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都市 > 我不是受虐狂(虐男 BG NP GL 友情向) > 35林轻上(重头戏我注定要成为我自己了,而
  标题:劳拉之死
  [劳拉,锈湖游戏人物之一,死亡时玩家评论,像带着秘密一样静悄悄死掉了。故生出灵感,将林轻的故事命名为劳拉之死。]
  1 相见 她带着秘密
  不知名的日记
  2023.1.16 阴 外国语中学
  我提前来看了转学的中学,还不错,比以前的漂亮。
  只要能离开以前那个地方哪里都是漂亮的。
  我不想上学,但是已经休学过了,妈妈爸爸不允许。
  他们说我在逃避,要勇敢面对才可以。
  面对什么呢,妈妈,爸爸。
  远离不也是一种面对,凡事并不只有重复遇见重复回忆到麻木、到无感才是面对。
  我是人,我有正常的感情,我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我真的到了你们说的那个状况,我和丧尸有什么不一样?
  好吧,我早就死了,没关系,就按你们说的来吧。
  我看见了那个人。
  很久没有人像她一样只是带着欣赏和平静的眼神来看我。
  我喜欢这样的眼神,我是别人的风景。小桥流水是我的风景。
  大多数时候我不喜欢任何人的注视,那会让我感到恐惧,我只想从别人的视线里逃离。
  任何的眼神都会让我恐惧,好想就此凭空消失,或者一个人一直待在只有我自己的地方慢慢死掉。
  她的眼神,我不害怕。
  可能因为是女生?
  总之她看着我睡着了,我的腿也麻了,好冷,要不要叫醒她呢……
  算了吧,我不是很敢和别人说话。
  着凉了怎么办,我把我的衣服给她吧。
  希望还能再见面,不要很坏地对待我就好,一面之缘也是缘,有眼缘的话希望再遇见之时她能喜欢我。
  我还是很孤单的。
  央珏遇见林轻的时候,是在冬天。
  学校里有假山和小桥,顶级的学校总是用更多的钱来建设风景,取悦人的精神。
  央珏就在那里看到了林轻,她脱了鞋,一只手拿着两只鞋,两只手半垂落在空中。
  好像在拥抱风,又好像没有,更像在风中感受自己,试图成为风的一部分。
  是一种难以理解的顾影自怜。
  她整个人被空虚感包裹,央珏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假的存在。
  很难形容那种整个世界都被她的空虚包裹的感觉。
  她,看上去就是由难过组成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她转过来看央珏的时候……
  笑了。
  她笑了。
  央珏确信那个笑容一定很有感觉,是电影导演毕生追求又拍不出来的艺术与破碎。
  但是央珏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笑是怎么样的。
  冬天的阴天很多,上海也不例外,阴霾笼罩的天空下,央珏也说不清她为什么看不到那个笑容。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天气,更有可能的是,因为林轻本人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浓烈悲伤与空虚感染了身边的一切。
  因此人只能看到她和感觉到她的磁场,而无法真切看清她的五官。
  林轻,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似乎随时会随风飘走,带着秘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时间静悄悄地死掉。
  这就是央珏对林轻的全部印象。
  那个像风一样的女人,随时有可能会静悄悄消失的女人。
  总之林轻光脚在那里站着,看水,央珏坐在一边,看林轻。
  央珏想问林轻冷不冷,但是想了又想,又觉得实在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观自在,不语。
  不语观自在,低眉事菩提。
  央珏靠在那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身边放了一张纸条。
  凌乱的字迹无章法地点落于纸张,她似乎是垫在手上写的,有戳破的痕迹。
  上面是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谢谢你陪我。
  不用谢的……央珏怔怔看着字条和带着酒精衣服的外套,才确信这不是她的一场梦。
  周公梦蝶,蝶梦庄周,梦境固然美轮美奂,醒后不免惆怅万分。
  还好还好,是真的。
  2 相识 我只是轻轻注视你,带着不为人知的柔情,有些多余的爱意
  【林轻的日记
  2023.3.29 晴 学校
  天气很温暖了。
  今天,会来找我说话吗?央珏。
  什么时候才不只是在角落里观察我呢,可以光明正大观察的。
  我不介意。
  快来吧,主动才有故事,我比你更加胆怯,快来吧。
  我期待和你闯入彼此的眼眸。】
  高二下学期开学,央珏见到了林轻,她被老师领着来到讲台做了介绍,在讲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央珏才知道她叫林轻。
  轻,是重若泰山,轻如鸿毛的轻。
  很适合她。
  央珏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但单人单桌的制度让她们并不方便沟通。
  央珏去找了老师打听林轻的情况,老师信任央珏的为人,告诉她林轻是因为校园霸凌以及和邻居的某些不愉快所以转学来了。
  以前成绩很好,后来因为霸凌休学了。
  再然后学习就有点跟不上,所以为了补上成绩和远离霸凌的环境,林轻就转学到了这里。
  听到这儿央珏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下手指,想不到是谁会去霸凌这样一个人。
  也对,霸凌没有理由。文艺作品需要逻辑,但是现实不需要。就是想,所以去做了,善恶都无来源,也无界限。
  人很复杂,林轻是复杂的人中复杂得很特别的那个。
  央珏很难不去注意她。
  下意识地就会被吸引,想追随光线去注意那个人在阳光下白得透明的脸庞,似乎下一秒就要羽化成仙、乘风而去。
  她太苍白也太瘦削了,瘦得能看到手臂的骨头。衣着优雅,但是那种精神精力的匮乏并没有因为物质的优渥得到了滋养。
  也只有在阳光下她才像个人样,有了点温暖的感觉,不像是太平间里刚刚死去的尸体标本。
  央珏很多次想要触摸林轻,想体验她的体温是否温暖,手掌又是否温柔。
  爱是想要触摸又收回的手。自习课上,央珏透过窗户玻璃观察林轻模糊影子的时候,想到了这句话。
  她们并不熟悉,除了冬天的惊鸿一面,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
  出于想要待在不近不远的舒适区也好,出于胆怯靠近也罢,总之央珏就这样默默观察着林轻。
  有时候林轻也会发现央珏窥探的余光,可是她不在意,就只是冲央珏温和地嬉笑,然后继续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和那个央珏没有探索过只从别人口中听闻的林轻一样,独来独往,微笑着低头穿梭走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发呆。
  但是央珏也知道了很多,比如林轻喜欢看着夕阳发呆,喜欢观察看起来开心又爽朗的青年,喜欢别人身上和她绝缘的开朗。
  喜欢看一本叫做《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书,看了很多遍,看书的神情带有一种央珏不解的哀愁。早餐喜欢吃鲜花饼,最喜欢玫瑰味、紫薯味、茉莉味。
  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数学题,对解谜游戏和数学计算情有独钟,理科很好但是文科总有一种奇怪的难以下笔的病症。
  她的数学常常满分,是和晏若为比肩的天才,文科语文则常年空着作文不写,正如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善言辞。
  英语卷上也有大片的空白,可是央珏明明见过她一口流利的英文和满分的随堂英文试卷。
  这是一个身上到处都是谜团的女孩,央珏痴迷于去解开。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林轻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从何谈起。
  如果说林轻本身是谜题,是最复杂的数学和其他学科相结合的综合性谜题,那么试图窥探真相的央珏陷入的就是谜中谜。
  央珏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当好奇心驱使她打破旁观的屏障去和屏障内的人物对话时,那她就已经是其中的一员了。
  央珏已经没有办法当一个完全的旁观者了。
  她决定入题,去自发探索想要的一切。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恰好央珏善于等待。于是第一条线索就会在某个偶然的时机悄然而至,为央珏打开通往林轻内心的大门。
  央珏一直充当锁门和开门的角色,因为要经常等晏若为下晚自习,所以习惯在学校里完成所有作业,直到晏若为好。
