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棋局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张绯玉看着陷入沉思的老国公,并没有急于回答,倒是看向张老夫人,温和安抚道:“祖母无须担心,蓝和的伤势虽重些,但让他长了记性,等我大婚过后,他也可迎娶赵家姑娘。”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赵家还能看得上这门婚事?”张老夫人发起愁来,最近她都没接到帖子,往日里的老姐妹们也对她避之不及。
“我们与赵家有婚约,如今赵家没有毁约自然是照旧,只差大礼未行,耽搁多年,有些怨言也是应该的,我来此正是寻祖父商量明日亲自登门,与赵国公一叙。祖父以为如何?”
听到他问话,张国公猛地抬头。
赵国公年纪比他还小,却让他亲自登门,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张老夫人偷眼瞧着就知道他的意思,大着胆子求道:“如今府中正需喜事冲一冲,若是双喜临门也算提起士气,公爷何故不想想往后的日子。”
张绯玉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分敬重。
张国公神色松动:“你又怎么知你能娶公主?”
“陛下既然不反对太后的决定,祖父何不接受陛下的善意。”
他起身扶张老夫人出门,留下张国公静思他的对策。
到门边时,张国公看着他的背影问:“当年你突然离京必然不是为了谢谨玉,那是因为谁?”
张绯玉僵立片刻,淡淡道:“没有因为谁,只是怕您催婚。此事因我而起,也应由我来解决,娶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帝王术的平衡之道。
张家愁云惨雾,长公主府却是热闹得很,萧元河所住的明河堂里,丫鬟们将绣棚搭好,因为他打赌输了要重新绣一个荷包,卫娴要亲自看着他绣。
昨日,卫娴带他去看娘家送来的团圆节礼,清点造册,两人各负责一半,打赌谁先理清账册,要是他输了就要重绣一个荷包。
尽圆将绣棚架子搬到廊下,躺椅也搬到廊下,卫娴就歪在躺椅上看着他绣,花样是她描好的咸宁宫中秋夜景,用色绚烂,光是挑绣线就把萧元河郁闷坏了。千方百计想逃避,一会儿说腰疼,一会儿说腿疼,半刻也坐不住。
“我还没说我手指疼呢!”卫娴的手指因为练琴长出了泡泡,又变成了薄茧,正在抠气。
她是爱美的,手指长了茧子,立马不学琴了,现在只能弹奏一首简单的曲子。
对于她的半途而废,萧元河罚她绣花,不过她强行让尽方代劳了。
“你说话不算数!”萧元河甩手不干,“明明说好一起绣的,为什么你不绣?”
他捏着绣花针递到她手边。
“因为有人帮我绣呀,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帮你。”卫娴侧身用团扇挡开他捏针的手,“再说了,我又没说要全部绣,等尽方绣好大半,我再绣小半,不也是我绣的?兵不厌诈。”
“好啊,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说完,萧元河捏着绣花针飞快乱绣,也不换线,飞针走线,不一会就绣了一团红色灯笼。
竟然不按描红直接在上面绣。
萧以臣来说事的时候看见那张布料,差点笑岔气,带回去给小伙伴们看,殿下在他们眼里已经完成跟以前脱胎换骨了。
“走,带你骑马去。”萧元河生气快,消气也快,不一会儿就拽她去骑马。
“怎么抓缰绳。”卫娴伸出双手晃了晃手指上还没好透的水泡。
神情恹恹,最近她每天都很累,夜里被隔壁窸窸窣窣的声响吵到,也不知道他在隔壁干什么。
“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他掏出一副丝薄的五指套往她手掌上套。
轻柔微凉的触感十分舒服,握拳也没感觉到水泡会破,她惊喜极了,“这是什么?”
“胡商那买来的,北方训马师所用,还能相看马齿,平时护手也好用。”
“你什么时候出去买下的?”卫娴举着看,与她的手掌刚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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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天睡懒觉,前几天我就去过西市,下回带你认识一个妙人。”
卫娴也精神了,好奇发问:“谁呀?”
能让这家伙亲自去见,总不会又像慕容玖那样的奇人吧?她可不想再去了。
“说起来你绝对不相信,一个才十六岁的人能干出这样的大事!”
