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天那样,我在剧里会和别人有这种互动,你看到之后会不会不高兴?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你会不会让我退出娱乐圈?”
“就像,”扶婳想了想,“就像我妈妈那样,结婚之后就息影了。”
车子驶出了影视城,进入主干道之后变得顺畅许多,傅知宴侧头看了她一眼,只问:“你喜欢拍戏吗?”
扶婳恳切地点头,神情认真:“喜欢。”
“我喜欢所有你喜欢的东西,扶婳,只要你想,没有人可以逼你。”
傅知宴语气平淡而认真,“就算是我也不行。”
车里稍显昏暗的光线落在傅知宴眉眼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温和。
扶婳心念一动。
到了剧组酒店门口,扶婳穿好衣服准备下车,一摸包才发觉不对:“我有东西落在片场了。”
“什么东西?”
“小惠送我的娃娃,我挂在包上的,绳子断了,应该是掉在片场了。”
傅知宴打着方向盘调了个头:“别急,现在回去找。”
好在酒店离影视城不远,夜里道路空旷,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这会儿有人在清扫,扶婳怕他们把自己的东西连着垃圾一同扫走,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下了车,加快了步子朝片场跑去。
娃娃掉在树下,清扫的人没注意到,扶婳松了口气,捡起来重新挂回包上。
在外面耽搁了一阵,原本就有感冒前兆的扶婳鼻尖发痒,捂着脸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完了,我好像要感冒了。”
回到酒店房间,扶婳捧着半路买来的姜茶,架好手机跟赵小惠通视频。
小惠爸爸国庆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给她买了个手机,她注册了微信之后,第一个就加了扶婳,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画面清晰后,扶婳挥了挥手:“小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上次爸爸回来重新换了大瓦数的灯泡,开着灯宛如白昼。
小惠解释:“明天不用上课,我刚刚把周末的作业都做完了。”
她和扶婳汇报着自己的近况,傅知宴冲好感冒药走过来放到桌上,叮嘱道:“不烫了,把药喝了。”
扶婳拉了拉他,示意他弯下腰,给对面的小惠介绍:“小惠,这是我男朋友,姓傅。”
傅知宴的脸出现在视频里,赵小惠脱口而出,十分礼貌:“傅叔叔好。”
扶婳差点将入口的药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傅知宴见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不失风度地回了个“你好”,然后纠正:“叫哥哥就行。”
赵小惠挠挠头,改口:“哥哥好。”
挂了视频,扶婳站在床上,学着小惠的语气故意逗他:“傅叔叔好。”
傅知宴用被子将她裹住:“叫哥哥。”
“不叫。”
关了灯上床,扶婳缩在被子里,蹭了蹭他的脖颈:“傅叔——”
话还没说完,被傅知宴轻轻咬了下唇瓣,他手按在她腰间,语气有些危险:“婳婳,你要是想玩什么角色扮演,我不介意陪你。”
扶婳立马怂了,恹恹地道:“我感冒了,傅知宴,你不能这么禽兽。”
傅知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比起平常来有些烫手,他好声好气地哄:“快点睡,明天早上还没好的话去医院吊水。”
第二日一早,扶婳果然感冒果然没好,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她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烧得通红。
傅知宴要带她去医院,她这时候倒是来了力气,硬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好在她今天戏份不多,傅知宴让江琪帮她请了个假,叫了医生来酒店给她挂水。
扶婳一整日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傅知宴推了工作行程在酒店陪她。
她一生病变得格外脆弱起来,也格外折磨人,时不时就用沙哑的嗓子喊一句:“傅知宴,我要喝奶茶,冰的桂花乌龙加脆波波。”
傅知宴拿热水骗她,扶婳没喝出味道,闭着眼睛哼唧:“完了,我失去味觉了。”
药效上来,扶婳昏昏沉沉睡过去。
傅知宴在一旁的桌边开视频会议,电脑屏幕上产品经理正在汇报,他双手交叉靠着椅背,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瞥一眼床上的人。
这药似乎有些胀,扶婳感到手背难受,从睡梦中醒来,半梦半醒间意识不太清晰,开始说起胡话来。
“目前进展就是这样,傅总,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众人屏息等待着暴风雨来临,傅知宴工作上出了名的严厉,正当他们以为又要挨一顿训的时候,却见一向沉稳的傅总变了脸色,说了声“就这样继续进行”,然后屏幕一黑,结束了会议。
关了视频会议,傅知宴大步走向床边,看了看扶婳扎着针的那只手:“是不是难受?”