  很巧,林轻也不是一个喜欢回家的人,往常只有央珏一个人孤身导致沉寂的教室有了特别的气息,类似于二人世界的神秘时间是央珏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她有些不为人知的庆幸和欣喜,这给了央珏更多观察林轻的机会。
  庆幸自己不回家,林轻不回家。欣喜这安静的夜晚由她们两个人共享。
  心怀不轨的人偷渡到意料之外的宝物,窃喜深藏于心。
  央珏似乎理解晏若为暗恋的感觉了。
  她们会在教室待到很晚,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彼此陪伴了吧。
  直到那一天,央珏等到了触碰的钥匙。
  当央珏路过林轻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的时候,林轻的桌兜里发出了并不明显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央珏习惯性地低头去捡,比林轻的手快了一步。
  是一个药盒,掉在地上的时候看不清上面写什么,捡起来之后央珏无意瞥了一眼。
  【米氮平】。
  重度抑郁治疗药物。
  央珏愣住了,抬头对上了林轻沉默的眼。
  “谢谢。”
  这是林轻和央珏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谢。”央珏回答。
  按照常理她应该若无其事地继续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礼貌地对这一切闭口不谈。
  但是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匣子里的杂念奔涌而出,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锁不上了。
  央珏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很巧,林轻也是。
  “我观察了你很久。”央珏的声音轻得像错觉。
  “我知道。”林轻说。
  她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好像眼睛里的愁绪和苦涩都可以被标准的笑容掩盖。
  “所以,你想要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
  所有的,你想知道的所有都可以,米氮平,成绩,还有我。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央珏。”
  偷窥者小姐。
  她拿出了那本反复翻看导致已经烂掉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和一个厚厚的日记本,递给央珏。
  “喏,这就是我的一切了。”
  林轻笑着说:“相信你了,看了之后别对我做坏事啊,还有,记得还给我。”
  央珏就这样带着这两本几乎让她目眩神晕的东西,头重脚轻地离开了教室。
  她没有管手机的新信息提醒,在她眼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比手中的两本更重要了。
  她趴在被子里,用手机打着灯光看。
  温暖给了她安全感,她深呼吸了很久也很多次,才打开日记本。
  只觉得心脏都在战栗。
  央珏几乎不失灵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快走开,快放手,你要完蛋了,你要摊上大事了。
  可是这一次央珏没有听,她还是翻开了那本日记。那本潘多拉的心脏。
  3 相知 我们逃跑吧
  【劳拉日记
  2017.6.28 晴 家里
  升初二,放假了。我还是考了第一名,但是妈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好吧,好吧,可能是我考第一的次数太多了,妈妈已经习惯了。可是我考好本来就是为了让她高兴啊……我自己反而不在意。
  如果她也不在意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2017.7.1 晴 家里
  最上面有一行红笔破坏了整洁的页面,字迹凌乱,这一页也被抓皱撕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重新贴上了。
  【李国荣,去死吧
  【我噩梦的开始,地狱已经朝我袭来...
  妈妈爸爸出差了,给我报了补课班。
  隔壁李叔叔说不用补习班,那里都不靠谱。问我对数学感不感兴趣,我点头,李叔叔说那就让我暑假去他那里好了。
  妈妈爸爸有点不放心,问李叔叔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叔叔说不碍事,看我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忍不住有爱才之心。
  不想埋没了我这个天才。
  还说让我去他家熏陶一下他儿子,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乖,这么听话,和他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
  想让他家小孩好好学习一下。
  妈妈爸爸喜笑颜开,立马决定了。
  妈妈说李叔叔是上海最好的大学的教授,专门研究数学的,让我不要给人家添麻烦,跟着人家好好学习。
  这么厉害的吗……最好的大学,数学,教授……
  妈妈说我这么聪明又这么用功,以后像李叔叔那样肯定不成问题。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骄傲,我听了也很高兴,我想成为让妈妈骄傲的存在。
  好好学习吗?应该能做到的吧。
  加油,林轻,只要拿更多第一名,妈妈爸爸就会更爱你的。
  我会好好听话的,妈妈。
  2017.7.2 阴 李叔叔家
  我来了李叔叔家。
  阿姨不在家,以前阿姨都会在的。
  李叔叔说阿姨的家人生病了,回去照顾家人,哥哥也跟着阿姨回去了。
  嗯?今天才回去的吗?可是昨天一整天李叔叔家里好像就没有人,是我没注意到吗?
  真可惜,妈妈说李叔叔让我来主要是想让我陪哥哥一起写完暑假作业的。
  红笔:[李国荣是个骗子,他早就想对我下手了,故意把其他两个人支走。]
  2017.7.3 多云转晴 李叔叔家
  李叔叔说我很紧张,想用脱敏疗法让我能更好地跟着他学数学。
  说什么走进数学的世界。
  但是脱敏疗法是脱衣服?真的假的...
  我有点犹豫,不过李叔叔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对我感到失望。
  我真的很怕这句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头皮发麻,一点也不敢有别的想法了。
  那个屋子很暗,李叔叔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害怕。
  之后糊里糊涂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脱了,还好只是短袖和短裤。
  可能大学都比较开放?之前也看过大学美术画裸模之类的,老师的性教育课上说隐私部位要警惕他人触碰,可能构成猥亵。
  但是这是李叔叔,是我们的邻居……还是老师,还是教授,还学数学,在那么好的大学……
  他应该,不会的吧...
  2017.7.4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李叔叔果然很有文化,讲数学怎么讲得这么好。
  这是我见过讲数学最好的人了。
  昨天的事情,一定是我想多了对吧...
  唉,妈妈说交朋友影响学习,不让我在学校里面和别人说话,女生男生都不行,不然我现在就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有一点害羞,告诉妈妈了,只说李叔叔让我做一些我不舒服的游戏。
  妈妈批评我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李叔叔高风亮节,可是大学教授,能对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有什么想法?
  好吧。
  2017.7.5
  什么也没有,为数不多的正常学习的一天。
  谢天谢地。
  2017.7.6
  这两天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和李叔叔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他真的是个好人,好老师,真想一直跟着他学习。
  感觉我的数学水平提升了好多好多。
  2017.7.9
  今天我不小心犯了一个小错误,李叔叔很生气。
  说对我很失望。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错误李叔叔也会发那么大的火,不过一定有原因的吧,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我真的很害怕这两个字。
  我害怕让别人失望。
  我怎么可以让别人失望呢?
