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将药放在桌上,素手掀开床幔,之见雨后残花,凋零破碎惹人怜惜。
一身痕迹,翊王也太不知节制了。
“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
山岚低首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床头,寻来柳姝妤的鞋子,整齐地放在床榻边。
柳姝妤摇头,用被子掩住心口,艰难起身,青丝散落,零星地遮住她玉臂上的吻|痕。
柳姝妤靠在床头,目光朝桌上看去,道:“把药端来。”
山岚起身,将药端来,又喂了柳姝妤喝下。
柳姝妤第一次喝这药,除了药味有些大,也不算难喝。
很快一碗药见底,柳姝妤紧张的神色松懈下来。
山岚将空碗放回桌上,这药是她亲自熬的,哪是什么避子药,是如假包换调养身子的补药。
“你怎知晓我在翊王府?”柳姝妤问道。
山岚撒谎面不改色,“奴婢看见翊王殿下抱王妃上马,便先差车夫回去,奴婢独自来了翊王府。奴婢在府外等了一夜,翊王殿下上朝时见奴婢在府外,便放了奴婢进府。王妃安心,奴婢什么都不会说。”
柳姝妤一阵酸涩,前世她被打入冷宫,山岚紫檀这俩侍女就跟着她进了冷宫吃苦,前世这两人不知有没有个好结果。
“辛苦你了。”
柳姝妤看了眼床头红蓝配色的一套衣裳,眉心一蹙,她如今不喜欢这么艳的衣裳,“梳洗更衣吧。”
“是。”山岚低首,不该看的不看,不看的也没看,闷头伺候柳姝妤更衣。
女子肌肤娇嫩,印子一处接着一处,尤其是胸脯两处。
山岚简直不忍看。
穿戴整齐,山岚扶着柳姝妤坐在团蒲上,拿篦子梳妆。
柳姝妤走动间腿扯得疼,跪坐时也不舒服,记忆涌来,恨不得立刻起身。
她手指刚触到桌案,忙缩了回来,垂放交叠在腹部。
柳姝妤抿唇,若是在琼华园,这桌案早就被劈了拿去厨房生活,那铜镜也砸了换新。
“王妃,好了。”
山岚梳好发髻,拿起桌案立着的铜镜,将镜中印出的人影拿给柳姝妤看。
粉面丹唇,水灵通透,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柳姝妤想起镜面那雾蒙蒙的两个影子,鎏金雕花边框上还有一抹水痕。
她慌忙让山岚拿走镜子。
从翊王府出来,柳姝妤没回昌王府,反而直奔太尉府。
柳伯辛难得见妹妹回来,高兴道:“下次回来,提前通知一声,我让厨房备着些你喜欢的菜和糕点。”
柳姝妤避开柳伯辛的目光,撒谎道:“今日上街买东西,忽然想爹娘兄长了,便回来看看。”
“听王爷说,圣上今日在朝堂上已经选定了出征人选。”
柳姝妤只听了萧承稷说了一句,后面两人便在床上“扭打”起来。
诚然,是她败了,一败涂地。
萧承稷出去后她在翊王府就没再看见他,便没有细问。
柳伯辛点头,看着一池平静的水面,道:“圣上钦点威远大将军前去。其实,这些天细想,确实如翊王所言,莫要冒进,事事都想揽下来。”
柳姝妤愣忡,“翊王?”
柳伯辛娓娓道来,“圣上刚收到急报时,翊王寻我谈过一次心。”
“谈心?”
柳姝妤疑惑,所以萧承稷一早就打算阻止长兄?
柳伯辛又道:“翊王知晓我会请命,那夜来劝我莫急一时。他说,战场非军营,稍有不慎便落入敌方陷阱,多多历练,而后再上战场,以后多的是机会。”
仰头举目,柳伯辛感喟道:“回京之后,翊王殿下又来劝我,而后我思来想去,确乎如此。我尚年轻,急建军功,或许需要再稳重些,多历练历练。我本是打算今日在朝堂上请命,于是就此作罢,恰逢翊王殿下早在折子上提议让人选,圣上便将人定了下来。”
柳姝妤细思极恐,“如此说来翊王一开始就来找过长兄了。”
柳伯辛回道:“是呀,比你劝我时还要早。”
柳姝妤抿唇,萧承稷从一开始就不想让长兄出征,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甚至拿长兄的安危要挟她。
他无耻!
第26章
兄妹两人没聊多久柳伯辛有事出去一趟, 柳姝妤与他在庭院告别,抬眼望了望日头。
日头已偏,想来母亲应当是午眠起来了。
柳姝妤来的时候, 江氏尚在午眠, 她便没让嬷嬷惊动母亲。
萧承稷是无耻,但不能毁了她回府的好心情, 柳姝妤暗暗记在心里, 若无其事往母亲院子里去。
柳姝妤踏进久违的院子,满心都是舒坦, 还是自家好。
拿着扫帚的丫鬟纷纷行礼,柳姝妤问道:“阿娘午睡醒来没?”