萧元河喜滋滋地夸起自己的江湖朋友:“他只花了两年就把隐崖变成自己的,你知道隐崖吗?就江湖上让人闻疯丧胆的杀手组织,他被人抓进去想训练成死士,谁知道他学成之后就把组织首领给杀了,自己当老大,手底下的杀手个个对他言听计从,你说厉不厉害。”
对于萧元河这样好动的热血少年,谁强就服谁,眉飞色舞说起这位小首领,满是钦佩。
卫娴生出危机感,总觉得自己快要管不住他了。于是端正心态,认真学骑马。
萧元河给她找来的小马很温驯,白色长毛,十分漂亮。
公主府有个很小的跑马场,他扶她上马,自己也翻身坐在她身后,带着她小跑了一路,她就坐在他怀里,他能闻到淡淡的桂花头油的味道。
卫娴不自在地往前挪,他又把她往回拉,“骑马不能太靠前,危险。”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懒洋洋地教着,后来是自己下了马,牵着绳子往前走。
马儿慢悠悠走一圈,卫娴觉得可以自己来,“你边上去,我自己跑。”
看她胆子挺大,学得还快,他点了点头,站在马场边上看她慢跑。
骑了一会儿,她得意忘形,不小心踢打马腹,马儿加快跑起来,她的长发都扬起,吓得她大叫,眼看就要跌落马下。
萧元河见势不对,赶紧飞身接住她,她惊魂不定,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两人紧紧相拥。
“我们不学了,以后坐马车就好。”他心疼地上下打量她。
刚才那瞬间他心脏几乎都吓停了。现在看她只是受了点惊吓,人好好的没事,他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跳动起来。面前之人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哄人的语气更加熟练,“那是一匹疯马,不怪你,你的天赋还在,第一次上马就学成这样,很好了,特别棒。”
卫娴已经不相信他的鬼话,挣脱出去,咬牙道:“那才不是疯马,我要学,就它了。”
刚才只是她得意太早惹的事,骑马也没那么难。
“万一摔了怎么办?”怂恿她学骑马的人胆子变小了,她胆子却变大了,“有你在这里,我又摔不坏。”
一句话让萧元河心花怒放。
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想学的时候就会很认真地去学,就像画画,她也用那股学画画的劲儿学骑马。
一连几天主动敲萧元河的房门,拽他起来陪自己骑马,起得比他还早。
这让尽圆尽方啧啧称奇,王妃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今天卫娴穿着淡蓝骑装,头发束成高马尾,一身干脆利落的打扮,兴冲冲地拽他回福王府,那里有一个更大的练马场。
最近萧元河真的去看过军马场,府里留着两匹好马,她一听说就想秀一秀自己的身手。
“你还不能骑大马。”萧元河睡眼惺忪地被她按住洗漱换衣,一顿忙乱,丫鬟们忙进忙出,看王妃把王爷按在铜盆里,还替他洗脸,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了。
洗完脸,人也清醒了,当然还是不愿意带她去骑大马,哄道:“还骑前几天的小马吧。”
那种烈马他怎么敢让她骑。
但是卫娴自觉需要进步就要挑战高头大马,这才叫骑马。
萧元河说不过她,只好带她回去,好些天不回,偏殿的净室都挖好了,卫娴也有点好奇怪,跟进去望了一眼。
宽敞的殿阁分成三部分,用博古架分成里外两间,外间窗边摆着一张画案,靠近博古架摆着一张琴桌,上面有张古朴的琴,琴桌旁有边桌,上置花瓶,养着木槿花和白色的珠珍梅,布置得十分雅致。
她心下纳闷,怎么看这也不像是男子的卧房。
博古架之后的床榻铺着粉色锦被还有同色大迎枕,边上纱帘围着一方小池子,池边摆着紫檀的木柂与博古架,地面都是平的,不像别的卧房将内室抬高,净室下沉,筑以石墙,看着像是临时洗漱之地。
卫娴没好意思问,说不定他就是有些特别爱好呢。
“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萧元河带他走一圈,指着各处的家什道:“这些都是我亲手打造的,这大迎枕里面的棉可软和了,保你冬天也不冷。”
“怎么?”难道是让她搬过来这边住?
其实也不是不行,她是不能占着正殿。
“这是我给你挖的药池,其实最好不要用上,你的眼疾别复发才好。”
他转头瞥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给我准备的?”卫娴愣住了。这是她没想到的。
萧元河又眉开眼笑道:“其实不当药池也行,可以当温泉池,有管子将热水直通进来,也不用人来来回回搬抬。”
他单独将火室封在隔壁稍间,想泡多久的池子都行。
“那你住哪?”她忍不住问。
“后面还有座院子,我住那里,正殿窗外不是有湖,就在湖边。”
离得远一些好,他还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吵着她睡觉。
卫娴大受感动,抱住他的胳膊,“王爷这么讨好我,是想做什么?”
“我本来就应该好好照顾你,怎么能说是讨好?”死不承认。
卫娴想到窗外那座院子好像推开窗就能看见,倒是正好的距离。
“那今天我送王爷一样东西。”
“是什么?”
萧元河充满期待,这可是卫六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呢。多好!
“给。”卫娴掏出卫国公替她准备的节礼,正是他悄悄放回她妆匣里的玉佩,上好的玉石雕刻,玉匠精心雕琢而成。
“这!”萧元河眼睛睁大,“给我的?”
他不敢相信这是送给他的,本来还以为是她心上人的玉佩,他还为此好些天睡不踏实。
“爹爹给的节礼,我也有一块,我们一人一块。”
卫娴拉他进正殿,翻出妆匣给他看自己那块,加重语气强调,“到我家去的时候,一定要戴上。”
这玉是一对的,父母希望他们能恩爱白头,玉佩为证。
“这是当然!原来是岳父给的,真好。”萧元河自己在那里傻笑,紧紧握着那块细腻的玉佩,“卫六,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虽然很高兴,但绝不给自己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