  李叔叔平时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一定是我的原因吧。
  我和妈妈说了,妈妈说让我好好和李叔叔道歉,妈妈说李叔叔那么有学识的一个人,精益求精要求严格是为了我好。
  结果我还觉得委屈,真的是不知好歹。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李叔叔不开心了,让我态度一定要诚恳,真诚,不要因此让李叔叔不愿意教我了。
  最后妈妈还说让我好好反思我自己。
  对不起,我又不小心做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真的会好好反思。
  我不是知错不改的人。
  不要再有人因为我而苦恼了。
  2017.7.12
  李叔叔最近几天对我很冷淡,我很伤心,不过更庆幸的是他没有提把我送回去的事情。
  没有不教我,那就是还有道歉的余地的对不对?
  晚上再来继续写日记。
  李叔叔看起来很生气,我就说:“对不起叔叔,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结果李叔叔并没有转阴为晴的样子,还是阴沉沉的,看得我害怕。
  李叔叔说:“我没有看到你觉得错了的态度。
  你真的以为我是生气你错的那道题吗?不是,我生气的是你的态度,知道吗林轻?”
  “……知道了。”
  日记
  李叔叔说我没有态度,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态度是什么,我又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可是他也没有说之后不教我,我也不敢不去,否则妈妈知道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啊,好苦恼啊。
  嗯……他想要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冥思苦想,但是我始终想不到他到底要什么。
  所以在面对李叔叔的时候,我越来越胆战心惊,越来越紧张。我害怕做错任何事情,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李叔叔的态度和表情始终对我那样不温不淡,让我心里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前几天因为李叔叔生气,所以我已经很谨慎,没有做错什么题,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不是全能的神,我不可能真的一直保持零错误率,更何况是在这样的高压下,我的神经迟早是会不堪重负的。
  今天的知识点格外难,我已经尽我的最大可能去仔细做对每一题了,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当我看到李叔叔在我的试卷上打下代表错误的红色叉号的时候,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简直快要炸开。
  上一次做错了一个简单知识点的难题,他就生气成那样,这次做错了一个难知识点的简单题,还不知道他要生气成什么样呢。
  总之李叔叔又变成了我平常最害怕的那个表情。
  他脸上阴云遍布,像是恶鬼一样,下一秒就会把我吃掉,他又做出了我最害怕的那件事——
  他叹了口气。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自责和愧疚马上要把我击垮。
  我真的很恐惧那样的表情,也好恨我自己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做不好。
  可是妈妈说了,哭泣是懦弱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妈妈不允许我哭,所以我就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敢看李叔叔,只能疯狂回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想起妈妈说的话,让我真诚地向李叔叔道歉,虽然上次真诚道歉之后,李叔叔并没有怎么理会我。
  道歉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诚恳表达自己想法的办法,但是我真的也不知道该做点其他的什么了。
  我害怕得牙齿、嘴唇都在发抖,估计膝盖也在发抖吧。
  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不足以遮蔽我身体的状况,我很担心李叔叔会不会看出来我的紧张,那样就太丢人了。
  本来做错题就已经很难堪了不是吗?如果再被发现发抖,我该怎么办好呢?我真的有好大的负担。
  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叔叔叹了长长一口气之后,突然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就像我和爸爸妈妈同时在的时候他露出的模样。
  也可以说就像我在我们还没有成为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之前,每次看他,他会表现出来的那样。
  他摸了我摸我的头说:“林轻啊,我这么做其实也都是为了你好。
  要求严格呢,也是我一贯对待学生的态度,但是看你吓成这样,我心里也感觉很难受。其实犯错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态度要好,对吗?
  你这些日子呢,虽然态度不太够,但是也能让我看出来你是一个好孩子。
  这样吧,我们学习嘛,还是不要有太大压力了,看你都吓成这样了,叔叔也不太适合在这样的情况下教你更多的知识点了。
  还记得我们之前做过的脱敏实验吗?那个脱敏小游戏。
  你还想和叔叔玩那个小游戏吗?是不是治疗紧张非常有效果?”
  我有些犹豫,动摇了一下。刚想摇头说不,但是余光瞥到了李叔叔脸上的表情,他被我的犹疑惹恼,脸一瞬间又变得阴暗起来。
  我就不敢再拒绝他了。
  我想起李叔叔说的态度。态度啊……真是一个难做到的事情。
  我不能再让他觉得我态度不好了,我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不然后果可能真的会很惨的吧。
  我默默地想。
  所以我点头了,我真的没有再去拒绝的勇气了。
  “脱衣服,裤子和上衣都脱掉,里面的也是。”李叔叔说。
  李叔叔命令我把全身的衣物全部脱下来。
  我浑浑噩噩就照着他说的话做了,之前生理课上学的内容在这一刻萦绕在脑海里,呼唤我清醒、明智,我的脑子正试图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那些提醒远没有面前男人面无表情给予的压力来得沉重。
  就像在火灾的浓雾面前,你还能意识到外界的空气充斥着冬日的雾霾吗?
  两者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缓缓的撕咬、熊在分食你的四肢、慢性毒药。
  一个是近在咫尺的关于生命的威胁。
  反抗,现在就要面对真人的报复。不反抗,回家之后必定如蚁啮咬、辱在唇际难开。
  我很害怕。
  我没有办法克制恐惧,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哪怕是现在想起来我都无法使用合适的辞藻来形容那种彻骨的恐惧。
  像是从头到脚都被冰冻了,我好想保护我,可是我更想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来救我。
  来打开我泪腺的开关,拽着我飞奔而逃,让我不至于僵硬在原地没头没脑地什么都搞不清楚就照做。
  没有,可是没有这个人。
  所以我只好现在在日记里一遍又一遍写着我真的这叁个字,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所以我无法去迈动自己的脚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和这个可怕的人。
  我只能听从他的指示,并期待着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我清楚意识到衣物从我身上剥落,是,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一刻如此懦弱,只去照做。
  我多么想这一切就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等我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但是没有。
  我眼睁睁看着我自己颤抖着手,先把上衣的布料脱了下来。
  它掉落在我身边的地板上,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感谢这间房间里不明所以的阴暗。
  至少在这一刻,暗影有效地遮挡了羞耻,我故意不去看曝光在外面的胸脯。
  我知道我们在做很不好的事情,我真希望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
  上身的布料落在了我的脚边,我赤裸着。
  而后又按照李叔叔的指示,脱掉了我下身的内裤。
  我僵硬得浑身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在内裤掉落在脚边的时候,我想把它们从我的脚上拿开,但是李叔叔在这个时候制止住了我,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像是狼看见了许久没有吃到的猎物一样。
  那种眼神让我想要后退、害怕,更让我想要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无望等待奇迹降临把我接走,因为我已经在极致的恐惧之下丧失了逃生的本领。
  他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明所以的急躁情绪,让我感到很难受。
  他命令我:“你就把内裤放在脚边就好,你不用动你的内裤,那样挂着就很美。
  现在是不是感觉紧张到了极致,林轻?”李叔叔问。
  我点点头。的确,我感觉身体和魂魄都不属于我自己了。
  他难得地夸奖了我一声:“很好,好孩子。”
  这让紧张到极点的我感到受宠若惊。
  要知道平时不论我表现的多么好,妈妈,爸爸,以及充当我老师的李叔叔,都是不太容易夸我的。
  被夸赞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为稀有的难得事。
  更别提和李叔叔相处的这么些时间里面,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批评和打击,这让我很沮丧。
  突如其来的赞赏奖励使我的心情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暂时恢复了晴朗。】
  看到这里央珏并不轻松,她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只有浓烈的恶心和不悦。
  她想要合上日记本去卫生间呕吐,不过最终她只是盯着那行鲜血淋漓的红笔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台灯都因电量的消耗而微微趋暗。
  后面是一行用红笔标注的小字。
  【那时候我意识不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已经被这个男人暗暗地操控了。】
  【他的指令、表情、语气都成了我心情的主导,比起这个他更大的目标是想做我人生的主导。】
  而日记还在继续。
  【更奇怪的是……
  可能是因为这欣喜的心情吧,我竟然感觉到身体松弛下了一点点。
  因为我没有穿衣服,我自己的紧张与否都非常明显能被李叔叔看出来的。
  所以我就怀揣着复杂奇怪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李叔叔的眼神在我的心情气氛的作用下,似乎也变得和蔼可亲了一些。
  我不那么害怕他了。
  他让我过去,我就真的过去了。
  然后他竟然开始伸手抚摸我裸露的双乳,我感到大惊失色,此刻我终于意识到我沉浸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环境里。
  我连连后退。质问他:“李叔叔,你这是在干什么?”
