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候站不住了,也出列与他杠上,“卫明诗,你这是何意?我儿可是断了子嗣!我宋家何时缺那些银子!”
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沉痛模样,“你是要包庇自家女婿不成?”
殿下顿时吵成一团,没人注意到,吏部郭侍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殿上吵嚷声涌入他耳中,就在他要倒下时,赵笙笛伸手扶了他一把。
“肃静!”春福冷喝一声。
景和帝刚把卷宗看完,案犯画押的供词也翻看了两遍。
“赵笙笛。”
“臣在。”
赵笙笛赶紧放开郭大人,手执笏板出列。众人都精神一振,有些看热闹的伸长脖子。
“既然张太师想重审三案,大理寺和督察院也不能置身事外,嫌犯暂押刑部大牢,一月为限,审理清楚,给老太师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就是要三司会审了,赵笙笛恭敬应是。
景和帝:“张太师觉得如何?”
吏部尚书急了,他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于是拼命使眼色,张太师却置之不理,坐回位置上,“老臣自是无异议。”
殿中大半官员高呼:“陛下圣明。”
萧元河与周绪同时被押下去,他瞥了一眼赵笙笛,给对方一个放心的眼神。
听说萧元河被抓入大牢,太后不高兴了,派人半路拦截,直接把人领进咸宁宫。
“祖母。”萧元河哭笑不得,“您放心吧,就是去住几天,舅舅怎会让我受苦。”
“可怜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要陷害你,心肝黑了不成?”太后上上下下打量他,拉着他的手坐到罗汉榻上,“听说你昨日陪媳妇回门,今天哪也不去,回去好好跟阿娴说,别吓着她。明日祖母自然管不着你上哪。”
“祖母,等事情了结,我给你猎狐织暖手笼子。”萧元河扶着她的肩膀安慰。
早上他出门时,卫娴还没醒,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赵笙笛带着两个刑部捕快在宫门外等着他,“你就是要回去,也得等到夜里,现在大家都盯着你。”
“赵大人不会公报私仇吧?”萧元河老实地伸手让他们捆住。
按理纵马伤人倒不用进大牢,不过是表现在张太师看看罢了。只是皇帝心疼他,舍不得他被打三十鞭。
听说他被关进刑部大牢,卫娴吓了一大跳,带着尽圆匆匆赶来,她的刑部腰牌终于派上用场。
“你这是怎么回事?”就几个时辰不见把自己弄进了刑部大牢?
卫娴忧心重重。
“卫六,记得每天给我送饭啊,我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铁牢里,萧元河还穿着那件玄色锦袍,模样也不狼狈,咧着嘴笑,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刑部离户部不远,你还可以顺便给岳父大人送。”
第35章
刑部大牢不算阴深, 高墙上还开着一扇天窗,阳光洒下,在牢房里留下一个长条形的光影, 能看到细小的尘埃在飞舞。
周围是囚犯们不满的大骂声,中气十足, 脚链镣铐擦过枯草和地砖的声音此起彼伏, 狱卒们呼喝的声音时不时就传来,使得这处牢狱没卫娴想像中那么糟糕。
她靠近铁栅栏,仔细打量坐在光里的福王殿下。萧元河坐姿随意,东倒西歪,单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光洒在他脸上, 把那抹坏笑照得特别清楚。
“萧元河,你在玩什么把戏?”给他送饭,她是舒服日子没过够吗?
“嘿,嘿,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本王这是想方设法见你。”
“现在见到了, 我回去了。”
卫娴转身就走,萧元河见她没紧张害怕, 放下心来,在她身后嚷嚷,“记得送晚饭来, 我要吃烤鹿肉、吉祥如意卷、四时八珍汤还有鱼唇烧骨……”
奢靡王爷一顿饭会吃掉小户人家半年的口粮。
卫娴:“……”
“要热的。”萧元河站起来,走到铁栅栏边, 深情地从栅栏的缝隙伸手握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轻轻吐气,“要府里跑得最快的厨子送来。”
“你不是说让我送来吗?”卫娴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
楼梯处有暗影浮动,远处牢房传来疯子般的狂笑,笑声瘆人。
“本王想了想,你还是不要来了,万一你眼疾发作又怪我。”萧元河微微躬身盯着她的眼睛看,“现在看起来还行,昨夜本王可是被你的丫鬟责备了呢。”
“那可真是对不住,我晚上就给王爷送饭来,可别嫌饭菜冷。”卫娴瞪回去,“万一把你饿瘦了,娘会心疼。”
说完还抬手摸了他的脸一把,萧元河赶紧飞速后退,避开她的魔爪,被捏被扇的阴影还在,他决不会犯第三次错误,“行吧,既然王妃深爱本王,本王准了。”
卫娴压下怦怦直跳的心脏,又偷偷瞄了一眼他所在的监房,里边虽然简漏,倒是干净,干草是新的,可能是有人嫌闷,干草被整齐排在地上,根根分明。
对于好动爱热闹的人来说,坐牢怕是十分难熬。
“你还没说怎么把自己整进牢里来了?”见他坐到干草上,卫娴也蹲下来,靠着铁栅栏,开始嘲笑他,“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送好吃的来,还有酒。”
“卫六,好样的,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狱卒巡视到他们这边,见到福王殿下和王妃正在深情对望,心头一颤,王妃这样好看的人,和福王般配是般配,但是福王殿下老是胡来,王妃岂不是要跟着遭罪?
