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娴陪母亲逛街的时候,萧元河在跟谢湛对峙,懒洋洋靠在圈椅上。
“福王殿下请。”张绯玉轻挽袖角替他倒了杯茶。
三人围着四角茶桌,茶香袅袅,张绯玉像一个长袖善舞的说客,为表兄弟两当和事佬。
“福王殿下如今抓着宋家不放,四殿下一时着急,退一步想,贵妃娘娘对你也是照顾有加,她母族出事,焉有不着急的。依我看,这事也好解决。”
“先放了我的侍卫我再听你说说怎么解决。”萧元河转头盯着他。
谢湛恨不得折磨死他,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冷哼一声,端起茶杯,看张绯玉怎么做。
“放人简单。”张绯玉朝立在一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退出去,很快就将萧以镜带过来。
萧以镜瘸着腿骂骂咧咧被内侍拽进茶室。
“殿下!”见到萧元河,他眼睛一亮,少年人的光采瞬间扑入安静沉闷的茶室,“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呢。”
这两个晚上他都担心死了。
“你的腿怎么回事?”萧元河皱眉,“他们动了私刑?”
“要不是他冲过去跟几十人斗殴谁能伤得了他!”谢湛并不想他在这种小事情上误会自己。
“对对对,四殿下没动私刑,只是他的狗腿子不是英雄好汉。”
萧以镜躲到萧元河身后,嚣张吐舌。
谢湛对萧元河更加厌恶。
“人还给你了,福王殿下觉得刚才的提议如何?”张绯玉出声阻止暗流涌动。
“你是想让我跟舅舅求情?”他倾身凑近谢湛,“四表哥是想救贵妃娘娘呢,还是宋家?”
张绯玉看着四年不见的小霸王如今也狡诈起来,京城变化真的太大了。
“自然是救贵妃娘娘。”他快速替谢湛做了决定。
茶室外那丛翠竹被风拂过,沙沙作响。谢湛倾身,双手撑在茶桌上,压低声音,“萧元河,我还有个筹码。找你换宋家。”
萧元河不信还有什么值得用一个世家换,“你还有什么筹码?”
“方星离就在太医署,你虽做得秘密,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太医署果然有你的人。”萧元河猛地睁大眼睛。
之前他以为是宋贵妃在太医署有人,没想到是谢湛的人。
“这宫里你在意的人可有点多。”谢湛微微一笑,“怎么样?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筹码也挺多的。”
“你就不怕我跟舅舅告状?”萧元河盯着他,看见他无动于衷,觉得他登上帝位也是祸国殃民。
谢湛却不怕,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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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如果舅舅不愿意,那可不能怪我。”萧元河起身,甩袖离去。
萧以镜赶紧跟上。
张绯玉皱眉不赞同道:“四殿下何须如此急躁。”
“绯玉,你们的计划太慢了,我可等不了。徐徐图之自然好,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看萧元河吃瘪,谢湛心情很好。
萧元河快步走出玉枢宫,沿着回廊埋头往前冲。
“殿下,等等我呀。”萧以镜在他身后单脚跳,手腕还被捆在一起,根本追不上他。
月光洒下,回廊边上的桂花一簇簇的,像金花一样,漂亮又精致,十分应景。
萧以镜一边想办法解开绳索,一边追上去,发现他跑到太医署。
“还好你这没事。”萧元河松了口气,刚才他以为谢湛已经动手了,就怕来不及阻止。
好在没事。
“王爷不用担心,我这周围都是毒物,倒是王爷,今天你喝药了吗?”方星离对于不合作的病人十分严厉,一看就知道他至少缺了两次,“你要是想活久一点,就不要过度损耗你的身体,不要以为年轻就没事。”
他递过一颗绿色药丸子,萧元河接过来,狐疑地盯着那药丸。
“看什么看,你昨天气血翻腾,今天又没喝汤药,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治治就能救你们的命。这种应急的药丸也就几颗,不吃就还过来,我也有点舍不得。”
方星离伸出手去,萧元河一口吞了。
“方神医,帮我看看腿呗。”萧以镜凑过来,小声哀求。
这才发现角落还有一个病号,方星离笑着摇头,“你们真是会给我找事做。”
*
萧元河独自回湫华宫,留下萧以镜在太医署,经过秋水宫后面的无名宫殿时,又想到昨夜那一幕,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唇,心思起伏。
也不知道卫六喜不喜欢那把袖弩,他已经尽力在找最小巧的适合女子用的袖弩,可惜弩箭少了些,等以后再准备多一些,总要让她有自保之力。
她现在应该睡着了吧?
像是想起什么,萧元河低笑一声,飞快回到自己在湫华宫的书房,从窗前笔架上取了只笔,自己磨了墨,挥笔在纸上作画,本来不想画她的,结果不知不觉画了出来。
月光洒在画上,烛火摇曳,明明暗暗,仿佛画中人在眨眼睛。
他弯下腰,细心地在额间点上花钿。
画完放下笔,将画举到眼前细看,总觉得还是活生生的人更好看。
卫六为什么不愿意待在宫里呢?