  并且试图离开这扇门回我自己的家里去。
  逃出这里。
  我当时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逃出这里,逃出去,逃出去。
  但是我赤裸着身体跑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李国荣早有准备,他已经把门锁上了,用钥匙锁的。
  我仅凭转动内部锁芯的方式无法离开这间房间。
  他问我:“这么紧张干什么?”也不来拦我,就在那里静静坐着,好似胸有成竹,将猎物挣扎视作捕猎成功的乐趣。
  我在那里转动锁芯,不知道转动了多久,回过头一看,李国荣就像幽灵一样,正站在我的身后,把我吓得半死不活。
  我死死用后背贴着门板,虽然正值夏天,但是房间里开了空调,我还脱光了衣服。
  这样贴着门依旧是很冷,加上恐惧,我汗毛倒立,眼前的李国荣似乎变成了一头棕熊或者一个其他什么的怪物,我觉得他马上就会杀死我。
  用一种很残忍的剖解人体的办法,一点一点吃掉我的每一个器官,躯干的每一个部分。
  这些我简直不敢想象,我真的希望这些幻想千万不要成真,不然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红字:[那是我能想象到的令人最为惊惧的场景了,我怎么会想到李国荣做的是比这恐怖想象更加恶劣千百倍的灾难性事件。]
  “好孩子。”
  李国荣看见我面朝向他,最后一次在图穷匕见前装出了平时那幅老好人的笑容。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是我只觉得瘆人。
  他对我说:“好孩子,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你看你把我想成了一个多么坏的人,这真让我伤心。”
  “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他再一次重复。
  他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哪怕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只是想帮你进行脱敏训练而已,我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惊恐交加地问他:“你管这叫脱敏训练?你听过谁用这种方法进行训练的?”
  李国荣不以为然。他说:“那只是你没有听过,有很多地方都在用。”
  又说:“好吧,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但是我在全国顶尖的学校当教授,我们看到的当然不一样。
  你太年轻,太幼稚,太单纯,见过的东西太少,自然和我是比不上的。
  你没有听过美院那些人吗?那些人是会画裸模的,和这怎么不是一个性质。
  如果你再不信的话,我给你看个东西。”
  李国荣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得我作呕。
  他后退到了桌边去打开电脑,放出了一个视频,视频里面是一群外国面孔的人,在一个类似于大学教室的地方。
  那个女生赤身裸体站在讲台上一脸坦荡,并且脸上还挂着笑容,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而那个老师正在对着女生的胸和下体比划着什么,样子也很认真,我听不懂里面说的什么,不过看到这个视频里的样子,还是有些困惑和迷惑。
  难道真的像李国荣说的那样,只是我自己的不开放而已吗?
  我有点迟疑,李国荣看着我这个样子,他笑了。
  “现在相信我了吧。我对你能有什么坏心思呀?只是一个透明的脱敏训练,形式比较大胆和先进而已。
  结果就被你这样怀疑,我真的好伤心呀……
  这几天我对你的细心教导,难道是还需要你怀疑的吗?我的水平不够好吗?”他问我。
  这质问的人反倒成了他。
  我低着头,虽然对于他锁上门这件事还是有点耿耿于怀,不过他确实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像生理课上讲述的那样抚摸下体等过于超过的事情。
  如果说揉胸只能算是脱敏训练中的一步的话,那倒也确实算不了什么。
  毕竟我之前看黄片的时候……背着妈妈偷偷看的,她绝对不会允许我看那些东西,我背着她偷偷看的。
  里面那些人在视频里也是坦胸露乳的样子,况且我还听说朝鲜以前有什么露乳装之类的?
  总之这样的行为应该可能大概也不算过分吧。
  我劝说着自己,有点放下了警惕心,毕竟对于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我总是有些滤镜在身上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丑事吧?
  妈妈经常告诉我说高级知识分子都是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智慧,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的吧。
  我就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看着李国荣无辜的眼神,我叹了口气,朝他走近。
  “李叔叔,我觉得今天的课程我们可以告一段落了吧,可以到此为止了。
  你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回家,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觉得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这样的事情了。”
  李国荣说:“当然可以呀,回去吧。”
  然后当着我的面从抽屉里拿出了房间门的钥匙给我开了门让我走。
  我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轻易地就放我走了,我立刻拿着我的东西丝毫不带犹豫地跑出了这个魔鬼般的地方。
  李国荣就在我身后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关门之前我还看了他一眼,他眼里涌动着我看不懂的精明笑意。
  这种精明的笑在他那张平时以儒雅示人的眼睛里显得格外地唬人。
  我想起了过去做过的阅读理解:死鱼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觉得那一刻的李国荣就是阅读理解里的那条死鱼和那条死鱼奇怪的眼睛。
  我竟然诡异地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理解了那道题。
  不过鱼眼睛的光芒可以被硬生生解释出一个答案来,那么李国荣眼里闪烁的又是什么呢?
  李国荣眼睛里的幽光和死鱼眼睛里的光哪个又更可怕一些呢?
  我不知道。】
  狗东西,央珏想。
  对李国荣的恨意透过这本让人身临其境的日记源源不断地传入央珏的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央珏不知道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究竟是好是坏,不过目前为止她由衷地感激这本日记的魔力。
  它让央珏和林轻贴近了,央珏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靠近秘密的机会。
  她依然在观察林轻,不过正如林轻所允许的那样,用礼貌平静的目光,平和柔软地注视她。
  于是林轻也会回以相应的微笑。
  初见的虚幻魅影逐渐凝成实状,最后一笔一划写作林轻的五官,另一个小女孩把目光作为注脚,最终把这份来之不易的记忆刻在心里。
  只要注视的时间足够久,说不定,真的会发生奇迹。
  央珏想。
  “林轻……林轻?睡着了吗?还是不舒服?请回答问题!”
