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校长说有事要说能咋办?赵深和宁树的胆子还没大到, 连校长的话都敢不听了。
没法阻止,只得捏着鼻子把人领进屋。
父母都不在家,赵深还贴心的给裴霜冲了一杯红糖水, 就是递过去的时候没控制好手,微微有些发抖。
裴霜接过,淡淡地扫了赵深一眼,赵深立马头皮一紧。
宁树让几个弟弟招呼裴霜, 把赵深拉到一边说话。
“怎么办,感觉裴老师什么都知道了。”
“你不是废话么?裴老师是校长,姓乔的有事, 她能不知道?”
“那咋办呀?”
宁树是真的慌。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但他在赵家呆久了, 并没有这种感觉。
赵叔叔人好,苏阿姨美丽又温柔。赵深兄弟俩也不是蛮横的人,讲道理, 也不会刻意为难谁,相处下来意外的觉得不错。
赵家太好了,宁树舍不得离开。
但他怕自己犯了错, 赵叔叔和苏阿姨不要他了。
赵深拍拍宁树的肩膀, 很有担当:“到时候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不得不听我吩咐。”
相处久了,他也有些摸清楚宁树的心理的。
自己总归是亲儿子,打归打骂归骂, 爸妈不会舍得不要他的。
宁树连忙拒绝:“那哪儿行啊?那不是撒谎吗?不行,错了就是错了, 到时候要打要骂咱们俩一块。”
赵深拍拍宁树的肩膀,他现在觉得宁树是真不错。
裴霜等人的时候也闲着, 一边喝红糖水一边看自己带来的那份资料。
资料上乔慧珍是什么人?从哪来的?家里有几口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兄弟姐妹分别在哪儿?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但越调查裴霜越是发现,乔慧珍的背景没问题,她这个人也没有问题。
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在这之前和之后,都和苏瑜、赵时年没有什么交集,按说不应该会为难两个孩子才对。
难道那天她的威胁和愤怒,全都因为被两个孩子耍了吗?
正常的老师被孩子戏弄了,也会怒不可遏,想要同孩子的家长要个说法吧?
倒是她,一味的相信赵深、宁树,把乔老师给惹毛了。
她今天过来,一是要找苏瑜告状,二则是要问清楚,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打了老师了。
如果乔慧珍没说谎,就说明这两个孩子在教育上出了问题,连老师都敢打、都敢欺骗,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
“苏瑜姐,你说的会做衣服的人就住在这儿吗?”
白秀琴对军嫂们住的地方挺好奇的,一双圆眼睛在楼道里看来看去。
苏瑜领着人直接到了钱春花家,“是啊,春花嫂子给我家的小子们做了不少衣服,就是不知道你喜欢喜欢那样的,先看看再说吧。”
春花嫂子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人很多,但东西归置的整整齐齐。
堂屋还留了一张小桌子,专门放了布、针线之类的在上头,想来应该是留出来做衣服用的。
钱春花拿了两件自己做的衣服给白秀琴看,和苏瑜两个聊起家事。
“婆婆回去了......说是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多好几张嘴,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吃饭,不如回去干点农活,累是累点,好歹饿不死......”
苏瑜听了心酸,但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老人这样考虑有一定的道理在。“小妞妞呢,小妞妞不是还没断奶?”
她眼神往屋里扫了一圈,没见到小女孩的身影。
钱春花疼孩子,小妞妞一周多了,比别的孩子还小些,就没舍得的断。
钱春花闻言脸色不大好看,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熬夜做衣服,眼底下的乌青特别明显:“也叫婆婆带走了,没断奶回家哭几顿就是了,留在里处处要用钱。”
看见大女儿坐在床上看书的身影,钱春花心情好了一些。
“大妞妞腿上打了石膏暂时不能动,医生说过一阵子把石膏拆了,总会慢慢恢复的。我现在就想多挣点钱,把孩子们接回来。小瑜,你说的对,孩子们留在乡下没个出路,女娃总不能去种地吧?我要是有钱了,也供孩子读书。大妞妞很坐得住,之前裴校长来看过她一回,还说她很有天分呢!”