而同一时刻,卫娴却是沉入梦乡,晚间见了父母,心中安稳,睡得格外香甜,手里握着母亲新近给她绣的香帕,帕子熏了香,淡淡的艾木香最是安神,全然不像萧元河那样夜不成寐。
第二日醒来时,神清气爽,今日十五,想起需要去给老王妃请安,又有些头皮发紧,不由得想起婚后第二日的情景,当时萧元河陪在她身边。
“王妃,今日挑哪套衣裳?”入秋了,长公主给她做了不少新衣,都是明亮鲜艳的颜色,料子也奢华,尽圆花空心思给这些衣裳熏了好闻的兰花香。
她挑花了眼,只能让卫娴自己挑。
卫娴对穿着打扮并不上心,以舒服为主,随便挑了一件淡黄色云绫锦拽地裙,披着微厚的斗篷,略微打扮就让大家移不开眼。
尽圆尽方都喜欢打扮她,今日还给她画了很好看的花钿。
出门上马车,前往武威王府。
今日中秋节,街上沿着高高的院墙的树上都挂着应景的红灯笼,卫娴挑开车帘往外看,这条街左边三座府宅,右边有三条街巷,巷上多是卖文玩胭脂之类名贵玩物的店铺,也有茶楼饭馆,年节时就分外热闹,来往都是富户勋贵,世家子们呼朋引伴高谈阔论,看到福王府的车驾经过,个个都伸长脖子瞧过来。
卫娴面无表情地放下掀帘子的手。
武威王府今日也热闹,仆从们来来往往穿梭着,走廊堆满礼盒,有些旁支前来请安,老王妃的院子里黑压压一群女眷,众人本来轻声说着话,见到她近来,顿时安静下来。
有些人只是听说过福王妃,并没有亲眼见到,这时候见了,又听过她的名声,还有前几日的谈资,不由于目光闪烁。
卫娴不理她们,只提裙踏上石阶,往里去了。
“孙媳给祖母请安。”
轻柔的嗓音让里面的人都愣住了,萧诗绘以为她不敢一个人来,刚才正在告黑状,这时候见她,顿时臊红了脸,老王妃毕竟是块老姜,知道自己孙女斗不过这个刚过门的孙媳妇。
“坐吧,难为你还记得,听说元河进宫去了,你也不陪在他身边,只怕宫里以为我强留你在这,分开你们小两口。”老王妃今日也穿得十分精神,团云锦对襟大衫很是贵气,没带抹额,梳着时兴的发髻,显得更加年轻。
“祖母向来疼爱我们,即便是留着我,也是让我替元河在您身边尽孝,听二叔说您身体不爽利,可好些了?”论起糊弄人,卫娴当然也是不差的,她上下打量一番,笑起来,“今日气色很好,想来祖母身边侍疾之人很是用心,我笨手笨脚,就不敢凑近添乱了。”
萧诗绘笑容僵在脸上,她正要开口让卫六侍疾呢,结果她倒先下手为强给挡了回去。
“府医得力,喝了汤药自是好了不少,你陪我用次午膳就是了。”老王妃打算敲打她到午时。
“话是不巧,前日元河越狱出逃,被陛下拘进宫里,太后求了情,罚我们俩抄经,孙媳不能久留,只怕宫里等得急了,经书须在今夜送到宫里,供进佛堂以保天下太平。”
抄经也确有其事,当然,并不急于一时,不过现在倒是现成的借口给她用,“我还替祖母抄了一篇。”
她示意尽圆将装着经卷的盒子呈上,“此是金刚经,祝祖母佳节安康喜乐。”
节礼就送一部手抄的经书,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卫府这位六姑娘真不是一般人啊,谁不知道老王妃好财,偏厅堆满了贵重的礼物。
大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精神一振,可惜老王妃并不打算让别人瞧自己的笑话,她虽然想杀杀卫娴的气势,但她将宫里贵人们搬出来当靠山,她若是不敬,只怕反被她拿住什么把柄。
“既然是送进宫里的,那就不耽误你正事了,这边是你二婶娘家送来的月饼,味道不错,你拿回去尝尝。”说完,老王妃示意身边的嬷嬷将边上未拆的礼盒捧到她面前。
在场众人瞧不到热闹,有些失望,只能看着卫娴带礼盒走了。
卫娴上了自己的马车,尽圆松了口气,夸张地抚了抚胸口,“王妃,你好厉害,我刚才还以为老王妃要罚你立规矩!”
“不会的,今天人多,她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立规矩,她老脸就不知道往哪搁了。”
“可是她不是让长公主立过吗,可见是不怕皇室。”
“但是她在乎颜面,我与她隔辈,年纪比她小那么多,家势也不如她,她为难我有什么意思,凭白让人觉得她气量小,但是长公主不一样,那是皇家之人,立她规矩就是打皇家的脸,杀皇家的威风,”
“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尽圆乍舌。
马车出了武威王府,却没回福王府,而是往皇城去了,她应邀进宫,今日中秋,帝后在宫外与民同庆,太后在宫里设宴招待孙辈,应邀入宫的还有不少人,宫门外从午时过后就停了很多马车。
卫娴独自一人进宫,随着引路的宫侍往里走,见到很多盛装的姑娘,她们在花园赏花,还有不少华服少年,没了尽圆在身边,很多人她并不认识,宫侍引她从路上走,有几个少女给她行礼,她淡淡点头。
走到湫华宫时,看到宫门边立着一道修长身影,没等她走近,那人就飞快转身朝她跑来。
“王妃,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萧元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卫娴一脸狐疑,而他亲切挽着她的手往湫华宫里走。
看热闹的人伸长脖子,可恨就是被院墙挡住,什么都看不到。
一进到院里,卫娴就想抽回自己的手,结果萧元河一直牵着她的手腕,嘴里嚷嚷着。
“也不知道祖母从哪里听说我送你的团圆节礼是□□,非要让我换个别的礼物,开了库房让我挑些女孩儿喜欢的首饰头面,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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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河兴冲冲拉她进正殿,将她按在窗边的罗汉床上,旁边小方桌上摆着个木匣子,他一打开,满室生辉。
“我记得你喜欢珍珠,看,这些都是珠子做的,喜欢吗?”
卫娴看着满满一匣子珍珠簪子,觉得还不如袖中□□来得有心意。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