  讲台上的老师突然提高了音量,前排的孩子们有一些回过头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们不熟悉这个名字。
  正在思索的名字进入耳朵,央珏疑惑地皱了眉头,捋了遮挡视线的碎发朝后看去,而后惊诧地发现林轻脸色苍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看不清眼神,不过身体细微的颤抖已经足以让央珏比任何人先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腾地站了起来:“抱歉老师,林轻看上去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出去看看。”
  央珏在林轻的课桌边缓缓蹲下,隐秘地捂住了她藏在胳膊下的眼睛,又抓住她的手。
  央珏在林轻的耳边轻声道:“别怕,我带你走。我们逃跑吧。”
  那本没有看完的日记已经给了央珏与林轻相处的方法之匙,不用完全打开大门,已经隐约听到门内林轻心脏的尖叫。
  在海边,海风略微吹散了林轻的苍白,她额头还挂着点点不明显的冷汗,不过神态已经归于自然,她又伸开双臂。
  林轻很喜欢这个感受风的动作。
  “谢谢款待,我喜欢嗅逃跑的气息。
  真爽快。
  我好久没吃这么饱了,自由和风把我的肚子填得很满。
  最近吃得最好的一顿。”
  林轻眼睛里有眼泪,但仍旧是笑盈盈的,碎金的阳光打在林轻的发与一半面庞,为她映上天使一样的光环。
  林轻指了指央珏的包:“拿出来吧,我也想看了。”
  央珏的回答与林轻的问毫不相干,不过林轻听懂了。
  央珏说:“别当天使了,天使好像很容易受伤,如果当恶魔能开心,那你还是当恶魔吧。”
  因为听懂了,所以林轻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没有收回,而是张开所有的指头,用掌心揉揉央珏的发与面颊。
  阳光也照到了央珏。
  也很暖和。
  出来时央珏的包里什么也没有带,只有手机,书,日记。
  于是在海风的甜腥味道中,她们一起翻开了日记。
  【2023.3.18
  今天的鲜花饼是茉莉味道的,我喜欢。
  老师又说了我在周测里不写作文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写作,真的。
  李国荣的儿子很擅长写作,他经常被夸表达能力优越,
  他就是用那张被夸奖表达能力优秀的嘴说出了一句又一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脏水,泼在我身上,让我不知道怎么去洗干净。
  也是他,用好文笔写了一篇感情丰富、言辞激烈的缴文,发在学校的论坛上,让我变成众矢之的。
  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前的霸凌还在私下,可是在那件事引起舆论之后,霸凌就摆在了明面。
  摆在明面也不会有人来救我,谴责霸凌者。
  只要是犯了错,就应该被所有人当成垃圾一样的存在对吗?
  只有他的儿子是人,我不是,他的儿子可以在霸凌事件过后站在礼堂里用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继续去写他的作文,那我呢,我呢?我怎么办?】
  “我没有看过海,说出来很不可思议吧。我很向往,但是一次也没有看过。
  你是第一个带我来的人。
  我很高兴。”
  央珏看着林轻,她无言。只有日记的纸页在半空飞舞,发出痛快的怪叫。
  如果真的开心,为何眼中满含水幕。
  如果真的开心,为何眸中全是忧伤。
  如果真的开心,为何泪雨蜿蜒而下。
  如果真的开心,为何飞鸟溺亡,你与我无言,纸与风尖叫。
  【2023.3.23 多云 河边看风景
  我很怕冷,上海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要是能一直像海子写的那样春暖花开就好了。
  但是不要面朝大海,我怕我会忍不住坠落,追求海一样的泛滥、自由和平静。
  如果不能生在炙热的爱和炎热的世界里,那就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
  诸天神佛,请保佑我,如愿以偿。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那还是可以决定一下死亡的吧。
  我没有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就只是厌倦我自己,厌烦整个世界,包括我自己,包括我的呼吸和心脏的每一帧跳动。
  嗯,谁有错都行,现在谈对错也没意义。
  反正我没错,我不会给我定罪。
  给林轻定罪的人才有错。
  我就只是烦,不对,我就只是疲惫,我不想活了,和任何人无关,我就只是不想活了,不可以吗?
  2023.3.31
  天气很暖和了。
  今天和央珏说了话。
  药盒不小心掉出来了。
  其实是我故意的。
  我在央珏路过我的时候故意把米氮平掉了出来,我知道她会捡,或者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下意识去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央珏,你在观察我,殊不知我也在观察你哦。
  我很孤单,我说了很多次了,偷偷观察我的小姑娘。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等不及了。
  我说过的,主动才有故事,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只好去找你了。
  你也在期待和我说话吗?还是说我不小心打扰了你的观察之行惹得你不快?
  算了,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经常会恍惚,我可能撑不到那一天了,所以,抱歉了,请允许我擅自进入你的生活吧。】
  夕阳降临,很美,也落寞。
  央珏推一推林轻的手臂,“回家了,林轻。”
  【我没有家。】
  林轻张嘴,想回答,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哑在嗓子里,换了能说出口的话。
  “央珏,有人爱你吗?真的被爱是什么感觉?”
  “有,很难形容,我不知道怎么描述。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泡在温度刚好的泉水里,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了。换个话题吧,你带我出来,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你有没有想要的?”
  “有的,可以的话,允许我每天给你写张小纸条吧,无所谓回不回,就是有点想。”
  “好。”
  今日小纸条
  [伤心是一种持续的状态。]
  央珏回复:[爱是一种长久的氛围。我爱你。]
  林轻回:[我也爱你。]
  4 相认 这一本日记似乎变成了共同的秘密。
  2023.4.7 晴 学校
  放屁!你们都是骗子,我也是骗子,我为什么在日记里还要骗我自己。
  我就是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你们都是贱人,都是畜生,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尤其是李国荣,你下地狱,我死了我也要扣烂你的每一寸皮肤,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畜生,都是畜生。
  没有人杀了我,因为你们全都是害死我的刽子手,都去死!都去死!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恨死你们了。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个地方听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讲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都进不到脑子里?
  为什么我理解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感觉大家都在看我,我今天没有穿衣服吗?我好害怕,我忍不住发抖,我不敢抬头确认是谁在看我。
  衣服……衣服!哦我有穿。
  林轻?很熟悉,谁的名字,谁在叫我?
  老师,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听课的。
  我好像不怎么能看清,不过我还是知道有人在我身边。
  是谁?
  央珏。
  “你想和我逃跑吗?林轻。”央珏问。
  声音轻飘飘的,在空气中一吹就飘走了,还好有一缕钻进了林轻的耳朵,散进了林轻的心里。
  央珏问出了迟到已久但是现在说刚刚好的这句话。
  “好呀。”林轻弯了眼眸笑着说。
  但再怎么笑,眼睛都是忧郁的,谁也猜不透林轻眼睛里的东西是什么。
  不过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
  央珏看懂了一点。
  林轻邀请央珏来看懂一点,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林轻打开自己的眼睛,把央珏的音容笑貌倒映进那片唤作眼的深海,收起了深海波涛汹涌的泪珠。
  用暴风雨前的平静为这位旅人建造一个美丽的地下古迹,邀请央珏尽情欣赏这里破败又壮阔的遗痕。
  海域之主问:“搬石头的西西弗斯啊,你是否也在寻找这样壮阔黑暗的美景,愚蠢的西西弗斯啊,你是否渴望真挚的阴森,可怜的西西弗斯啊,你是否也感到厌倦?
