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衣袍一角，在乔颜身边坐下，和她一起回望身后被云雾逐渐遮盖的天空。
“师弟，你先前没入魔吧？”
乔颜面色一怔，旋即疑惑道：“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
连掌教都以为她之前是真的入魔了，只是症状比较浅，很快就调整过来，大师兄修为肯定不如掌教，这能看出来？
“你看起来不像不像这么冷静的人。”
“？”
“若是师弟入魔，我猜想该是不顾天不顾地的模样才是，怎会如此冷静自持。”
“……”
乔颜很想反驳，她觉得自己一向挺冷静的，不过转念一向赌狗好像确实和冷静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陆飞羽说完之后又看向她：“很紧张？”
“嗯。”
乔颜也不瞒他：“我压力其实很大的。大师兄，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华师兄他们。”她看了眼掌教门下的师兄们，附在陆飞羽耳边小声道：“掌教他想培养我接他的班。”
“是吗？”
大师兄仿佛没有丝毫诧异，反而笑道：“那为兄要说一声恭喜了。”
“你不觉得意外？”
她怎么看陆飞羽比她还淡定的样子？
“掌教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别，师兄，这话可不兴说。”乔颜想起掌教鹤发童颜还长着长胡子的和善仙人老爷爷模样，再想一想他阴险的行事风格，和师尊偶尔发起来的醋意，她顿时起了些鸡皮疙瘩。
“师尊不至于这么小气，他和掌教情同兄弟。”
陆飞羽仿佛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乔颜却唏嘘道：“那可不一定，师尊凶起来连我都骂，你是没听过师尊是怎么膈应我的。”
陆飞羽轻笑一声：“你越发了解师尊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伴君如伴虎啊。”
乔颜玩笑了一句，不过和陆飞羽说了这几句话，她心情倒是缓解了很多。
她心情松缓些，便也难得多愁善感一回：“你说我们能赢吗？”
“当然能赢。”
“你比我还相信夏侯桀？”乔颜诧异。
“我不相信夏侯桀。”陆飞羽的眸光一直很温柔，有种难以言喻的和煦温熹之感，他看着乔颜，坦然而笃定：“我相信你。”
这突如其来的台词仿如告白，让乔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忍不住挪开与大师兄对视的目光，讪讪道：“那个、我也就是谋划谋划，其实主要还是靠掌教师伯。”
“师弟，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啊？”乔颜一时之间被他这句话怔住。
说实话，这种感慨她真是第一次听到，反正乔颜从没觉得自己温柔过，除了演戏的时候。
可陆飞羽却没有解释，他仿佛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做完了要做的事，见乔颜不再紧张，他便从她身边起来，拂了拂袖角上的些许尘土，大师兄低头对她温柔一笑，如寻常话家常一般叹道，只是多了几分微不可见的遗憾：“可惜，我打不过师尊。”
“什么？”
乔颜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迈步离开。
只剩下她有些怔怔地看着陆飞羽的背影。乔颜带着疑惑询问系统：“他什么意思？”
“可能他想揍你，但打不过师尊吧。”
系统随口猜了一句，乔颜顿时嗤之以鼻：“你眼睛瞎了，我大师兄和我关系多好，他能揍我？我告诉你，我同门六个都很爱我。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她微微甩了甩脑袋，把这些题外话暂时从脑海里甩开，毕竟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飞舟很快便在沉寂中到达了对战之地。
这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中间有一处略显平坦的山峰，周围则被群山环绕。
驱仙门不算来得早，此刻周围的山峰已有不少仙门之人都到了。
这样大的事，仙灵界只要够得上的势力都会来，几个高等仙宗更是掌教皆至，暗中恐怕还隐藏着一些无暇强者。
乔颜粗略扫了一眼，便见不少人面色冷凝，大约是已经知道青玉宗那位老祖是邪道修士。
青玉宗的人还没来。
掌教先前在飞舟上时有些肃穆，此刻却面带笑容，拱手八方。
“诸位前来见证，我等不甚荣幸，想必许多人已经听说了，青玉宗这位是邪道出生，之前残害各大势力家族，为的就是修炼邪功，今日我驱仙门不才，愿为仙灵界扫除祸害。”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把道德至高地占领了准没错。