等狱卒巡视过后,萧元河往栅栏坐近了一些,小声说:“我刚才听隔壁说西市有个人消息很灵通,找人找物十分灵验,赵笙笛还没找到那个偷拿银针的孩子,你派个府里机灵点的小厮去打听打听,千万别让其他人先找到他,特别是老四。”
人隐藏在京兆府,要躲过宋家混进去很难。
卫娴收起玩笑心态,认真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张方子,你替我带回去给方神医。”萧元河飞快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到她手里,指尖擦过她的掌心。
“你不会真有危险吧?”卫娴手掌轻颤,压下隐忧。
萧元河嗤笑一声:“能有什么危险,就是关几天很快就能出去了,对了,这回之后,我也不用去国子监了,经书都不用抄了。”
“真的?”卫娴不太相信,她匆匆收好那张泛黄的纸。
“真的呀,要不然我这牢不是白坐了吗?你放心回去吧。”
刑部大牢不是什么森严的牢房,探监还是可以的,卫娴半信半疑地走了,反正晚上她还会再来。
*
皇宫,德仁殿。
景和帝刚批完几份奏章,外面就传来“太后驾到!”
顿时身体一僵,端坐在书案后。
太后满脸怒气,气冲冲迈进殿里,景和帝赶紧起身迎上去,“母后怎么来了?”
“再不来,哀家的乖孙就要被人害死了!”
“谁这么大胆敢坏了皇家子嗣!”景和帝假装没听懂,顺着她的话嚷嚷,“朕诛他九族!”
太后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搀扶,“元河小小年纪被你支使干这干那,你还好意思让他坐牢。小小案子也要三法司会审,皇家几时沦落到如此地步。”
又不是二十几年前,如今皇室中兴,世家也都老实了,怎么还如此小心翼翼,连孩子都不如。
太后心里气恼,没给皇帝好脸色。
“母后教训的是。”景和帝只能受着,朝堂上的事情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也不是哀家插手朝政,如今没有太子,各家都着急,拼命使法子鼓动你选秀,后宫里这些个妃嫔谁不怨你偏爱元河,这下好了,他下了大牢,往后谁都能欺负他,你这舅舅做得,也不想想后果。”
太后用力跺了跺凤头杖,黄花梨精雕细刻的柱端戳在地板上,响起沉闷的咚咚声。
景和帝扶她在案前圈椅坐定,“母后,朕不会再选妃的,您放心,不是没有张家女为妃嫔。”
只是一直受他冷落,空有妃位,泯然众人,张家只不过在试探他。
“毓秀宫那位?不是长年染重疾不见人?也不知道这疾是真是假。”
太后坐稳,母子俩许久未有深谈,小内侍机灵地端上热茶。
德仁殿外,长公主和武威王并肩走在石阶上,埋怨地往旁边扫了一眼,“你当时就在殿上,就会装聋作哑,任由儿子被拖下去。”
得知萧元河被下了大牢,长公主立刻进宫,在宫门遇到武威王,夫妻俩还在马车中吵了一架,武威王没吵赢,被拉进宫。
“公主,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案子。”
“这还不大什么时候才大,非得等儿子出事才算大?也不知道元河吃了没,早膳用的什么,晌午有人送膳没有。我就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他有事,我跟你没完!”
长公主也是气急。这小子才成婚没多久,天天是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已经让人给他送饭了,公主放心,元河也是我的独苗。”
长公主冷哼,怒气到底淡了下来。
春福见到他们,赶紧飞奔下阶,行礼后道:“太后正在殿内,两位怕是要等。”
“母后也在?”长公主停住脚步。
宫里消息灵通,是有人故意的还是巧合,太后已经很久没出咸宁宫。
武威王一遇到这些勾心斗角的场面就头疼,“太后也是担心元河,公主放宽心。”
“宽心有什么用?”长公主嗔怒地望了他一眼,“在儿子没平安出来前,你不许回西北。”
“所以说,当初打几鞭子,早完事了。”武威王对儿子向来严厉,就担心他被长公主和太后宠坏,“公主怕是被这小子骗了,他能让自己吃苦头?”
知子莫若父,萧元河什么样,长公主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现在他怕是在牢里吃香喝辣过得滋润。
武威王是了解自己儿子的,此刻的刑部大牢,卫娴刚离去没多久,萧元河的牢房里饭香弥漫,地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元河,你这是闹哪出?听到你被下大牢,我吓都吓死了!”
牢门大开着,谢梧坐在地上,看自己的贴身内侍从食盒里往外掏碟子。
“你凑和吃点,宫里御膳房做的,比不得你府上。知道你口味刁,我费了好大劲才请来总管亲自掌勺。”
“真是好兄弟。”
萧元河正在大快朵颐。
“六哥担心你,急得不行,你这也太突然了,也不传个消息,搞大事也不带我。”谢梧埋怨起来,“害我辛辛苦苦到处打探消息,还费劲出宫。你知不知道你大婚之后,我出宫没那么方便了。”
想到这,谢梧更是不爽,数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