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赵行、范小刀来访,让林远心中生出疑虑,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为何,于是亲自来私牢里,准备亲自询问。
赵焕是礼部尚书,据说马上就要进入内阁,而且还是两朝老臣,在京城之中,地位十分清贵,却派儿子来救马连方,莫非其中有什么关联?他们身为东厂,对这种事十分敏感,若能抓住什么把柄,将来可是大功一件。就算没有把柄,如今马连方来了个叛国通敌,赵焕派人来求情,以他们东厂的捏造证据的能力,也能给他们扣上帽子,以此为为借口,可以敲诈赵焕一笔银子。
别看他只是正五品,但权力在那摆着,京城中哪个官看到不害怕?
这些日子,马连方早已见识了他们指鹿为马、凭空捏造的本事,闻言冷哼一声,“赵焕是谁,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会亲自来救你?这让我们很是被动啊!”
林远这句话说地有些含糊。本来马家被抄家问斩,已成定局,林远故意卖出破绽,就是想让他看到一丝生的希望,然后亲手将这种希望扼杀,从而获得心中变态的满足感。
马连方是老江湖,又怎会不知其中陷阱,依旧矢口否认。
但一旁的小儿子马元却坐不住了,“当年我爹与赵尚书有过救命之恩,每年还都走动着哩!”
马连方见状,怒斥道,“你乱说什么!当初若不是你胡说八道,咱们马家能沦落到这地步?”
马元道:“我说得是事实嘛,爹,你没听他说嘛,赵尚书要保我们!他们东厂再厉害,能大得过礼部尚书?哼,你们这些蛮子,若是识相,赶紧把我们放了,否则,到时候追究起来,别怪在赵伯伯面前说些难听的话!”
林远等得就是这句话。
就怕你不说,只要你开口,就有办法要到想要的供词。
林远吩咐道:“把他带出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供词,放在马元面前,马元拿起来一看,脸色顿时铁青,“没有,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赵行、范小刀站在角落里,看不到上面写得什么东西,但看马元的脸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没有想到,他们二人今日一闹,竟还惹出了别的麻烦。
林远笑了笑,“马公子,我用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
此话一出,马元吓得浑身发抖。
这个家伙,就是变态!
每次用刑之前,先在自己身上试一试,有些心里比较脆弱之人,看到这么一出,内心防线就直接崩溃了。
马元几乎站立不稳,连向后退了两步,林远却道,“你莫担心,只要你肯在这上面签字画押,指证赵尚书,本官会想办法,免你死罪!”
马元道:“可是,这上面的话,根本是假的!”
林远淡淡道:“只要你画了押,就是真的。而且,为了这份供词,我还会千方百计的保住你性命。”
马元有些动摇了。
他还年轻,才二十几岁,大好青春,如今只要做出一点点牺牲,就有机会活下去,谁又想去死呢?他下定决心,道:“好,我画押!”
马连方道,“阿元,你不要上当!”
马元回头看了一眼,“爹,我不想死啊!”
“若不是你当初胡乱说话,会给我们马家惹来滔天祸事?阿爹从小就教育你,做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又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去做违背良心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将来遭报应!”
马元道:“报应?若真有报应这东西,第一个要死的,怕是那陆天硕!”
啪!
一巴掌打了过来,林远冷然道:“厂督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乱说的?”
马元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大人饶命!我知错了。只要你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就是您手下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马连方一世英雄,谁料生了个如此窝囊的儿子,气得顿足捶胸,骂道,“孽子!孽障!造孽啊!”
马元为了活命,哪里还考虑马连方的话,连接过供词,拿笔写上自己名字,又亲自画押,交给了林远,林远点了点头,“当人,你不配,当我的狗?你更不配!来人,把他押回去!”
马元当时傻了眼。
“大人,不是说好的,我给你供词,你饶我性命嘛,怎能出尔反尔?”
林远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是通敌叛国的罪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这份供词,赵焕要倒霉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小腹剧痛,有些不舒服,他头也不回,径直向茅厕跑了出去,才一进去,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通响,过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谁料才擦完屁股,小腹又剧烈疼痛起来,于是又坐下。
不到一炷香功夫,他已拉了十来次肚子。
这才发现,来的突然,没有带纸,喊了两嗓子,门外并没有守卫,这才记起,怀中还有一份供词,一份供词而已,大不了让马元再写一份,以他的本事,有的是办法让他签字画押,于是拿出来当了厕纸。
等站起身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小腿发软。
来到茅厕外,一阵臭气熏天。
几十个东厂番子,都捂着肚子在外面等候,因为大人没出来,众人又忍不住,只能就地解决。
林远忽然察觉到不妙,道:“那汤中有泻药!”