在场之人面色各异，但皆无应答，唯有那位看起来有些神秘的观天门主回道：“观天愿助一臂之力。”
他的话也让不少人更加摇摆不定起来。
乔颜之前从掌教那里得知，这位观天门主就是无暇境强者，他是所有掌教里最古老的一位，掌教甚至还猜测，观天门也许有两位无暇。
说实话，他竟然愿意直接表态，连乔颜都觉得这老爷爷很不错。
掌教回了一礼，才让出身子，看向身后的夏侯桀。
夏侯桀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寒暄，他目光凝望天际，不等掌教再说些什么，已经从他身边掠身而过。
“既然来了，便来一战。”
天边骤然有飞舟出现，是青玉宗的飞舟。
有一道陌生但带着无比冷意和莫名邪意的声音响起。
“区区无暇中期也敢战本尊。今日，你们都要死。”
这声音已丝毫不掩盖其中杀意。
顿时有不少不知情的人脸色变幻起来。
而立于虚空的夏侯桀罕见皱起眉头。
乔颜并没有看到那青玉宗老祖的身影，但观天门主主动走到他们这边，她听见这位掌教低声和师伯道：“原来是他。”
掌教询问道：“前辈，你认识他？”
“天邪子。”观天掌教声音有些沉：“当初就因嗜杀成性被青玉宗逐出门外，后来销声匿迹，我还以为他陨落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做了暗度陈仓之事，连兄，你我恐怕要准备些后手了，他很强。”
“夏侯陛下也是上古强者，且是曾至巅峰的强者……”
掌教的声音有些迟疑，他还是比较相信夏侯桀的。
观天门主却道：“天邪子修的是嗜血之道，以人血肉为祭，正常修者到了他这年纪一身气血多少有些消融，不复巅峰之态，可他不同，他依然是巅峰状态。不过你说得也对，夏侯陛下并不是普通修者，上古皇朝之主比之天邪子更强大，胜负伯仲之间，加上支持我们的宗门更多，你我再看看。”
乔颜将他们的交谈听在耳中，她拿出传音符，看着其中对应仙羽道君的那个符文，静默两息，但最后她还是没激活。
收起传音符，乔颜敛下心神，正色看向那山峰之上。
天邪子如一道虚幻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夏侯桀对面，乔颜隔着遥远距离看了几眼，发现他竟是个年轻人模样，只是眉宇间的血煞之气几乎要凝成黑雾。
而面对头戴冠冕、身穿囚龙袍的上古帝王，天邪子毫无忌惮之意，甚至有些轻蔑道：“上古之人不去棺材里躺着，也敢来战本尊？你若不掺和这事，本尊本还能饶你一命，真是可惜。”
夏侯桀一向就是霸道不容忤逆之人，这样的态度显然不会为他所喜。
本来是和乔颜的交易，但现在就算没有乔颜，他也要弄死这所谓青玉宗老祖。
仙羽道君虽败他，但至少还懂得起码的尊重。
‘陛下’罕见一句狠话都没说，冠冕上的珠链在他眼前晃动，却遮不住冰冷的目光，他手持一方玉玺，囚龙袍上的真龙仿佛要挣脱牢笼崩腾出来，靠的近的修者只听到一声同天道般冰冷的声音响起，威严无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罪一：断手。”
作者有话说：
本来都写完了，电脑网络突然连不上了，折腾了好久才弄好，噫呜呜噫，小红花没了。
然后这本书要进入最后一个大情节了，大约七月初完结，下本开剑仙那本~啾咪。
第122章 招人恨的乔颜
◎‘名满天下’。◎
“罪一：断手。”
“罪二：斩脚。”
“罪三：诛首。”
“三罪并罚, 朕赐你死。”
恢弘阔大的声音从轻到重，从低到高，直到最后响彻天际。
乔颜第一次看到夏侯桀全力出手, 她站在边上，隔着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冷意, 手腕、脚腕、脖颈处微微生疼, 仿佛下一刻就将断裂。天道之下，言出法随。
对面的天邪子本目光轻蔑，到这一刻才收敛起面上的神情，正视夏侯桀。
上古帝王的攻击方式，和如今这个时代的修者截然不同。
面对这侵袭而来的痛意, 他并未惊慌, 只双手合拢, 结出手印，一个如鲜血所绘的上古字迹出现在他双掌之间，逐渐扩大, 仿佛将要融进这片天地。
“嗜血。”
于是乔颜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有沸腾之象，有种不受控制的错觉。
她忙运转神魂之力，将这种莫名的感觉压下。
倒是与掌教并肩而立、站在前方的观天门主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她一眼, 挥动袖袍, 一道透明涟漪便将这一片地方笼罩起来, 隔绝了两位无暇境修者战斗的余波。
掌教拱手：“多谢前辈, 劳烦前辈庇佑了。”
掌教之所以没出手, 一是以他的境界庇护这么多人有些勉强, 二是他觉得这点小余波无妨, 年轻弟子受点苦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