  来吧,来吧,来我这里。来欣赏我的作品,来欣赏我破败残垣的家,来挖走我的心脏,她会带你在暴风雨中也能平安离开这片流血的海域。
  届时,斑斓的光照耀地底的大地,一切阴暗将无所遁形,我会卷起狂怒的海浪吞噬所有,终结所有的污垢。
  但是这些污垢不包括你。
  可恶的西西弗斯啊,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我毁天灭地前最后一个相信的异类,我实在是沉睡了太久,这里应该有另一双眼睛品尝过一切。
  破败、美丽、华壮、飘零的,我的家乡,我的心之所处。”
  于是林轻把央珏纳入她的心灵。
  林轻的心灵。
  古迹里有断尾的人鱼在唱歌,欢迎你来到,这里是海的故乡,欢迎你来到,给予你灵魂的歌谣,欢迎你来到,秘密的好梦,我会给你鳞片做成的蛋糕,我会给你尾骨做成的海浪。
  欢迎你来到。
  “逃课出来玩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对吧。”
  她们坐火车到了海边。
  “这是我第一次来看海,很不可思议吧。就在海边,但是我一次也没有来过,妈妈说这是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学习。”林轻说。
  她又问:“过去你记忆里的大海是什么样的,小珏?你经常来看海吗?”
  央珏答:“不,我不经常。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附近散散步,回去洗个热水澡,这对我来说就很好了。
  大海,我的第一印象全是南方的海,可能因为在上海生活的记忆占比太重了,所以提起海我反而只想到在广州的经历。
  大海很好看,小红书上经常有人发大海,套个滤镜更好看,但是我之前去的时候觉得海边腥味儿很重,那种甜腥的味道儿,是各种物质在海水里沉淀的味道。
  如果是原始大海应该是微苦的咸味儿吧,这是我想象的。
  所以亲眼看一下大海挺好的。
  我和妈妈之前去的时候一直在下雨,我穿着雨衣上船只觉得很吵闹,大家都争先抢后拍照,我雨衣下的脸被雨水糊成一团,浑身上下都是湿的,眼前都是一模一样的海水,里面漂浮垃圾,看起来有点脏,颜色我记不清了,视觉上看起来是青绿色的。
  就像图片上的那样,不是天空的浅蓝色,不是深海照片的深蓝色,偏向于黑色,就是青绿色,配上甜腥的味道让人有一种大海很脏的错觉,其实我也知道不是这样,只是视觉造成的假象。
  但是鞋袜都湿透的情况下只剩下想下船了。
  晴天的时候,人会更多,大海下的夕阳很美,更嘈杂,海边都是卖海鲜的,很便宜。
  还有很多卖各种各样的吃的,旅游纪念品,装饰品,当地特色水果之类的。
  去的晚了就不让去沙滩了,会涨潮很危险,工作人员会禁止,只能在上面看看,去的早倒是可以在海边把脚伸进去。
  我就这样做了,然后就被划破脚了。
  特色水果大部分不好吃,尤其是无花果,很难吃,海鲜的话北方人去了是吃不惯的,每家餐厅的菜谱第一页第一行都是蛋炒饭,所以资深北方人吃了很久蛋炒饭和白米汤,回来以后想的是不吃了,再也不要吃了,真的吃吐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水稻类的食品。
  山竹,菠萝蜜,榴莲,这些北方比较少见和昂贵的水果在那里很便宜,还有椰子,不过没有想象中好吃,就是很平平无奇的味道,也容易坏,像是在喝味道有点甜和怪的水。
  甘蔗汁有点过于甜了,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被齁吐。
  去珠海在海岛过夜,那里的酒店到了晚上会趁火打劫翻倍要价,相当心黑,很多人都会因此不去了,旅游业爆火,酒店夜夜爆满,需要提前预定。
  哪怕在冬天南方都是温热的,也不干燥,很容易得湿疹一类的病,人都不高,说当地方言时一点也听不懂,紫外线强烈都黑黑小小的,带着和大海一样的气味,看到你会问怎么这么高这么白,几岁了。
  转账全靠意会不可言传,打劫游客的黑心商贩也很多,不过近年旅游业治理一番之后应该会好点吧。
  夏天的话热得人有点厌倦。
  景区很容易看到外国人,如果问可不可以拍照,外国人一般会笑一笑做一个随意的手势。
  最后就是琳琅满目的真假珍珠,各种首饰店铺,各种旅馆,还有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气味儿,和没有限度的晕车,晕船,食欲不振。
  所以给别人拍照我很乐意,给自己拍照我一点都不乐意,因为觉得回来了也不会看,我也并不喜欢旅游,在这样的回忆里我的脑子老是会把东西扭曲成不太美妙的。
  南方人使用方言很普遍,北方人去了想要交流的话就会有一种想当女同但是长了鸡巴的无力感,两边方言非常不一样,一点都听不懂,能听懂的说明不是正儿八经北方人,一个字都听不懂。”
  央珏以为林轻也会有什么自己的感想,没想到林轻脸上全是哭笑不得,她本身除了微笑没什么别的表情,这样的忍俊不禁还是头一次见到。
  “小珏,虽然但是,让我笑一下吧,上海不是南方吗?”
  央珏突然哑口无言,硬着头皮狡辩:“但是饮食方面还是偏北方的吧。”
  林轻耸肩:“好吧,你开心就好。
  其实看目的和想法喽,虽然说是有点不好,不过我觉得也无所谓。
  如果是为了和不喜欢的人消磨时间,那做的事情再正确也会乏味。”
  “你是第一次逃课对吧?”央珏问。
  林轻脸上带了点不以为然,语调也淡淡的。
  “是的咯,之前待在教室,脑子都快要爆炸了。焦虑和惊恐发作一起爆发,我手腕都咬出血了,但是腿掰不动迈不动。
  我还以为要死在教室了呢,没死成。
  反正就算逃课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去哪里好像都不对,我没家,被我妈我爸发现逃课了还会当众打我耳朵。”
  林轻嘻嘻笑。
  “无所谓这些都,反正回家是不可能的,李国荣还在隔壁呢。
  他老有办法威胁我了,我总不能白白回去给他好处吧,回去了再逃跑那可就不容易了,这比逃课难多了。”
  央珏问,“你这么聪明学习还这么好,你给老师请假老师不可能不批。”
  “对了,就是这个,对我来说从座位上起来都困难,我没有任何体力心力和老师和门卫掰扯。
  总之就算了,最后趴在学校桌子上等我爸妈发现我没回家来接我。”
  林轻很轻松就说出了这个央珏叁缄其口一点也不敢提到的名字,轻松得像在说海真大。
  “反正我不喜欢学校。”林轻看着大海说。
  “嗯哼,我也是。”央珏附和道。
  冬天,大海,晴天,阳光,朋友
  这几个词语结合起来就是最好的时光,最完美的逃跑。
  “那这次呢?回去了要怎么办?”央珏问。
  央珏突然有点难受,她不喜欢探索者和探密者这两个身份,总是她在发问,在主动渴求林轻的什么。
  但是真的靠近了又觉得贪心有余,妄想不足。
  主动才有机会,央珏在心里默念。
  “不会啊,现在不是有你吗?我可以藏在你家里呀。实在不行,你把我藏到你心里就可以了呀~”
  “啊——”
  央珏怔住了,心里那点不愉快被林轻轻轻搞散了。
  嘴甜的女人谁能拒绝呢?烦恼就像沙子,一下就吹散了——没了——
  “可以的,我带朋友回家,家里人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我是你妈妈之前的学生啦,你妈妈经常在我们面前夸赞你,夸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赞不绝口。
  所以我愿意和你当朋友,央老师是那样的人,你也不会差。”
  “所以我的名字——”
  “知道,暗号嘛,央老师说了五百次。夸张了,总之就是很多次。
  姥姥姓央,很独特,女孩子们都随姥姥姓。妈妈的名字里带有王字旁,又想让你名字带个雨,说是女孩子名字带玉好。
  所以最后翻遍了词典给你起名央珏,对吧?”
