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帮她把枕头翻过来,拿出那包糖。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低沉与沙哑,“差点忘了。”
少女接过来,一边探究地看着他,一边挑着大的糖块,塞进嘴巴里。
他看着她,低声笑了笑。
楼下的赫尔达已经开始吆喝着吃早饭了。
少女听到后跳下床,穿好鞋子跑了下去。
佣兵看她轻快的模样,觉得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他向后仰,把头靠在墙上又眯了会,终于觉得有了点精神,这才起身准备下楼。
当他的手无意拂过床面,忽然觉得手下被刀刃一样尖锐的东西刺到。
佣兵在手下看到一片弯月似的黑色薄片,他捏起来打量了一下,十分锋利,并且很有韧性。
“……”
为什么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到床上?
再低头一看,少女的被子被暴躁掀翻,一半搭在床沿,一半垂在地面上。
还能怎么办。
佣兵随手把地上的被子提回床上。
被子起落间带起一阵风。
将黑犬毛尾巴上脱落的毛毛吹到了佣兵的身上。
早餐时间。
大家坐在餐桌前准备进餐。
佣兵从袖口捏起一根纤细乌黑的动物绒毛。
他:……为何会这么眼熟。
早晨过后,艾恩照旧骑马赶回王宫。
梅蒂拉继续钻研炼金阵。
除了试图找到龙的真名,她还为自己多添了一份工作。
既然都在巨龙真名的炼金阵上下功夫了,反正一样是真名,原理也许差不多,梅蒂拉试图反向研究一下,好预防倪克斯的名字被教会动手脚。
梅蒂拉看着炼金书籍:[名字的主人必须在意识上完全认可该名,才会与真名共鸣。]
她小声道,“希望倪克斯不要太喜欢这个刚陪她几个月的名字。”
“我看她很喜欢的样子。”
佣兵在她身后出声道。
梅蒂拉被吓了一跳,她回首,看向佣兵手里的酒杯,“……你大清早喝酒的习惯是不是不太好。”
佣兵没关系的摊摊手,“人在哪里,就要喝够哪里的酒。”
他把酒杯放回身后的书架上。
“我对艾恩说不要让倪克斯知道赫尔有人要对她动手脚的事,是认真的。”
梅蒂拉问道:“你是觉得她知道后,反而会自己找过去?”
佣兵挑眉,“不然呢,她还没有出去惹祸,不过是对你和赫尔达的喜欢,或许还要加上她没找到其他打发时间的事。”
他发现,在倪克斯知晓他的身份后,她身上那股无聊的气场一日比一日明显。
这些日子不过是身体原因,让她不得不被困在房间里。
梅蒂拉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很有可能,“我会上心的。”
佣兵离开后,又静静过了许久。
梅蒂拉合上手中的书,终于有了思路。
她起身走向隔壁的书架,开始找那本关键的书籍。
那本书放了很久了,她拿下来,轻轻拂去灰尘,一抬头在书架露出来的空隙里看到了倪克斯。
倪克斯在书架对面席地而坐,正低头捧着一本书看。
她不由惊心问道:“倪克斯,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倪克斯抬起头,十分自然地回答她:“我刚过来呀。”
梅蒂拉悄悄松了口气,“你过来的时候,见到佣兵了吗?”
少女摇摇头,“没有见到他。”
梅蒂拉绕过去,少女见状把手里的书给她看,翻开的这几页被墨水涂得乌黑。
“梅蒂拉,最后几页没有字,我看不到结局。”
少女说道。
梅蒂拉不用看书名,就知道是哪本书了。
是赫尔达最喜欢的那本《勇士与魔鬼》。
她温柔地摸摸她的发,笑着说:“你可以去问赫尔达,她因为太讨厌这本书的结局就给涂黑了。”
赫尔达今天算好了日子。
这个时候王都闲着没有活做的人最多,工钱最便宜。
她提前请了人手,准备把地牢清洗修整一番。
并且正值严冬,多数人家就没了进项,但凡有地方雇人做杂工,他们就会蜂拥而至。
灰阁的名声不太好,地牢的场面又十分骇人,但是赫尔达相信,为了能够顺利得到工作,来干活的人一定会克服恐惧,绝不对外多嘴。
于是佣兵来到马厩,准备牵出黑马,就看到赫尔达把那些小怪物们一只只牵过来,拴到马厩的后面挡住。
赫尔达擦擦汗,对佣兵解释,“我担心他们看到这些家伙,又会对外面说梅蒂拉大人是巫婆啦。”
佣兵不知该作何表示。
那些马厩后的怪物们,从木板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马匹。
黑马一直在不爽地打着响鼻,后蹄轮番踩地,看起来跃跃欲试,只等怪物们靠近。
它看到佣兵后显然十分兴奋,安静下来等待主人将它牵走。
佣兵在解开它的缰绳时,它还十分配合。
但当他的左手在它的鼻端经过后,黑马却忽然挣扎起来。
它跃起前半身,努力和佣兵拉开距离。
他一时失察,没有抓稳马缰。
黑马向后逃,一蹄踏碎了马厩年久失修的木板。
木板后拴着的一只怪物甩开绳索,伏低身子从破洞中向佣兵一步步逼近。
佣兵看着它脖子上熟悉的项圈,好巧不巧,是小羊。
其他怪物在见到小羊挣脱绳索后,立刻变得乖顺安静。
毕竟大家都见识过它在地牢中挣脱铁栏,凶残地吃了一个同伴。
佣兵一手挡在身前,吸引小羊的注意力,一手慢慢握住弯刀的刀柄。
小羊喉间发出令人寒毛炸起的声音,不断逼近他。
佣兵看着它,有些出神:我要是劈了这玩意,倪克斯会怎么想。
他尽量抱着“欣赏而不偏颇”的目光,看着它的口器从嘴尖开始分裂成四瓣,高腐蚀性的口水在密密麻麻的利齿间拉出黏稠的丝。
佣兵:……怎么说也是小家伙的宠物。
就在他看着小羊开始下压身体,后肢紧绷准备扑食时,晨风穿过马厩。
小羊先是从后脑开始迅速收合起口器,惊疑不定的停住。
它微微伸长脖子,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努力嗅了嗅佣兵身前的那只手。
佣兵:?
小羊缩回脑袋,惊惧地向他望了一眼,夹着尾巴,呜咽逃窜而去。
巨龙的气味对它们来说,不亚于浑身冒火的地狱之王,怒吼着在渺小的人类面前现身。
佣兵望着自己的这只手,冲着一直躲在角落的黑马伸了伸。
它四蹄撑地,努力把自己贴在马厩的墙上。
“……”
佣兵无语。
他大概知道倪克斯蹭着他的手是在干什么了。
破靴酒馆。
佣兵推门进来,没有在酒台前落座。
他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老拉德为他端上啤酒。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他问道。
老拉德暴力地将木酒杯墩在桌子上,大团泡沫在杯口摇摇欲坠。
“我看你坐到这里,就知道今天又没得账收了。”
老拉德离开。
佣兵端起酒杯,果然,泡沫消融后,真正的啤酒尚未过半。
他没说什么,一饮而尽。
一个戴着兜帽的陌生人,在他桌子对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