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面通传赵笙笛和迟兰嫣到访。
今日既不是休沐,现在也才刚过巳时,赵笙笛怎么有空来?
卫娴起身迎了出去,看到两人面容憔悴,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阿娴。”迟兰嫣看到她,眼睛发红,眼眶含泪,“没什么,就是我想你了,我家大人也不想办差,到府上散散心。”
“我不信。”这么憔悴,骗谁呢?
赵笙笛摆了摆手:“真没事,只是想到王府赏梅。”
其实他说的是真的,他们也担心卫娴自责,所以就找了借口上门来看望她。
这件事情里,她是无辜受牵连,听说那天替顾珩拦鞭子,差点也被打了,说到底,她也只是替迟兰嫣出头,还让她被他母亲臭骂一顿,实在惭愧。
两人带来了两只圆滚滚的狸花猫,知道她喜欢猫,结果发现她已经有四只雪猫。
六只小猫咪满庭院地跑,像六只大毛团,萧元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里到处都是被猫挠出来的印子,卫娴和赵笙笛夫妇在快活地吃锅子,肉香四溢。
萧元河:……
突然感觉他好像是被她排除在外了,他怎么都排不到迟兰嫣前面。
“王爷回来了。”卫娴一边帮迟兰嫣夹肉,一边淡淡望他一眼,都没吩咐上新碗筷。
还是尽圆机灵,赶紧端上一副新的碗筷。
不过,萧元河不太喜欢吃锅子,看了看卫娴,又看了看自己的空碗。
卫娴正与迟兰嫣说着什么,开心得很,没注意,尽圆替他布的菜,另吩咐厨房上一些他喜欢吃的。
今日三人聊得开心,赵笙笛心中的烦闷尽去,迟兰嫣也松了口气,晚膳过后,两人才打道回府,卫娴亲自送他们到大门口。
萧元河默默坐在那里不开口,等她回到正院,他已经不见了,想来他已经回房了,正想去看看他,结果发现他跟秣阳郡主有说有笑地走过长廊。
她顿时有些烦躁。
萧元河远远看到立在拐角的纤细身影,她只穿着一件妃色厚袄裙,腰身用同色腰封勒出明显的腰线,领边白色兔毛围着一张精致小脸蛋。他停住脚步不动,秣阳郡主还在说话,情绪比前几天好了不少。
“元河哥哥,谢谢你陪我祭拜我爹爹。”
萧元河淡淡点了点头,视线是停留在卫娴身上的。两人就隔着长廊对望,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卫娴走远了。
秣阳郡主朝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元河哥哥,你喜欢她什么呀,你看她都不理你。”
“你先回家吧,姨母派了人来接你。”
“依我看,她肯定不喜欢你,你看,她都不吃醋。而你,看到她跟迟兰嫣走得近,就茶饭不思。”秣阳郡主替他打抱不平,“她都没给你烫菜。”
而且,也把她给忘了,吃锅子都没叫上她,生气!
“你快回去吧,你在这里她才不跟我亲近。”萧元河满脸嫌弃。
“走就走!”秣阳郡主气呼呼地抱着自己的手炉,从另一边跑了。
*
夜风寒凉,雪花纷飞,秣阳郡主夜归时,刚进宅门就看到一道修长身影从后院出来,手里撑着她母亲最喜欢的红色油纸伞。
秣阳脚步一顿,转身就沿着另一条回廊跑。
顾珩无奈看着那道粉色身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公子,快走吧,夫人说您大婚前不能再来公主府了。”
淳安公主虽然是二嫁,但是陛下对妹妹不错,也让礼部筹备着,想要风光大办,只是他们这一对年纪差得有点大,人家是老夫少妻,这对是老妻少夫,京城里一直热议不下,如今公子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顾珩叹了口气,今天他在这里等到深夜,也就是想跟秣阳郡主谈一谈,他不是要取代她父亲,不管她对他如何,只因为她是殿下的女儿,他就应该对她好些。
他撑着伞,长衫衣摆微湿,长身玉立,背影都透着书卷气,去而复返的秣阳郡主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看他。
只从背影看,他确实很像她父亲,可是,又有些不一样,大约是因为他出身尊贵,比她父亲身体好吧。
其实,前任驸马去世的时候,秣阳郡主年纪还很小,只记得他对自己很好,但是他的长相已经模糊,只记得他将自己举高欢笑的模样。
她爹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吧?