  “所以我以后也可以给你写日记吗?”央珏问。
  “等价交换,你给我看你的日记,那我也给你看我的日记。”
  林轻难得调皮一下,“你明明就是单纯想让我知道你没说出口的心理活动,臭央珏。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把它藏在这吧。”林轻说。
  她手里捏着那枚从海边捡的贝壳,这是属于她和央珏的逃跑纪念品。
  “埋在这里,当成秘密,这样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想起,电视剧里都这样说,我们也试一试吧。
  我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来这里,说不定我就会想起这枚贝壳,想起和你的逃跑与约定,想起今天畅快的心情和自由的空气,多好的想象啊。”
  林轻重新用后背靠在栏杆上,及肩短发随风流动。
  “我不想回家。
  回家了就是无尽的指责和谩骂,不是热暴力就是冷暴力,好像没我这个人一样,吃饭也不叫我。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嘛,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吗,我又没做错什么。
  搞得好像我才是最大的施害者一样。
  就算我认错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他们又想让我搞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自杀?自残?痛哭流涕?整日以泪洗面跪着做人?恨自己不应该长了个逼?还是用中世纪猎巫那样的办法把我吊在绞刑架上烧死?
  都很可笑。
  反正我没错,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事,我不可能遂了他们的意去用受害者心态对待自己。
  我可不是什么受害者,我是说心态上,我是斗士、战神、复仇者。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我不会学着懦弱的模样把自己打倒。
  我也不是一直都在很顶尖的地方和像你们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读书的。
  我初中的学校并不是顶级好,只属于中游的学校,有很多不喜欢读书的小朋友。
  初中厕所里面有好多抽烟的,上课躲在里面抽烟。
  晚上也会逃课去喝酒。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行为,只是那时候我对周围一切的厌倦程度已经相当浓厚了,我只是羡慕他们能想走就走,不管不顾,我要顾虑和害怕的却有很多。
  我有时候就在想,我如果也学他们虱子多了不怕痒去破罐子破摔的话,会不会好点呢。
  答案是不会,我发现就算我和他们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我也不会真的快乐,我想要的不是暂时的虚假自由。
  我想要的是永久的。
  其实偏见一直存在我们身边对吧,初中学校的老师看着那些孩子逃课的背影就会告诉我们这样做是没出息的行为,将来只有成为社会败类的份儿。
  这也是我不敢出逃的原因之一吧,就是我害怕成为别人嘴里的混子,我一直被好学生的优待包裹着,所以不由自主担心反叛的后果。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从我第一次对着爸爸妈妈大吼我没错的时候,我就已经和过去的我撕开了鸿沟。
  我注定要成为我自己了,而不是别人眼里识趣的好女人、好孩子、好学生。只是促使我反叛和挣脱他人期待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现在你带我逃课了,那我们算是也成为了混子学生中的一员吗?”
  林轻笑。
  央珏想哭,但是忍了忍,还是把鼻腔的酸涩掩盖好,跟着林轻笑:“混子不混子谁说了算了?这没办法定义,我们觉得自己不是那就不是,没人可以说我们是。
  逃课和学习不好、不遵守法律和社会规则、以及人品不好有必然联系吗?没有,这没有,不能以偏概全,见一隅而自以为知全貌。所以不必在意。”
  5 相熟 谁的自白
  央珏,你知道的。对吧?
  我不写英文是因为除了理科以外的学科,我都需要从我的回忆里提取。
  而理科并不是说它不需要提取,只是更多的是在思考,是在沉浸,而不是在提取。
  但是对于文科来说,我总要从回忆里找出那些过去的学习的片段。
  所以我不可避免地会想到那些难受的过往,而且你知道,他的儿子的作文和英语成绩是最好的。
  他那天把我拉到角落里示威了之后,我除了学校没有哪里可以去,我也不能回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对我示威的看起来那么可怕的人,下一秒就又变成了一幅和蔼可亲、意气风发、明媚又阳光的样子,我真的感觉很害怕。
  你在那里听着他的英语演讲,实际上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其实从那个时候起记性就已经开始很不好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吃抗郁的药。
  大概是高一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哦,不是,他单方面对我的不正当关系已经被他们撞破了。
  我遭到了很残忍的辱骂以及很难为情的伤害。但是李国荣依旧在做着他的好好先生,扮演着他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真的很不公平。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想存在的意义。
  如果没有办法摆脱这样一摊烂泥的人生,那就把自己也变成一个烂人吧,可能就不会痛苦了。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服我自己是真爱李国荣的吗?
  是他给我讲了一道大学的数学的概念。其实关于他的很多细节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关于那个我真的记得很清。
  是一个关于存在的概念。
  “存在是什么呢?”
  李国荣说。
  “存在就是给了一个dx,就有一个y对应在那里。它附近的dx们所对应的y们也是如此这般。
  它们只是在那里,无牵无挂。”他开始装可怜,他说他就是x,我就是y,我们一一对应。
  同样的无牵无挂,只有彼此可以抱团取暖。他把我们分别形容成x和y。说,我们都是存在的。
  存在啊,我一直对这个词感觉很朦胧。
  起码从认识李国荣那天起我的存在就变成了一场笑话。从认识他的那天开始,我就陷入了一场为我量身打造的虚无主义里。
  他让我逐渐看清了社会的残忍,社会的真相。
  李国荣又说… 连续是点y们充分靠近y轴,它们彼此距离相等,反映任何小的实数表达只能用超实数,也就是无穷小来衡量。
  它们并不只是在它那里,它们相依相偎。
  李国荣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些点y们,我们的每一次遇见、相处的每一秒都是连续的y,它们结合在一起。
  彼此紧紧相依,所以才造成了连续。
  老师说它们不仅依偎在一起,而且y们靠近y轴的速度不会比x们靠近x轴的速度慢,也就是速度一样或者速度更快。
  所以函数存在就是y和y们无牵无挂待在那里,函数连续是y和y们充分靠近。导函数存在是y和y们不仅充分靠近,而且靠近的程度更深。
  我当时只是因为感叹这个概念的精妙,被数学的奇妙和其中蕴含的哲理深深地打动着。
  我觉得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也许是能够理解我的吧,他也确实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唯一知道我所有秘密的人。
  他说他爱我。
  他说,他爱我。
  我信了,我就真的以为我们是在狂乱地相爱。
  我就是这样一个缺爱的可怜人。
  后来我想,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又怎么会把我带进地狱和恐惧之中?怎么会用他的阴茎来强奸我,枉顾我的意愿?
  怎么会一步一步把我带离,偏离我原本的人生轨道?
  我想他就是个骗子,骗了所有人。
  就是这样不是吗?他说他爱我,可是真正却不是那样的。
  他嘴里说着爱我,行动的每一步却都写着恨我,仿佛恨我恨进了骨子里。所以才要这么报复我,让我痛,让我难受,让我绝望,让我承担了所有的一切。
  而他依旧可以沽名钓誉,在属于他的那个浮夸和浮华的世界里。
  而我又凭什么成为他行为的载具?凭什么成为那个轻飘飘的写在纸上的受害者?