“夫人刚醒。”
得到回答,柳姝妤拎着裙摆, 疾步往屋里去,仿佛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玩闹一天回府急着寻母亲。
屋子里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似有若无。
柳姝妤蹙眉, 逐渐放慢脚步。江氏坐在椅子上,面色相较前阵子多了几分憔悴,眼底亦是多了圈淡淡的鸦青。
江氏笑着朝柳姝妤招招手,笑容之下掩了些许憔悴之色, “来,过来让阿娘看看,明明前阵子才见过,但阿娘总感觉咱娘俩好几月没见过面了。”
柳姝妤提起裙裾来到江氏身边,慢慢转了一圈, “阿娘看,女儿没胖也没瘦, 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江氏拉她去一旁坐下,面上隐隐担忧,“今突然回来,是不是在昌王府受了委屈?那苏氏妾身欺负你?”
话音刚落,江氏忽而咳嗦,她拿丝绢掩唇,背过身去咳嗦不止。
钱嬷嬷抚了抚江氏的背,给她顺了顺气。
柳姝妤见状担心不已,准备让侍女去请大夫来,江氏拉着女儿的手,缓了缓,安抚道:“没事的,前阵子天气骤变,染了风寒,昨夜又下了一场雨。大夫开过药了,无事。”
“难怪女儿适才进来闻到一股药味。”柳姝妤面色仍未缓和,顺了顺江氏的背,“钱嬷嬷,大夫当时如何说?”
前世便是这样,母亲起初是染了风寒,反反复复,后来身子愈渐虚弱,最后药石难医,撒手西去。
柳姝妤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得不引起注意。
钱嬷嬷道:“王妃莫要担忧,寻常风寒而已,大夫开了药,夫人原本快痊愈了,昨夜一场雨下来,才又咳嗦了。”
“那也不能轻视,还是让大夫再来瞧瞧。”
说着柳姝妤便让山岚去请大夫,在旁人眼中,定是觉得她小题大做,但她现在是不敢有丝毫马虎。
江氏无奈,随女儿去了。
等大夫来的间档,柳姝妤坐在江氏身边,细细寻了母亲近来的身体状况。
“听下人说堂妹回来了,我就知晓你在二伯母这里。”
母女两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柔柔的女声,紧接着便见一蓝衣的女子笑语盈盈进来。
此人乃柳姝妤堂叔之女,柳姝妤堂姐,柳棠月。
柳棠月福身问好,端庄得体,“二伯母。”
堂叔柳时樾与柳时安是堂兄弟,当年奸相窃国对柳家赶尽杀绝,柳四叔一家被尽数贬为奴仆,充入贱籍。
到景帝收复河山时,才将其救出泥潭,可惜这一脉仅剩下瘸了腿的柳四叔。
柳四叔搬入太尉府,而后成婚,娶了贤惠的姑娘。柳四叔住在西苑,平素喜静,鲜少出来,大抵是因为不愿让世人看见他腿脚不便,躲了起来。
柳棠月生在动乱平息之后,比柳姝妤年长一岁,两人一同在太尉府长大。
江氏招呼柳棠月坐下,柳棠月从随行而来的侍女手里接过食盒,对柳姝妤道:“姝妤妹妹,这是我从西苑带来的糕点,是你喜欢吃的,今日恰巧做了,恰好你回府,便带了些来。二伯母也尝尝。”
一盘糕点端了出来,江氏近来不喜甜,婉拒了侄女好意。
柳棠月落座,柳姝妤倒也不客气,笑语盈盈拾起一块,“谢谢堂姐。”
柳棠月打趣道:“你呀,还是这般贪吃。”
糕点软糯,唇齿间都是绵绵的甜意。
柳姝妤眼睛略微眯了起来,满脸都是满足,偶然有感而发小声嘀咕道:“还是自家的东西好吃。”
咬一小口糕点,再就这回甘的茶水,别有一番滋味。
不消片刻,山岚领着大夫进来。
“这是?”柳棠月见大夫来,疑惑道:“二伯母身子不适,还是姝妤妹妹不舒服?”
“阿娘染了风寒,昨夜又着凉了,我不放心,便请了大夫来。”
柳姝妤莞尔一笑,让此举看起来顺理成章,“也是关系则乱,诊脉后安心一些。烦请大夫仔细诊断。”
柳姝妤想要清楚母亲的身体如何。她不知萧承泽何时对她母亲下手的,恰好趁着今日请大夫仔细诊脉,希望此刻萧承泽还未来得及动手,一切不晚。
屋中安静,大夫诊脉后道:“夫人并无大碍。”
他看向钱嬷嬷,道:“上次我给夫人开的药想来是还没喝完,那副药足矣让夫人痊愈,这次便不开新药方了。”
有了大夫这话,柳姝妤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劳烦大夫了。”
山岚送走大夫,母女俩相视一笑。
“小题大做,如此可安心了?”
江氏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却从未怨女儿多此一举。
“廿廿这不是担心阿娘嘛。”柳姝妤拉着江氏衣袖,撒娇说道,哪还有个出嫁妇人的稳重模样。