧毒毒药。”
“什么?!”裴央鸣吃了一惊。
“如果当时阿沨没有提议说检查一下已经拆封的药物,佘宝华转移病房后按时按点服下片剂,那么当天晚上,他就该魂归西天了。”柏德文道。
“谁干的?!是那些被煽动的激烈分子吗?!”裴央鸣道。
“不像。”柏德文道:“对于激烈分子而言,扔砖头最能宣泄情绪,还最简单方便,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药物的替换工作一定是发生在激烈分子前来闹事的那段时间,监控里存在太多的遮挡物了,根本没有办法看清谁做了什么事。”
“这么说来,激烈分子的聚集也许并不是巧合。”裴央鸣道。
“是,所以我们大面积筛查了校园论坛上有关‘佘宝华工作失误’的谣言,追溯源头,发现第一条发帖账号的ip来源于校外,但是账号已经被注销了,内容也被删除了。”柏德文说:“由此可以看出,有人想灭佘宝华的口。”他停顿了片刻,轻轻吸气,“富士山勘察队的团灭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意外,他们当时一定遭遇了一些别的事情。”
“可是佘宝华回来什么也没说啊?”裴央鸣皱眉道。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佘宝华什么也没做,也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异常,他是纯粹的幸存者。”柏德文的面色渐渐凝重,“第二,佘宝华与人携手做了什么,但是他将对方视为友军,所以没有要与我们透露的意思。”
“友军?”裴央鸣活活气笑了,“一个与斯宾塞站在对立面,必须被隐藏的友军?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所以你觉得是前者?”柏德文道。
“不,我是个阴谋论家。”裴央鸣冷笑一声说:“我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大。”
“唔,如果是后者的话,显然佘宝华和那个人之间出现了单方面的背叛。”柏德文说:“导致这个背叛的契机就很值得人探究了。”
“也许他们之间的盟约本来就不甚牢靠。”裴央鸣不屑道:“佘宝华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又很有可能泄露对方的底细,所以必须死。”
“也许这是真相的一部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柏德文说:“他们大动干戈,闹出人命,让佘宝华带回了一个假标本,又想方设法的去灭佘宝华的口,你觉得这合理吗?”
“不合理……标本怎么样都应该是真的才说得通。”裴央鸣说。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柏德文说:“反过来推演,如果我们相信了佘宝华出现了工作失误,而这个标本是假的,我们会怎么做?”
“处理了佘宝华,然后将假标本丢弃。”裴央鸣说。
“对,即便不是丢弃,至少也是闲置。”柏德文说:“异种研究部每年需要归置收纳成千上万的标本,丢了一个闲置的标本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而且佘宝华身上有疑点在,他说的话也就不会被人轻信,一切都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所以你才反其道而行之,把佘宝华供成了个宝,让对方持续感觉到危机。”裴央鸣的眼前微亮。
“对方杀佘宝华不成,又急于想要从斯宾塞盗走东西的话,一定会按捺不住,改变战术——”柏德文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