  我爱他。这是一个受害者爱上了强暴他的人的故事。
  我只有爱他,我才能活着。
  如果不爱他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就像他说的,人是由一撇一捺两个笔画构成的。如果失去了某一笔画的支撑,人这个字他就倒塌了。一个人也就活不下去了。
  我认同他是我所有秘密的载体,他被迫让我乘上了这艘伴随噩梦和剧毒的、注定会沉的《泰坦尼克号》。
  正在面临《泰坦尼克号》困境的就是我本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听到这里我甚至有点哭笑不得,说起别的我可能确实愚蠢、愚钝、愚昧,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看得很清楚。
  我大概已经快到末路了。
  我快要坠入这个声称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亲手为我造就的地狱。
  阴茎插入身体的时候,我的瞳孔大概是涣散的吧。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当时的模样一定很丑陋。
  因为他插入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永远地留下了疤痕。
  我大概就是先天不足后天畸形的那种孩子。但是这种伤痛它不是先天的胎记,而是后天的烧伤,是一种丑陋的烙印。代表着我被伤害过的疼痛。
  阴茎插入的时候,我声嘶力竭地想要大喊救命或者是随便喊些什么,哪怕是尖叫也好。可是我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哪怕我紧咬住李国荣的手,他也死死地捂住我的嘴,让我连呼吸都被剥夺。
  这是我对性爱的第一印象,也是唯一印象。要么是心灵之痛,要么是肉体的难以承受之痛。
  可我知道性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我面对的对象是李国荣,所以这一切才变得这么不乐观起来。爱这个字经由他的口中说出来也变得像是一种讽刺。
  我在恶心他的同时,不得不麻醉我自己——我重复告诉自己,林轻是爱他的。
  毕竟只有爱,林轻才能够活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完全的丑恶,我的存在又算什么呢?我的理想又算什么呢?我整个人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的合理之处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这是谎言,可是我必须依赖谎言和自我欺骗作为我生存下去的执念。
  我是正常人,无法在没有爱和自我厌恶的环境里生存。
  如果周围人都说我是错的,都在指责我,那么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理解我接纳我,我就不得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
  我不知道别人自杀是为了什么,又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如果自杀一定是需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
  在我看来自杀的一瞬间就已经用掉了这一辈子的勇气。我在还没有活明白的时候,哪里来的底气与勇敢去面对死亡?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我觉得堂皇,更觉得困惑,所以我一直那样浑浑噩噩地过着、混着、思考着,等待答案在某一刻降临。
  我早说过了。丧尸和坏人做事是不需要原因的,好人需要。
  而人,一个有自己心智的好人,做事是需要动机和原因的。
  我不能平白无故地去和一个人做爱,也不能糊里糊涂地活着。
  我虽然并不觉得我算得上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绝不是那种糊里糊涂,麻木又无奈地活着的工具人之辈。
  我想追求一个意义。但是后来发现什么意义都是假的,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成真了。
  人的意义是假的,现在不会存在,将来也不会存在。
  我的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我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央珏。我也没有灰心沮丧放弃过。我好爱我的人生啊,我如此热烈而勇敢地爱着我的人生。
  正是因为我爱她——我的人生,我才不希望她如鲜花一般凋零。
  正是因为我爱她,所以我希望她迸发出鲜活的光彩,散发震撼人心的光芒。
  我想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我在不停克服虚无主义的过程中看着别人盛开,感到惊讶、感到赞叹、感到羡慕。
  这也是我的人生的一部分啊,我们都同属于这个天地之间。我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我的一部分,不是吗?
  社会中的人与人难道不是都存在于这个撇和捺之上吗?
  不过我不太一样了,我只有广义的撇和捺,而李国荣他有狭义的撇。那我的撇和捺上只有我和他李国荣。
  李国荣有名利、有名望,有学历,有财富,有家人,有孩子,有一切的一切。他有这么多,所以失去了我,他的人字不会倒塌。
  而我没有了他之后,我就只能形单影只了。没有了人字的那一半,我还怎么支撑着自己行走下去呢?
  李国荣真是一个好大的骗子。我不想说他骗得我好惨一类的话,听上去像一个被伤害透顶的怨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宁愿我自己的人生悲剧全都是由我自己造成的,我也绝不愿意承认我的人生悲剧是由一个如此恶劣的男人造就的。
  他不配,不配对我的人生做出点什么。
  好吧,我还是嘴硬了。其实我的人生就是由各种各样的因素组成的。
  人是社会性动物。一个人生活的轨迹、生活的原因以及最后的结局,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的呢?
  如果我最后的结果是喜剧的,那无疑是我自己的功劳。
  无论我最后的结局是喜是悲,那都是社会与我共同造就的结果。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对吗?
  如果我面前的这个李国荣活跃在表面之上,那么又有多少个李国荣活跃在黑夜之下呢?
  我看得到一个李国荣,又有多少李国荣是潜伏在阴暗之中不曾被人看见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别人,让任何人再来重复这种老鼠一般的人生。
  我淋过雨,所以我想给别人撑伞。
  男人的话随便吧,说真的不想给男的撑伞,他们不配。
  生命于我而言,是一场无解的悖论。
  “作为回报,也请问我一个问题吧。央珏。”
  “你平时有故意压分,对吗?”
  “嗯。看出来咯?小珏真聪明。”
  “那我可以让你给我讲题吗?”
  林轻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又重新变得眉眼弯弯:“当然,非常乐意。这是我的荣幸,小珏宝宝。”
  “这个,怎么做?”央珏递过来一道题。
  林轻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为难:“你的基础步骤都有错欸,小珏宝宝。被我发现了吧,你是不是没有记公式?”
  央珏利落点头,全无心虚:“对。”
  林轻:“……好的,拿你没办法,晚上你等一班那个女孩的时候我给你讲,要认真听哦。”
  央珏乖巧点头,转头就在那本书最后记下心情:可以端板凳趴在林轻桌子上和林轻贴在一块了。好耶。
  今日小纸条
  林轻:[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自杀,不要拦我。]
  央珏:[……好。]
  林轻:[可以尽量少伤心点吗?我死掉的躯壳和活着的灵魂知道了都会愧疚。]
  央珏:[不知道。不过你一定需要一个答案的话,我会说我尽量。]
  林轻:[喜欢你,小珏。]
  央珏:[我爱你。]
  今日小纸条
  林轻:[你不喜欢吃鲜花饼吗?我放在你抽屉里发现你从来没动过欸,为什么?口味不喜欢?还是就是单单不爱甜食?]
  央珏:[不是,我在等你问我这句话,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给我多一点吧~ 啊!我喜欢抹茶味儿的。好,等一下,我知道你肯定有疑问,关于为什么我不直接说,直接说你当然也会给我一大箱。
  好了,这就是我无聊的小趣味所在,等你主动发现,然后我就可以多一个看着你主动和我说话的机会,你没发现你好像都没有主动给我写过小纸条吗!]
  林轻:[笑死了……好的,央珏同学,明天就邮寄给你一大箱抹茶味儿的,直接配送到家门口,外加林轻的周末邀约一封,怎么样?]
  央珏:[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答应了。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