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舟小心谨慎地将他扶上马,匆匆离去。
谢澈醒来的时候, 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废墟之中,吓了一跳, 赶紧挣扎坐起,不过伤得太重,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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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你伤得很重。”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
他侧头看见有个黑衣少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苦味药汁。
“是你救了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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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御舟轻轻吹了吹勺里的药汁递了过去,笑道:“你可是我花一两银子救回来的。”
“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谢澈吃力坐起,“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姓何,名御舟。”
“何处御舟行,好名字。”谢澈赞了一句,“在下谢澈。”
何御舟眼眸一黯,这名字是庄主取的,他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就在瑶镜山庄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庄主对弟子们很好,人也很亲切,可惜,没几天,瑶镜山庄就突遭横祸,全庄上下都死了,山庄付之一炬。
不过,他会替庄主报仇的。
何御舟默默喂药,谢澈默默喝药,废墟里灰尘大,能看到有烧过的痕迹,烧了大半的横梁还能看到雕刻着精美的云纹。
这处地方以前肯定是座十分华丽的府宅。
喝完药,谢澈犯困,睡了过去,何御舟端着空碗出去。
他在谢澈昏迷的时候把周围几间破屋整理了出来,这处是庄主的卧房,若有什么线索,肯定就在这里。
*
卫娴因为卫嫦有喜而留在宫中陪伴,萧元河将湫华宫收拾一番,两人就住在湫华宫里,只不过卫娴住在主殿,他住在偏殿。
白天,他出宫办事,晚上,他就回到宫里,跟她说外面的趣事,给她解闷。
“明日陛下启程去行宫,你去不去?”
用过晚膳,他们在正殿廊下赏花,两张坐榻挨得近,卫娴都能听到他怦怦的心跳。
两人的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不去,我要陪姐姐。”
宫里一下子两位皇子妃一位侧妃有孕,太后十分高兴,取消了秋日宴,秋狩也不让谢梧谢湛去,都被留在宫里,倒没拦着萧元河。
不过看到卫娴不去,他也不去。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倾身与她说话,“那我也不去。”
卫娴侧眼瞧他:“你那表妹可是很想你去,她会射箭呢。”
语气蕴含着一丝丝酸气,这丝酸气被萧元河捕捉到了,他开心起来,原来卫六是在意他的,要不然,怎么会酸溜溜地提起秣阳,想起无名楼上那一幕,不由得心痒痒,小心凑过去,打算再用美男计,被她按住脸推到一边去。
“别凑过来,旁边去。”
边上那么多空位,就会来挤她。
“不去,我就在这里。”萧元河伸手将她乱挥的手握住,“我就陪着你。让敬臣去帮我猎白狐,给你做狐皮裘。”
“你不去,他也能进猎场?”
“舅舅喜欢他的厨艺,花一千两借了他过去。”
萧元河掏出宝盒,打开给她看里面的千两银票,然后盒上盖子,塞到她手里,“我的银子都给你花。”
“我是缺银子的人么?”卫娴又把盒子塞回给他。
两人亲昵的挨在一起,小宫女们面红耳赤,悄悄去备热水。
萧元河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搓,“夜里风凉,你的手这么凉,赶紧睡觉吧。”
本来还想带她旧地重游的,还是等下次吧。
卫娴却没睡意,还想待在外面。天上繁星闪烁,皇宫也安静下来,树叶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她现在已经熟悉皇宫里的夜色,湫华宫视野还好,能看到大片天空,庭院也大,有两座殿阁,正殿离偏殿很近,她和萧元河成婚之后,其实都没在哪里长住过,不是在公主府,就是在福王府,现在又住在宫里,总觉得认榻的毛病已经养好了。
“卫六,你是不是不高兴?”萧元河察颜观色,小心翼翼地问。
自从知道她姐姐病了,就一直没开心过,即便太医说是有喜了,她也是忧心重重。这是为什么呢?
萧元河只恨赵大人不在这里,不能让他取取经。
卫娴是担心的,小时候,她爹的一个妾室就是不小心摔跤导致孩子胎死腹中,那位姨娘也死去了,孕育孩子实在是风险大极了。
“萧元河,生孩子很疼很疼很疼,一不小心还会摔倒人就没了,所以十一皇子才对蔓蔓那么小心。”
“嫂嫂有你陪着,肯定会好好的。”萧元河温声安慰她。
“可是,我不能在宫里待着等到孩子出生呀。”
还有十个月呢,她待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听小宫女们说悄悄话,总觉得皇宫处处不安全,都恨不得把姐姐接出宫去静养。
其实凭平而论,姐姐成婚四年,早盼着有孩子环绕膝下,现在有孕确实是喜事。
卫娴也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但是她就是止不住要担心这忧心那的。
“你是不是有些焦虑了?”萧元河起身蹲到她身边,凝望着她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放宽心好吗?”