药水冰凉,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都捂不热,傅知宴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用掌心握着她的手腕。
扶婳难受地蹙着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傅知宴低头仔细听,她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喝奶茶,我要喝桂花乌龙加脆波波。”
傅知宴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额头:“等你好了给你买。”
他刚要直起身,扶婳忽然半睁开眼,眼神迷离地喊他:“哥哥。”
第39章
从小到大, 扶婳都很少叫他哥哥。
傅知宴出生没多久被父母丢到了南城,和外公在那座硕大的庄园里居住。他性子本就慢热,身边也没什么特别相近的同龄人一起玩耍。
直到七岁那年, 庄园里来了一对老夫妻, 据说是外婆生前的好友, 两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
那是傅知宴第一次见到扶婳,她穿一身天蓝色的海军风连衣裙,头发扎了两个小啾啾,很白, 小脸看着软乎乎的,眼睛像是漫画里画的那样, 又圆又大。
大约是第一次来庄园, 她看什么都新奇,一只手牵着奶奶, 一只手抱着悬挂式的小水壶, 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
外公给他介绍:“这是你扶爷爷家的小孩,叫婳婳。”
扶婳的爷爷也轻拍了拍她的头:“婳婳乖, 叫哥哥。”
扶婳瞪圆眼睛打量他, 歪着脑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哥哥好”。
几位老人都格外高兴,外公抚掌大笑:“小宴啊,妹妹要在庄园小住几日, 你就负责带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傅知宴直觉眼前这小孩不是个乖乖的主,但外公提了要求, 他也只能答应。
果然, 一离开大人的视线,扶婳就立马变了副模样。
她抱着水壶跑去湖边捞鱼, 傅知宴怕她落水跟过去,却被她手里抓到的鱼扑腾溅了一脸水。
刚将人劝离岸边,她又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跑去草地挖泥巴,弄得白净的脸上脏兮兮的。
眼看着她爷爷奶奶一来,她顺势往地下一滚,满脸委屈地说:“摔了,疼疼。”
原本还要说她两句的扶奶奶赶紧将人抱起来哄,也不说她弄脏衣服的事了。她趴在奶奶肩头,眼里没有一滴泪,唯独看完了全程的傅知宴,被外公说了两句,让他要照顾好妹妹。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傅知宴的全名,整日里“傅知宴傅知宴”地喊他。刚满三岁的小孩,许多字还说不清楚,唯独他的名字,扶婳喊得字正腔圆。
傅知宴一开始是有些烦她的,因为扶婳一旦喊他名字,就肯定有事发生。
比如一脸兴奋地跑来和他炫耀,打开沾着泥土的手,掌心里蹦出一条蚯蚓,吓了傅知宴一跳。
比如爬树上下不来了,着急地喊他过去救她,她跳下来砸在他身上,两人都摔了个结实。
诸如此类的事平均一天要出现不下三次,傅知宴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孩能如此有活力,以及破坏力。
她住进来之后,平静的庄园里顿时热闹起来,时不时就会传来尖尖细细的声音喊“傅知宴”。
外公总说扶婳来了以后他都变开朗了许多,傅知宴板着小脸不愿意承认,别扭地说:“因为她很烦人。”
这话刚好被跑进来的扶婳听见了,她手里捧着一只受伤的麻雀,原本想喊傅知宴一起救助它,一听这话瞬间生气了,奶凶奶凶地冲他吼:“你才烦人,你最烦人了,我以后都不要喜欢你了!”
她抱着麻雀跑开,傅知宴张了张唇,没来得及说挽留的话。外公在一旁看戏地“哟”了两声:“惹人家生气了哦。”
那时候傅知宴自尊心还很重,倔强地别过头,不愿意去道歉。
没过多久,出门旅游的扶爷爷扶奶奶回来,将扶婳从庄园里接了回去。
她走的那一天,傅知宴站在城堡二楼的窗边看着,过了会儿外公推门进来,故意逗他:“你都不下去送送,老头说过几天婳婳的爸妈就要把她接去京海了。”
傅知宴平日里严肃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别样的表情,见他慌了,外公又继续摇头叹息:“哎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傅知宴心情莫名地不好起来,但当时还小的他不懂自己因为什么烦躁,直到两周后,扶婳再次来到庄园,他这份焦躁才散去。
扶婳这小孩记仇,外公为了让他俩和好,拉来两人拍照,她赌气地转过头,看都不看傅知宴一眼。
后来是傅知宴主动低了头,他生平第一次道歉,生疏又别扭。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说过扶婳烦。
扶婳要钓鱼他帮着挖蚯蚓做鱼饵,扶婳要爬树摘果子他在下面接,扶婳不准他完成画作比他好他就故意交画得丑的。
在她的磨练之下,傅知宴的性子都变了许多。
鸡飞蛋打的日子持续到扶婳上小学,她不愿意去上幼儿园,大人们尊重她的天性,让她多玩了几年。
她小学和傅知宴上的同一所,是个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站式的私立学校。
两家到学校顺路,于是每天接送扶婳的任务就落到了傅知宴身上。他上下学身边都跟着个小姑娘,成了班上同学都知道的事。
五年级比一年级放学要晚十分钟,往常都是扶婳在教室里等他。这天,傅知宴刚收完书包从班里走出来,就被外面一个矮矮的小男生拦住了。
他是来给扶婳传递消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来高年级教学楼,他显得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扶,扶婳说今天她先走了,让你自己,自己回去。”
傅知宴觉得奇怪,可到扶婳班上一看,确实没她的身影了。
这时候,他的一个同学气喘吁吁地从校外跑过来:“傅知宴,你妹被他们班的人堵在巷子里了。”
一年级很多人是幼儿园直升上来的,抱团抱得很严重。扶婳来的第一天就被班上一个壮实的男生拦住了路,说他是班上的老大,让扶婳听他的话。
扶婳嫌弃地打量他,口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