一个有读书天分的孩子,足以抚慰钱春花所有的劳累与不甘。
苏瑜也替她开心:“这样也好,熬几年,一个长起来了,后面就轻松了。”
“唉,可我们大牛说,女娃读书没用,我是真懒得搭理他。”
自打出了男人把钱借出去,不给女儿看腿的事,钱春花对大牛就有些冷。饭照做,衣服照洗,就是一天都不愿意同他说一句话。
大牛也硬,愣是不肯服软,他等着钱春花什么时候受不了了,跟他低头呢。
钱春花哪会低头,她巴不得两人一辈子别说话。
要不是还指着大牛的工资过活,她早带着女儿走了。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的。
“我现在是啥也不想了,多赚点钱,好好把孩子照看大。大牛爱说什么说什么去,钱照花,娃照上学,不止要大妞妞上学,二妞和小妞都要叫她们去上学。”
别说读书没用的话,也别说什么高考没了,读书没出路。
裴校长不就是一个挺好的例子吗?人家读了书当了校长,好歹不用下地干苦力了,什么时候出来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钱春花对孩子们没有那么大的期许,只盼着她们以后不要吃种地的苦就满意了。
苏瑜现在是真觉得钱春花不容易。
大牛还不如赵时年呢,赵时年自己读过书,念过军校,人开明,能好好说道理。大牛真就是一头蛮横的牛,一个劲地往牛角尖里钻。
原本夫妻两个挺好的,大牛这么个钻法,早晚要散。
人都说劝和不劝分,苏瑜还真就反着来,一句和也不劝。
那边白秀琴仔仔细细将衣服看了几遍,确实针脚细腻,款式也挺新颖,钱春花还说她以后要是有喜欢的款,她可以照着做。
这不比买港货、海货省钱?
白秀琴当即定了两件。
钱春花跟她说好了要的布料和针线,手工费收她两块钱一件。
白秀琴为马上有新衣服穿而高兴,也为即将步入婚姻生活的自己而彷徨。
“苏瑜姐,结婚真的这么吓人吗?刚刚听你们说的,我都有些害怕了。”
“不吓人,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美好与甜蜜。你家沈琮是个会疼人的,必定不会过得像春花嫂子这样的。但有一句话,我必须得说,在婚姻里要保持清醒,先是自己然后才是爱人、家庭。”
白秀琴听的似懂非懂,只听说她不会像春花嫂子这样心情缓和了许多。
是啊,沈琮不是大牛,她也不是春花嫂子。
苏瑜将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秀琴毕竟还小呢,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叫她跟自己似的,才不对劲儿吧?
而且如今一直在宣扬奉献精神,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恐怕才是另类。
......
苏瑜独自回到家,发现孩子们一个个跟小狗似的,守在门口,看见她回来,眼睛发亮着小跑过来。
王强腿短,跑的没有哥哥们快,一使劲儿差点被砖头绊倒,站在苏瑜跟前,还有些不好意思。
苏瑜顺手拍了拍这孩子的小脑瓜,王强立马眼睛一亮,苏阿姨长苏阿姨短的围着她转个不停。
“大冷天的,傻子才在外头吹风呢,怎么不进去?”
更奇怪的是,王成竟然没做饭,实在不正常。
赵深抿着唇,眉头微微蹙着不说话。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树已经快自己把自己吓哭了,秀气的脸上带着惶恐,可怜巴巴道:“苏阿姨我做了错事,你能别赶我走吗?”
“你先说来听听。”苏瑜心里有种预感,这和那天两个小子提早回来的事有关,看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叫几个小的去厨房忙活去,吩咐赵深和宁树跟她进屋说清楚。
苏瑜肚子圆滚滚的,气色还算不错,但跨门槛的时候,还是有些费劲。
一双手从屋里伸出来,扶着苏瑜进去,“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红糖水我都喝了两大缸了。”
苏瑜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搪瓷缸,差点闷笑出声。
“你有事直接去国营饭店找我好了,怎么在这里干等?“
“那不是有些事当着外人的面没法儿说么。”裴霜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两个孩子。
苏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回堂屋,直接领着人去房间里说话了。
王成几个扒在门口远远看着,头都快挠破了。
赵洋鼓着小脸:“我哥不会挨打吧?”
王成:“应该不会,我看苏阿姨没拿鸡毛掸子。”
也不知道这俩犯啥事儿了,看苏阿姨的脸色实在不算好。
王强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他吸吸鼻涕说:“哥,你忘了苏阿姨叫你做饭。咱们快点吧,等赵叔叔一回来我们就能开饭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话虽这么说,王成还是依言忙活去了,赵洋无奈只得跟上。
......
“说吧,犯什么错了?”苏瑜面如寒霜的盯着两个孩子。
赵深靠墙站着,腿肚子忍不住发抖,眼见躲不过去了,他这才说:“那天乔老师说要来家访......我、我不想她来,就、就......”
裴霜冷声接话:“就把她打了,还把人推到树洞里叫她被蜜蜂蛰?赵深,我先前以为是乔老师诬赖你,没想到还真是你干的!”
“不、不是赵深一个人干的,我陪着他一起,打人还是推人,都有我一份。”
宁树是很害怕,怕被赵叔叔赶出去,但也不能让赵深一个人背黑锅。
他眼睛一闭,忍住害怕说:“苏阿姨,错也有我的一份......你要打的话,连我一起打吧。”
苏瑜听了两个孩子说的,再结合裴霜的话,半晌都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