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头顶,温暖且有力量,让她精神好了些,抬眼望他。
萧元河有一双非常好看的凤眼,明亮,清澈,映着她的身影。
卫娴发现,他总能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比如小时候那次宫宴,八皇子欺负她,她不知所措,是他揍得八皇子到现在都不敢看她一眼。
他确实和其他男子不同,这样的不同吸引她靠近,一探究竟。
可是这太冒风险,也太麻烦。
“好吧,看你这样茫然,本王来给你指点迷津。”萧元河将她拉起来,“你就是太懒了,不出去走动走动,人一懒就爱胡思乱想。”
他突然揽着她的腰跃上主殿的歇山顶,卫娴吓尖了一声,意识到是在宫里,赶紧闭嘴,但是殿顶太高,她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干什么?快带我下去。”
她好怕摔下去。
“怕什么。”伤刚好的萧元河又能用内力了,直接带她掠过重重殿顶,飞到无名楼阁上,卫娴不敢大叫,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则开怀大笑,引来暗卫,发现是他,暗卫们左右为难。
他指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卫六快看,那里有一个最亮的星星!”
皇宫里还有哪个地方福王殿下没跑进去过,就连陛下的德仁殿,他都闯进去过,陛下也只是轻罚轻放,更何况现在他也只是在无名楼阁上看星星。
福王殿下有分寸,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
暗卫门又隐藏到暗处。
“笑一下嘛,卫六,舅舅不会在意的,大不了我把银票还他。”萧元河将她放在上次他们站过的位置,俯望万家灯火。
皇宫太大,即便在这里笑,也不会有人听到。
以前他烦恼的时候,总会找个僻静的高处望远,眼前开阔就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起初,卫娴还不想笑,结果被他挠痒痒,忍不住笑出声来,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的确,在高处笑的时候,有一种将胸中闷气震碎的感觉,原来,她胆子那么小,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敢行差踏用,怕疼怕死,宁愿蜷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这样就不会有意外发生。
卫娴终于开怀大笑,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两人在无名楼上发疯,周围的暗卫捂着耳朵,当自己听不到,福王殿下夫妇也太能折腾了。
笑够之后,卫娴才发现,星空璀璨,像一条星河,所有星星都汇聚河中,她终于有勇气问出口:“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你的小表妹,可以等到姐姐的孩子出世后再和离,现在不行,我怕她担心我。”
“谁说我喜欢秣阳?”萧元河一听,愣住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秣阳,他明明喜欢的是她,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无限好文,尽在
这可不行。
表示这么明显,还用得朝人家说吗?卫娴小声嘀咕。
萧元河执起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可是看不到那一丝介意了,卫六不介意秣阳,也不在意他,巨大的恐慌让他着急了。
“我不喜欢秣阳,我心悦你。”
这句话说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是真的喜欢上卫娴了。
他违背了他们的结盟章程,但是,他一定要让她知道,除了她,他再也不会让别人当他的王妃。
第55章
夜深人静, 静谧到卫娴不能假装听不到。
她应该相信他吗?
她不知道。
在皇宫里说这些总感觉没有说服力,都说最是无情帝皇家,皇宫可不是一个适合说这些的地方, 再说,他们只是结盟, 她还没想过假戏真作的情况。
看到她沉默不语, 萧元河的心一直往下沉。
一阵风拂过,带着丝丝秋凉,拂过面颊,星光都被云层遮挡,星河也看不见了。
卫娴收回目光,很认真地看他,“萧元河, 你觉得京城之中,哪一对夫妻最让你羡慕?”
哪一对?京城中世家子弟,与他同龄的都已婚配,日子如何不好说, 比如他的好兄弟谢梧,对妻子小心翼翼,担心的是妻子还是孩子他不知道, 再比如慕容玖,他的夫人就最烦他流连花楼, 像谢湛那样的,妻妾争宠更是让他耻于为伍。
即便是皇帝皇后,也总是别扭吵架, 更不用提他父母,聚少离多, 实在称上不让人羡慕,其实他理想中的夫妻生活都不是这样的。
“如果一定要给一个答案的话,大约是岳父岳母吧。”这不是讨好之言,确实这两位让他感觉最接近他想像中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说赵大人夫妇。”卫娴扬了扬眉,她不只一次看到他在暗中观察赵笙笛,他现在这么说,怕是只想让她高兴罢了,“而且,你知道吗,我爹我娘其实也吵架,为了我。”
卫娴倚到美人靠上,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
萧元河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难得的安静下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过了许久,卫娴像是从回忆中走出来,看了他一眼,“我娘总想把我教成像姐姐那样人人夸赞的才女,而我爹就想让我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而我呢,其实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别人替我安排是最好的,所以,我会照着我爹的喜好去长了,因为怕麻烦,我什么都不做,这样,就不会出错,最多就是人家说我懒,我不会女红刺绣,也不会理账持家,更不会洗手做羹汤,我不会为了讨好谁而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嗯,我知道。”萧元河点头。想起她小时候就是不愿意讨好八皇子才处处被为难,因为八皇子老是为难她,他才注意起这个卫国公家的小姑娘。
她总是慢吞吞地走路,没事最喜欢乖乖坐着,很安静,不像其他小姑娘那么好动。有一次宫宴,她明明不喜欢银耳羹,宫女给她端了,她也吃了,小口小口地苦着脸,眉头皱在一起。
那时他就在想,卫家这个六姑娘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