第366章 昨夜可睡得踏实
如此大规模的食物中毒,林远第一时间便下令,将那两个送火烧的小厮给抓起来,严刑拷打!可是命令发出,却没有人去做,再看众番子都躺在地上,上吐下泻,将整个东厂衙门当弄得臭气熏天。
林远喜欢酷刑,喜欢折磨别人,也喜欢被人折磨,可是这种食物中毒拉肚子,他感觉却十分不爽。
带着几个中毒稍轻的人,来到了大牢,只见大牢之内,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守卫,早已人去牢空!
林远脸色铁青,“人呢?”
守卫道,“刚才大人走后,我们也都吃坏了肚子,先前送饭的那两个小厮,忽然发难偷袭我们,抢走了大牢的钥匙,把马连方一家全都救了出去!”
林远闻言暴怒,“吃吃吃,就知道吃,老齐、老刘,连这点江湖伎俩都察觉不到,是不是平日里太顺了,还真以为顶着一身东厂的皮,没有人敢动你们是吧?养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心中腹诽,大珰头还说我们,刚才的火烧,数他吃的最多。东厂的茅坑,他一上就占了大半个时辰,当然,心中有所想,口中却不敢说,只得低下头认错。
林远道:“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封城也好,挨家挨户搜也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马连方缉拿归案!否则,哼哼,以陆公公的脾气,后果你们是不能承受的,有没有信心?”
众人有气无力道:“有!”
“大声点!”
“有!”
林远怒道,“我听不见!”
众人见大珰头生气了,心知糊弄不过去,纷纷拖着倦乏的身体,用尽全部力气,齐声喝道:“有……”
噗!
众人纷纷掩住鼻子,整个大牢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臭味。
……
在范、赵二人帮助下,马家一行十几人,顺利从大牢中逃出。可是,这些人中,有些人身受酷刑,早已负伤,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更是连路都走不动,如何逃脱东厂的追捕,逃出保定府,还是个大问题。
马连方也十分感激,一缉到地,“多谢两位恩人相救!若非如此,我们一家怕是难逃毒手!敢问两位恩人高姓大名?”
赵行、范小刀劫狱是无奈之举,自然不会透露二人姓名,不但如此,还要在事后装作不知道。
赵行道:“马老前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平日里又积德行善,贵人自有天助,我们两个只是混迹江湖的无名浪子,看不惯东场的人做派,所以一时兴起,才将马前辈救出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马连方连让家人给二人磕头,却被范小刀阻止,“这种繁文缛节之礼,还是免了,虽然逃脱东厂魔爪,但保定府现在还不安全,等东厂那些番子缓过神来,必然会追杀诸位,如今城门已关,先找地方躲上一夜,明日一早想办法出城!”
赵行问,“你们在这,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马家管事愤然道,“平日里朋友不少,但如今一落难,他们巴不得跟我们撇清关系。”
马连方道,“也怪不得别人,对方是东厂,出了名的狗皮膏药,一旦被这种人盯上,怕是也没有好下场。”
马元在一旁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马连方看到马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便是一巴掌,马元捂着脸,“爹,你打我干嘛?”
马连方冷冷道,“刚才在大牢中,咱们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马元辩解道,“人都活不成了,还要什么脸面?我们老马家八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就我一个儿子,我故意向林贼妥协,也是为了替我们马家保全香火啊,我错了吗?我没有错!”
“你是想自己苟活吧?”
马元道,“活着有什么不好?”
“卖友求荣,卑鄙无耻!你……你给林老贼签字画押的供词,上面写了什么?”
赵行心中一动。
刚才距离远,他也没有看清楚,估计是对赵焕不利的东西,当马连方问起,他也留了一分心思。马元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平日里他与咱们交往过密,北周那边通过咱们家向赵家输送银钱,从而套取重要的朝廷机密。”
“畜生!”
马连方一听,勃然大怒,伸手便去打马元,马元挨了一巴掌,早有防备,很巧妙的躲了过去,“你打我干嘛?”
“你这是要害赵家啊!你可知道,勾结北周,可是重罪?”
马元道,“我知道啊!”
“那你还敢诬陷赵尚书一家?”
马元道,“那又如何?我们不也什么也没做,别人照样诬陷我们?凭什么他们能做,我们就不能做?我只是想活下来,我又有什么错?”
当初若不是马元一句讥讽的话,马家也不会得罪陆天硕,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到儿子死到临头,依旧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马连方心中一阵悲哀,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我马连方生了个好儿子啊!我对不起各位列祖列宗啊……”
说罢,右手运功,向自己天灵盖拍了下去。
啪!
范小刀眼疾手快,一掌抓住马连方,“马前辈,万万不可。”又对马元道,“还不给你爹道歉?”
马元道,“我又没错,凭什么道歉?”
马连方指着远处,“你给我滚!”
马元心中也有气,站起身来,“滚就滚!”
才走出几步,又来到范小刀身前,一伸手,“给我几百两银子,我没钱花。”
范小刀脸一沉,“滚!”
马元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救我出来,又不给我银子,那我还不饿死街头?这救人跟没救,有什么区别?”
砰!
赵行上前,一脚将他踢出三丈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