秣阳郡主向前倾身,伸长脖子去看走到拐角的身影,冷不妨那人突然回头,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到一起,秣阳郡主红着脸扭头就跑。
顾珩想起初见她时的场景,当时在宫宴上,她被她父亲举高,坐到肩头,在阁楼外的庭院里扑蝶,父女两人十分开心,一直在笑,当时他年纪也不大,还十分羡慕,他爹就从来没抱过他。
那时她应该是一岁多吧,圆滚滚的小姑娘,性子还很霸道,没想到她会成为他女儿。
后来当然也听过她的一些事迹,也深知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顾珩是爱屋及屋,下定决定好好对待她。
“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主仆两人转头,看到淳安长公主身边的小宫女抱着一件厚厚的白狐毛斗篷跑来。
“殿下说下雪天冷,请公子保重身体,别着凉了。”小宫女抿唇而笑,“这是殿下亲手缝的,望公子不要嫌弃针脚粗。”
顾珩心里感动,每年长公主都会为他缝制一件厚斗篷过冬,他早就知道她不擅于女工,连女儿的小衣都是绣娘缝制,却为他学了针线,手指戳出红点。
他怎么可能嫌弃呢。
“替我谢谢殿下。”顾珩接过来,披在身上。
小宫女屈膝一礼,转身飞快跑上回廊,他抬头,看到那里站着一道柔弱倩影朝他望来,视线撞到一起,他忍不住跟着跑过去,上了连廊。
“殿下。”
其实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真的要娶她为妻了。
“跑这么快,伤口裂开怎么办?”淳安长公主微嗔着,伸手替他系好斗篷系带。
“不会的,用了好药。”顾珩微仰着头,任她在自己脖颈下动作。
“风雪路滑,路上小心些,去吧。”
“嗯,殿下也早些安歇。”
远处还躲在廊柱后面的秣阳郡主望着他们,她已经好久没见母亲这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本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一笑让风雪都温暖起来,身上那层厚厚的孤寂也消失不见。
好吧,她暂时原谅顾珩了。
*
腊月十八,下着大雪,卫娴醒后不愿起床,赖在床上,闭着眼睛听雪声,身边空荡荡的,自从萧元河搬去西次间睡之后,即便她月事干净了,他也没搬回来,而且这段时日,他总避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若是往时,他肯定早就粘上来了。
他竟忍得住这么久不碰她,难道是新鲜劲过去了?
卫娴捏着被角咬牙切齿。之前那么热切,现在居然这么冷淡,果然男人就是不能信。
萧元河并不知道自己被卫娴记恨,此刻正在兵部忙着迎接得胜大军的事。
“殿下,礼部拟的流程是我们出城十里相迎,是否提前去十里亭打点,那附近还有几个庄子,正好可以在那里犒赏三军。”
“吃食可备下了?昨日万大人说伙夫没安排好,今日找了?”
“找了,都在路上呢,搬着东西先去了。”
属官躬着身,恭敬回禀。
萧元河坐在桌案后,腿边有盆烧得很旺的炭盆,里面燃着宫里出来的金骨炭,这炭没灰,还有淡淡的宁神香,只有陛下和太后能用,每年,这两位大周最尊贵的人都会把自己的那份送到福王跟前。
这位王爷的身子骨说来也奇怪,一着了凉就会大病一场,道士都放言他活不过弱冠,这眼瞅着他开年就十九,不就这最后一年,宫里紧张得很,这个冬天尤其紧张,还严令他不许骑马,只能乘马车出行。
昨日新来的小吏不懂规矩,让他骑马跑了出去,立刻就被宫里来的春福大总管给带走了。
现在谁不小心伺候着。
萧元河衣服穿得有点多,额边沁了点汗,把外袍脱掉,斜斜披在身上,面前堆着高高的公文,他手里还拿着刻刀,也不知道他在雕刻什么,看着像个轴榖,车轮上用的,已经看他雕了好几日,雕出了一个,现在手上这个也快完工了。
“主子,午膳来啦。”
萧保宁从外面探头,怀里抱着一个漆红食盒。
属官动了动鼻子,咽了咽口水。福王殿下府上的厨子当真是好手,这饭菜做得香味直勾人心。
萧元河轻摆手指,属官躬身告退,萧保宁凑上来,眉开眼笑道:“殿下,这是王妃亲自炖的汤。”
“嗯?她的手艺没以鉴那么好,她添什么乱。”萧元河瞥过去一眼,虽然十分嫌弃,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首先喝了汤,“淡了,她就是不舍得放盐。”
萧保宁捂笑嘴起来,殿下和王妃每日就饭菜咸淡就能争执上半天,还不是都吃干净了。
“王妃还问您今日几时下值?”
殿下已经很久没宿在王妃屋里,她怕是有些担心他在外面胡来呢,今日还召他去问话,问他殿下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不亲自问呢?
最近事情多,萧元河也忙,还有就是自责他让卫娴不舒服,所以现在不太敢碰她,就怕她又像那天一样,脸色苍白。
月事对女人太过折磨,他不碰她,是不是她就好过很多?
“今晚我要进宫议事,可能不回府。”萧元河只好躲进宫里。
卫娴忙活了半日,亲自看着厨房准备萧元河喜欢吃的菜色,结果他居然没回家,气得她坐在花厅看着满满一桌好菜,还给他备了好酒。
尽圆不高兴对尽方嘀咕道:“王爷也真是的,就这么晾着王妃,到底是几个意思?之前是因为王妃的小日子才让他宿在西次间,现在都干净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搬回来,难道还让王妃开口?”
王妃面皮薄,她才不会开口呢。
尽方想了想,跟同伴咬耳朵:“我听说慕容公子最近在兵部历练,常常跟王爷在一块,不会是学坏了吧?”
男人就是喜欢外面的小妖精。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都进来吃饭。”卫娴在里边想了半响,决定不便宜萧元河,她们三人就把这桌菜给吃了。
两人这才收起脸上的愤慨,换上笑脸,“王妃,咱们不给王爷留菜吗?”
“不留,我们吃,让他喝西北风去!”
不回来就不回来,她稀罕嘛!
萧元河本来想在宫里待着,结果被太后一句话赶了回来。
太后说:“你都在外面办差事好几天了,没回去陪媳妇吃顿饭?我也不留你,咸宁宫的饭可没你的份儿。”
他只好灰溜溜回府,看到花厅吃得干净的杯盘,心里那个郁闷没法说。
卫娴也傻眼了,刚吃完人就回来,不是说在宫里吗?
“王爷,奴婢给你备膳去。”尽方机灵,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